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雖狐疑,卻沒有開口說什麽,不遠不近地跟在梅香身後。

走了一段路,梅香徹底冷靜下來,忽然想起什麽,對侍從囑咐道:“對了,今日之事你千萬別告訴夫人,我第一次出來就碰上了這種事,夫人難免要擔心的,我不想讓夫人孕中還要操心這些小事。”

侍從有些猶豫,“但此處前夫人派我來保護你的時候,曾對我提過要求,要求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我必須全部告知她。”

梅香並沒有因為侍從所說的職責而改變方才的主意,“不行,此事真的不能讓夫人知道,若是你執意上報,我今日就不回府了。”

如果侍從要強行動用武力,梅香是逃脫不掉的。但他是經過沈岐親自培養的人,自然不必用武力解決這些簡單的問題。

聽聞梅香不願讓秦婉操心,不自覺想起了秦婉這些日子裏都被沈岐捧在手心,連用膳喝水都要親自過問,若是因為聽聞了梅香的事驚動秦婉,最終導致胎氣大動,免不了要擔責。

思及此處,他決定聽從梅香的提議,“我不會說的,你可以放心了。”

自回府以後,梅香自覺減少了出門的次數,隻為不被那些麻煩的人盯上,每日不是誦讀三字經和藥草書就是跟隨大師遺留的筆法練字。

秦婉在暗中觀察到她的轉變,流露出滿意來。

是日,如往常教梅香辨認完藥草,見她還停留在原地研究藥草,秦婉故意開口調侃:“之前不是時不時就問我能不能出府,現下讓你出府了,你倒是不出去了,我們梅香還真是長大了,穩重許多,不貪玩了。”

梅香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還不是因為近日外麵人太多了,我覺得派個人保護我也浪費人力,因此我還是少出門,讓他好好休息吧。”

為了避免敏銳的秦婉通過這件事挖掘出更多的細節來,梅香連忙轉移話題,“夫人,我之前聽聞這味藥草有安胎的作用,還能研磨成藥丸?”

秦婉認真思索過一番,“是有這麽回事,你從哪裏知道這件事的?”

“從你給我的手書上,我看你摘錄了。”

此事連秦婉都不曾記得,她有些動容,“這麽小的事情你都記得,有心了。”

梅香謙虛地開口:“我隻是記憶裏比尋常人好些。”

“不用太謙虛,你要越來越自信,畢竟你真的很認真,學到了很多東西。”

梅香深吸一口氣,頻頻點頭。

是夜,溫習完所有的藥草知識回到房中,梅香輾轉反側將近一個時辰才能入睡,入睡不久後她便徹底陷入噩夢夢境當中。

夢中,他那不負責任的父親總是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帶走她,越是沉入這樣的夢境,梅香想留在秦婉身邊的念頭就越強烈,她越來越卷簾留在沈府的生活,也時常擔驚受怕,生怕這生活遲早有一日被剝奪。

連日陷在這樣反複焦慮的情緒裏,梅香的狀態自然是大不如前。秦婉在一次測試時發現了梅香的不對勁,卻沒有當場揭穿,而是找了個理由將她叫到自己房中。

“關門。”秦婉對梅香的語氣難得有些嚴肅。

梅香略微有些不好的預感,卻還是聽從秦婉所說的,關好門以後,不安地來到秦婉跟前。

秦婉飲下半盞清茶潤了潤嗓,這才開口:“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梅香早就猜想過,秦婉這麽敏銳,是瞞不過去的。可即便如此,她還是硬著頭皮搖了搖頭。

秦婉對她的反應有所不滿,開口強調道:“我一直拿你當我的親妹妹看待,你對我要坦誠相待,明白嗎?我是值得你信任的人。”

梅香知道秦婉這樣的態度下,她是不交代也不行了。

在心底裏打好腹稿以後,梅香哽咽著開口:“夫人許諾我出府的時候,我帶著侍從去了藥房,沒想到碰見了一個人,此前我一直沒有跟您交代,其實我的身世比較複雜,我並非隻有阿娘一人,我父母未和離,但我阿父是個賭鬼,死性不改,所有的家當都賠進去還他的賭債,他發現無論如何也填不上那個窟窿,於是隻能通過賣妻賣女來延緩還債的時候。阿娘心疼我,拚著必死的決心帶我趁機逃離,隻是沒想到路上染上了重病,我們身無分文,阿娘最終活活病死。”

梅香說到此處,連頭也不敢抬起,“最後連給阿娘下葬的錢,都是夫人給的,我很感激夫人。”

秦婉聽完梅香完整的故事以後,不自覺有些心疼梅香,同時也不自覺慶幸道:“幸好我當時知道留個心眼,派人跟著你,在外麵也好保護你,要不然就以你跟你阿父之間的力氣懸殊,指不定要遭什麽罪呢。”

“夫人英明,此前是我考慮不周,往後我不會再隨便出門了,我不再貪玩了。”梅香連忙跪倒在地上,生怕秦婉借此趕走自己。

“你近來就是因為你阿父的事愁眉苦臉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門也不敢出,每日精神恍惚地來我這兒聽我給你講藥草知識的?”秦婉想起梅香最近的狀態,開口詢問。

梅香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夫人,我會盡快調整好情緒的。”

看她一副害怕的模樣,秦婉噗嗤一聲笑出聲:“同我說實話並沒有那麽難,你是意外是因為你阿父的出現造成的,所以我不會怪罪你,你不用給自己太大的負擔,繼續做你自己就好。”

“以後有這種事也要及時跟我說,我畢竟是長輩,能給您出點主意。”說完這話,秦婉將跪在地上的人扶起來,彎腰拍了拍她膝蓋上的塵土,“以後不許動不動就跪,還有,你還是個孩子,該玩就玩,不必束縛自己,若是擔心再遇上這種事,我加派兩個人手保護你,你不要因為過去而困住自己,這樣一點都不值得,明白嗎?”

“你跟你那阿父,已經完全沒關係了。”秦婉堅定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梅香再次熱淚盈眶,嘴邊隻記得重複一句多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