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癢癢說:“你要是不說,今天誰也不會拿紅薯換你們的煙葉。”他轉身對周圍的男人們喊道:“大家說是不是?”
桃花源的男人們都說:“是啊,你不說出羅膚在娘家的新鮮事,沒人跟你們換煙葉。”
兩個河南人猶豫了一陣,最後還是覺得生意更重要,於是,他們就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道——羅膚的**功夫也很厲害呢,她把闔家山公社的文懷昌書記搞得神魂顛倒,走路都直不起腰來;在大會上作報告時中氣不足,隻看見嘴唇動,幾乎聽不見聲音。闔家山公社的社員們私下裏議論道:“我們公社的廣播員真有本事,連文書記的中氣都被她偷走了。”
文懷昌的堂客皮膚生得白,再加上她頭腦裏鬼點子多,因此人們私下裏給她起了個外號,叫白狐狸。文書記與羅膚的奸情在闔家山公社傳得風風雨雨,隻有白狐狸才是那個最後知道的人。
白狐狸最了解丈夫的德性,她不敢因為羅膚的事跟丈夫鬧。她找了個機會,跟羅膚推心置腹地說道:“羅膚呀,像你這麽十全十美的乖妹子,如果不嫁給一個吃白米飯的公家人,那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嗎?如果連你這樣的乖妹子,都嫁給吃紅薯的作田人,這世上還有天理嗎?你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個吃白米飯公家人。”
白狐狸說到做到。她讓闔家山公社的武裝部長帶著她,到臨近的剪市公社、萬頭山公社、泥窩潭公社、楓樹公社的武裝部長家裏逐一拜訪。從這些公社的武裝部長口中,終於打聽到楓樹公社一戶趙姓人家有一個兒子在部隊當連長,訂了婚,但還沒有結婚。
從此以後,白狐狸三天兩頭往趙姓人家跑,在趙連長父母麵前誇羅膚長得如何如何乖,品行如何如何賢淑,與趙連長如何如何般配。趙連長的父母隻好給趙連長寫了信。趙連長請了假,來到闔家山公社,在白狐狸的張羅下,趙連長與羅膚見了麵。
趙連長對羅膚是一百個滿意。
接著,白狐狸帶著羅膚和身穿軍裝的趙連長在闔家山公社四處轉悠,逢人就說:“你們看看,羅膚的男朋友長得蠻客氣呢,他還是個連長呢,前途無量呢。”
趙連長跟原來的未婚妻退親的當天,就與羅膚訂婚了。
白狐狸回到家裏,又跟自己的丈夫說:“你是闔家山公社書記,相當於部隊的營長;趙連長是部隊的連長,相當於闔家山公社下麵的一個大隊支書。雖然在級別上你比趙連長大一級,不過,我勸你還是別惹這個趙連長,破壞軍婚是多大的罪,你知道嗎?要坐三年牢房呢。將來,你要是進了牢房,我可不會給你送牢飯。”
聽了這番話,文懷昌嚇得臉色發白,好半天不出聲。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與羅膚聯係了。他打算徹底撇清與羅膚的關係,不再讓羅膚當公社廣播員,準備讓羅膚重新回生產隊種田。
得知丈夫的這一想法,白狐狸又勸他說:“羅膚這丘閨女田,讓你開了頭犁,她才當上公社廣播員。現在你又要把她趕走,讓她重新回到生產隊去種田,你的心怎麽就這麽狠呢?再說了,她要是在趙連長麵前告你一狀,你就不怕趙連長找你的麻煩?”
文懷昌說:“依你的意思,還讓她繼續當廣播員?”
白狐狸說:“羅膚喜歡看電影,不如讓她去當電影放映員。”
就這樣,羅膚當上了公社電影放映員。
白狐狸依然隔三差五地往趙連長家裏跑。她從趙連長父母口中,得知羅膚與趙連長的關係進展得很順利,馬上就要結婚了。於是,白狐狸就讓自己的外甥女給趙連長寫信。
外甥女在給趙連長的信中說:“羅膚這隻狐狸精勾引我的男朋友,打胎過好幾次……這事在闔家山公社傳得沸沸揚揚,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不信你去打聽打聽……”
羅膚和趙連長的婚事就這樣被攪黃了。趙連長與他以前的未婚妻結婚了。
有人私下裏問白狐狸:“你費盡心思,不就是要讓文書記和羅膚斷了關係嗎?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為什麽到頭來又要攪黃羅膚和趙連長的好事?讓羅膚嫁到部隊去,遠離文書記,對你不是更有利嗎?”
白狐狸說:“一想到羅膚從此以後要和趙連長恩恩愛愛地在一起,我胸口就像貓爪子抓一樣難受,天天晚上睡不著覺。羅膚這個**勾引我男人,我還要做好事成全她?這世上還有天理嗎?觀音菩薩都不會饒恕我,我會遭天打雷劈的!我就是要讓羅膚先吃一口糖,再吃一輩子黃蓮。”
後來,文書記又喜歡上了另一個姑娘,這個姑娘擠占了公社電影放映員的位子,羅膚不得不重新回到生產隊當一名社員。”
兩個河南人的話,很快傳到了所有桃花源人的耳朵裏。隻有羅膚不知道。隻有丁忍不知道。
第二天,兩個河南人又來換煙葉了,這一回,丁忍也背了一籮筐紅薯來換煙葉了。丁忍一到場,兩個河南人就注意到周圍人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兩個河南人猜到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大概就是羅膚的丈夫。
丁忍換好煙葉,準備離開的時候,兩個河南人把他叫住了:
“大哥,你等一下。”
丁忍聽到叫聲,他回過頭來,疑惑地望著河南人。
河南人朝丁忍招手:“大哥,你過來一下。”
丁忍走到河南人身邊。一個河南人從獨輪車上的麻袋裏取出一個小塑料袋,他把塑料袋遞給丁忍說:“這一袋煙絲是我送給你的。”
丁忍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他接過塑料袋,看著裏麵金燦燦的煙絲,慢慢地往回走。走了兩步,他忽然停了下來,蹲在地上,掏出旱煙袋,把塑料袋裏的煙絲裝進煙鍋裏,用火鐮點燃了煙,大口大口地抽了起來。
很快,他就被籠罩在嫋嫋青煙裏了。
河南人問他:“大哥,怎麽樣,我們河南的烤煙味道不錯吧?”
丁忍點了點頭,周圍的人都默不作聲地望著他。
抽完一煙鍋之後,丁忍覺得不過癮,打算再抽一煙鍋。就在這時,羅膚風風火火地趕過來了,一邊走一邊喊:“抽,抽,抽,抽什麽不冒煙?抽南瓜葉不是抽?抽絲瓜葉不是抽?為什麽要抽河南烤煙?”
她跨到蹲在地上的丈夫麵前,猛推了他一把:“你家裏的紅薯多得吃不完了是不是?”
丁忍被她推倒在地,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羅膚從丈夫身邊的籮筐裏抓起一捆煙葉,走到河南人麵前說:“我們不換了,你還我的紅薯。家裏連買鹽的錢都沒有,還抽什麽烤煙?”
她沒想到,此刻她的丈夫已經躥到她的身後,抓住她的衣領,扭轉她的身子,重重地給了她一個耳光,把她打得暈頭轉向,差點跌倒。
“寡雞蛋!連你也敢欺負老子! ”
丈夫臉色鐵青地罵道。
在桃花源人的印象裏,這是丁忍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麵打自己的堂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