王莽到底做了什麽?
如果細說的話,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簡而言之:王莽利用自己的外戚身份,最終篡漢自立,滅亡了西漢王朝,要不是阿秀哥開了掛,召喚了流星, 有沒有東漢都不好說!
而此時此刻,在靈帝的臨終之前,提到了王莽,何進除了不斷磕頭表忠心之外,還能幹什麽?
咚咚咚
何進磕頭很用力,不一會兒就磕出了血液。
如果是平時, 何進還不至於這樣。但如今靈帝明擺著沒幾天好活了,這種時候靈帝萬一一個想不開, 真有可能帶著何進一起死。
你不能要求一個即將死亡的天子,仍然保持著大局觀,保持著理智,這是不現實的!
誰敢賭靈帝此刻能否繼續保持理智呢?
再說了,漢家天子從來就不是什麽心胸寬廣的人,老劉家的天子,出了名的薄情寡義,出了名的翻臉不認人,出了名的說話不算話,出了名的心胸狹窄。
反正,何進這一刻是真的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他不想死。那麽,該怎麽辦呢?
看著不斷磕頭的何進,靈帝揮了揮手,何進就感覺自己動彈不得,像是被拖住了一樣, 再也跪不下去。
“遂高, 朕也想立皇子辯為太子, 甚至都已經擬好了詔書。”說到這裏,張讓就及時的拿出了一道聖旨。
何進瞅了一眼聖旨,上麵是典型的駢文,四六交錯,一看就很有文采,墨水都還是新鮮的。
至於內容,也很簡單:皇子辯是何後親子,是嫡長子,自幼聰慧,可以托付大事,如今冊封皇子辯為太子。
當何進反複觀摩這道聖旨足足過了一刻鍾的時候,靈帝才再次開口:“可是,朕一想到王巨君,就忍不住擔心,想著是不是太草率了,是不是該毀掉這道聖旨。”
聽到這裏,何進的腦海裏再次回想起靈帝之前的話語:聽從袁紹之言,博征智謀之士, 內借元舅之資,外據輔政之權, 獨攬朝中大權……
靈機一動,何進就明白了靈帝的想法,直接站了起來:“陛下放心,老臣這就殺了袁家兄弟,與士人決裂!”
不放心何進,害怕何進成為第二個王莽,可是王莽又是如何篡漢的呢?
他勾結士人,勾結世家,最終篡漢自立。
所以,何進要做的就是和士人做切割。
如何與士人做切割呢?
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袁紹、袁術、陳琳等士人代表,給一刀砍死、一劍捅死,統統殺光。
有了這個投名狀,靈帝就願意信任何進,願意讓何進成為真正的輔政大將軍,願意立劉辯為太子,繼承大統。
而何進要做的,就是搞一個投名狀出來,和士人群體,徹底切割開來。
而此時此刻,又有誰的腦袋,能比袁術袁紹兩兄弟更有價值呢?
這兩兄弟膽大包天,竟然敢火燒皇宮,竟然敢攻打皇宮,他們不死誰死?
想到這裏,何進就站了起來,手放到腰間寶劍之上,大踏步的朝著門外而去,與此同時,數十名宮廷侍衛跟著何進一起離開。
宮殿雖然很大,但何進還是很快的就來到了宮殿之外,看著完好無損的何進,袁紹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看著這一幕,何進也忍不住歎息一聲,如果有可能,他此刻是萬萬不願意殺死袁紹,與士人徹底決裂的。
但是,一想到靈帝擬定的那道聖旨:冊封皇子辯為太子的聖旨,何進就越發的堅定了。
一旦皇子辯名正言順的成為太子,然後名正言順的登基,那麽他何進在劉辯成年之前,就是全天下無可爭議的天下第一人。
至於說因此而導致的世家反噬怎麽辦,那就反噬唄,比起天下第一人的**,區區世家的反噬,又算的了什麽?
或許在普通人的眼裏,世家強大無比,強大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可是在何進這種帝國高層、帝國核心的眼裏,世家,不過如此!
不錯,何進也承認,整個世家團體的力量加在一起,確實超過皇室的力量,甚至超過朝廷的力量,但是世家不可能團結在一起。
隻要朝廷高層願意,毀滅任何一個世家,都沒有絲毫難度,就算是所謂的四世三公的袁家,也是如此。
所以,楊廣可以根據桃李子得天下的讖語,直接隨意殺死一係列姓李的世家高門,那時關隴世家和關東門閥,連個屁也不敢放。
所以,縱然文官勢大,可崇禎依然想殺內閣首輔就殺內閣首輔,想殺六部尚書就殺六部尚書,也沒看有文官群體集體站出來造反。
這就像人民一樣,學過大夏政治課的都知道,老百姓這個群體的力量是最大的。
但是,學過曆史課的都知道,老百姓所蘊含的力量雖然最大最強,但是沒有組織,發揮不出來。
其實,不僅僅是百姓這個群體,具備著類似的特點,文官、世家也是如此。
單個的文官,單一的世家,就算是再怎麽強大,在皇權麵前,在天子麵前,在不可一世的大權臣麵前,都不過如此。
對於天子、大權臣而言,他們從來不擔心某一個世家,對他們來說,是否消滅某個世家,隻取決於他們是否願意付出代價!
僅此而已!
而黨人,就是把世家組織起來的團體。
說來也是好笑,在黨錮之禍發生之前,世家們雖然有著默契,有著聯手對抗皇權的默契,但也隻是默契。
可是在黨錮之禍發生之後,黨人被通緝,士人們想方設法救援黨人,慢慢的就形成了最原本的組織。
士人、世家,通過黨人這個鬆散的團體,形成了一個較為原始的聯盟、黨派、勢力、組織。
而團結起來的世家、士人忽然發現,原來,皇權就隻是一個紙老虎!
這幾步何進走的很慢,腦海裏想的很多,越是接近袁紹,他的思路就越是清晰。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想著要通過偷襲的方式殺死袁紹,出其不意的把袁紹的腦袋給割了。
但如今他決定換一個方式,讓袁紹自盡而亡。
“本初啊,你知道我手裏拿著的是什麽嗎?”
“這是一道詔書,看顏色和款式就知道,這是規格最高的詔書,一般而言,隻有冊封太子、冊封皇後,新帝登基之時才會用到。”
“所以,這份詔書應該是冊封皇子辯為太子的,恭喜將軍、賀喜將軍,陛下這是有托孤之意。”
“恭喜將軍,從此以後,將軍必將成為輔政之臣。”這是陳琳。
曹操也有些疑惑的加入了恭賀的人群,他隻感覺這不科學,這不合理。
那麽問題來了,何進究竟是付出了什麽樣的代價,才活得了這份詔書呢?
很快,曹操就聽到了何進樂嗬嗬的笑聲。
“本初啊,如今距離皇子辯成為太子,就差最後一步了。你願意為皇子辯的登基而貢獻出一份力量嗎?”
袁紹有些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將軍有什麽用得到紹的地方,盡管說便是。”
“那就好,這次本將軍打算借你頭顱一用。”
聽到這裏,袁紹下意識的就去拔劍,可他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了,這是有大高手暗中以神意鎖定自己,上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袁基成為家主的時候。
看著沒有做出反應的袁紹,何進也不在意:“本初啊,陛下說不想看到第二個王巨君,而我也不想做第二個王巨君。”
“實話實說,我何進當年就是一個殺豬的,後來機緣巧合之下,一路高升,最終做到了大將軍的位置,對我而言,這輩子真的已經值了,我從來都沒有篡漢自立的想法。”
“本初,你有嗎?”
聽到這裏,袁紹依然不答,不過何進也理解,畢竟都快死了,別說保持沉默了,就算是罵街何進也能理解。
隨即,何進就看向了一旁的陳琳:“主簿,你有篡漢自立的想法嗎?”
陳琳一個激靈,就猛的搖了搖頭:“沒有,絕對沒有!今日之前,琳最大的夢想,也不過是匡扶漢室罷了!”
何進微微一笑,便看向了曹操,這一次他還沒有開口曹操就主動回答了:“操也沒有,大將軍應當知道,操最大的夢想就是死後能在墳墓上刻著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
“這就對了,一般人哪有造反的想法?你們沒有,我也沒有。更何況我何德何能篡漢自立呢?”
“我知道,其實本初你們一直瞧不起我,覺得我就是個殺豬的屠夫,不過是運氣好,再加上妹子漂亮,然後機緣巧合之下,一路升官,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我還知道,本初你一直都想著暗中架空我,一直想著借助大將軍府的身份、權力,來操控天下。”
“在過去的時候,本初你也一直以謀主的身份,借助大將軍府的權限,做了不少私事兒,這些我都知道。”
“但是在過去,我對這些是不怎麽在意的,因為那個時候,本初你確確實實帶著大量的士人,充實了大將軍府。”
最初的時候,大將軍府確實是一個空架子。
但如今不一樣了,大將軍府成立都五年了!何進開府建牙,也已經五年了。
五年時間,又有大將軍的身份、權柄,稍微丟點兒東西出去,都能讓大量士人像是野狗一樣撲上來獵食。
五年時間,已經足夠讓何進明白大將軍府是如何運轉的了,也足夠讓何進站在帝國高層,站在大將軍府的層次來俯視整個大漢,也足夠培養何進到一定高度了。
你袁紹是謀主,難道何進麾下就沒有其他謀士了嗎?難道何進麾下,就沒有自己的老鄉?
何進是南陽人,而你袁紹是汝南人,大家夥兒都不是一個郡的,連老鄉都不是,那麽何進的老鄉對袁紹服氣嗎?
憑什麽你一個人外鄉人占據了大將軍府的高位?
卑鄙的外鄉人!
“這五年,也算是君臣一場,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我可以答應本初,隻要你在此地自盡而亡,我就會保護你的妻小,讓他們順利成長,讓你這一脈,順利傳承下去不至於斷絕傳承。”
聽到這裏,袁紹又一次把手放到劍柄之上,無數次想要拔劍起身殺人!
殺誰?
這還用說,當然是殺了眼前的這個何進!
可是,曹操卻直接拉出了袁紹:“本初,冷靜,冷靜,冷靜!”
說著,曹操就拉著袁紹往旁邊走了幾步,開始傳音入密:“本初,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妻兒,你還有家族,甚至你還有很多幕僚,朋友。這一劍下去,不僅僅你要死,他們也要跟著一起死。”
說到這裏,曹操的臉上就有了些許哀傷,他回憶起了過去,回憶起了當年的某些往事。
建寧四年(171),好友宋奇的妹妹宋氏,被漢靈帝立為皇後,於是恩及宋氏一門,父親宋酆,被任命為執金吾,封不其鄉侯,宋奇也被封為濦強侯。
熹平元年(172),好友宋奇便與曹家結姻,迎娶了侍中、長水校尉沛國曹熾之女,而曹操是宋奇的妻舅。
那個時候的曹操,說是人生巔峰也不為過!
他本就是宦官一脈出身,此刻更是有望走外戚的道路,官宦加外戚,這buff疊的,兩個buff加在一起,當時的曹操隱約間有種坐火車往上飛的感覺。
所以,年輕時的曹操,才能和袁紹袁術一起,成為洛陽城內有命的浪**子。
為何其他人不行,因為他們沒有這麽硬朗的後台啊!
可是好景不長,光和元年(178),宋皇後就死掉了,死於政治鬥爭,然後宋奇也被殺了,曹操也受到了連累,要不是他爹曹嵩不是一般人,要不是他爹曹嵩人脈深厚,有錢有勢,說不定曹操也帶跟著一起被連累。
那時曹操也曾想過,直接拔劍和宦官他們拚了。
但後來,這劍,始終沒有拔出來!
因為曹操發現,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年輕人了,他已經是有妻兒老小的了,更別說還有一個一大把年紀的親爹正努力奔走,為自己擦屁股。
可能這就是男孩和男人的區別,男孩可以天真,可以無邪,可以做夢,可以大聲的說出自己的夢想,其他人聽到了,也隻會笑一笑,說不定還會鼓勵一下。
可如果是男人,身上就有了責任,就不再是一個人,成家了,自然也就不敢大聲的說出自己的夢想。
這一刻,曹操雖然沒有說太多,但是袁紹卻明白他的想法,這一瞬的袁紹,悲憤極了。
“我不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