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天氣晴。
穆逸從法院出來,身邊是一臉恨意的楚鍺胤。
“什麽意思啊,就終身監禁?這樣的人應該立刻槍斃。”楚鍺胤憤憤不平。
憑什麽黎澤園這種人隻要監禁而不是槍斃,太便宜他了。
“其實,監禁也好。”穆逸回了一句。
永無休止的黑夜,毫無盼頭的活著才是最好的懲罰。
隻可惜,他的少川還沒有醒過來,要是他能親眼看到黎澤園被監禁該有多好啊。
“你現在去哪,我送你吧。”楚鍺胤看著穆逸,關心的說:“你多久沒有好好睡覺了?”
“我睡不著!”穆逸慘淡的勾了勾唇。
隻要一閉上眼,就仿佛回到了那日在地下倉庫時候的情景,觸目所及的鮮血讓他窒息。
“走吧。”楚鍺胤歎了口氣,沒有再勸。
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要是受傷的是邱翊忱,他大概也會如此吧。
車上,穆逸扭頭看著窗外,疾馳而過的景色在他眼裏褪了色,失去了溫度。
上輩子,陸少川為他而死,這輩子,他依舊為他舍棄生命。
穆逸眼眶發酸,在淚水奪眶而出的瞬間昂起頭,深吸一口氣,將淚水憋了回去。
陸少川還躺在病**,他有什麽資格哭泣?
透過後視鏡,楚鍺胤看了一眼穆逸,最終什麽話都沒說,全神貫注的開著車子。
醫院,很快就到了。
穆逸坐在車內,沒有動作。
楚鍺胤回頭,看著穆逸呆愣愣的樣子,幾次話到嘴邊都收了回去。
車外是人來人往的醫院,幾人歡笑幾人愁。
手機鈴音響起,一個沉默了一個月的鈴聲響了起來。
穆逸一個激靈,直接站了起來,頭撞到車頂,發出嘭的一聲。
“怎麽了?”楚鍺胤急急的問道。
穆逸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的少川二字,顫抖的手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將手機接聽。
終於,手機被接通。
“小逸,你在哪兒啊,快回來了吧。”
電話裏,陸少川的聲音異常的沙啞和低沉,聽到穆逸的耳中卻猶如天籟,是這個世界上最美,最動聽的聲音。
“我在樓下,馬上就上去了,你等我啊。”穆逸喜極,打開車門直接衝了出去。
醒了,醒了。
“哎?”楚鍺胤不知道穆逸是怎麽了,急忙下車追了上去。
電梯擁擠,穆逸看了一眼,果斷選擇了放棄,扭頭衝著樓梯 口就跑了過去。
“喂,你幹嘛去啊。”楚鍺胤慌了,莫不是陸少川出事了?
“小逸,你等等我。”
穆逸一口氣跑到六樓,雙手撐著膝蓋緩了幾秒鍾,接著跑了起來。
少川在等著自己,快點,再快點。
跑到十樓,穆逸顧不上刺痛的咽喉,踉蹌著奔向陸少川的病房。
近了,還有一步之遙,穆逸停住了腳步。
穆逸艱難的吞咽著口中的唾液,雙腳像是被黏在了地上一般,挪不動了。
穆逸緊握著拳頭,少川醒了,真的醒了嗎?
穆逸突然就怕了,他怕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他怕剛剛的電話是他的幻覺,他怕……
楚鍺胤追了上來,氣喘籲籲的跑到穆逸身邊,扶著牆喘息著。
“小,小逸,你跑,跑什麽啊?”
“是小逸嗎?怎麽不進來啊!”
微弱的聲音透過未關嚴實的門縫傳出來,穆逸一下就怔住了,接著咧開唇,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顫巍巍的手推開房門,穆逸看了過去。
陸少川半躺在病**,一雙眼,直直的盯著自己,眼瞳深邃,嘴角微微上揚,微抬的手,對著自己伸了過來。
“過來!”
一聲呼喚,像是打開了指定的開關一般,穆逸直接 就撲了上去,卻又在距離床邊半步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傻了?”王璽邵看著穆逸溫吞吞的樣子,真心著急起來。
“這小子醒了 就找你,你既然來了,我就先出去了,有事記得按鈴啊。”
王璽邵轉身出去,門口一把拎走了還處在迷茫狀態的楚鍺胤。
陸少川溫柔的目光凝視著穆逸,蒼白的臉上掛著久違的笑意。
穆逸咬著唇,吸了吸鼻子,大步跨上前跪坐在了床邊,撲倒在陸少川的身上就哭了起來。
嗚嗚的聲音帶著驚恐,慌亂,還有失而複得的欣喜。
陸少川輕柔的撫摸著穆逸的發絲,眼底帶著心疼的溫柔。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逸停住了哭聲,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委屈的瞪著陸少川。
“怎麽了?”
“你他媽的心髒長在右邊為什麽不告訴我?”
穆逸吼了出來。
天知道他在看到陸少川一刀刺進心口的時候是多麽的絕望,多麽的悲痛,在那一刻,他的天黑了,塌了,他的地,崩了,裂了,他的心,死了,滅了……
“對不起啊,我忘了。”陸少川道歉。
“忘了,這都能忘,你還能記住什麽?”穆逸紅著眼眶,哽咽質問道。
“記住你,記住你是我最愛的人。”陸少川溫柔的目光如水,安撫著穆逸紛亂的情緒。
“嗚嗚。”穆逸再次哭出了聲音。
不同於之前的悲傷,這次是放鬆,是高興,是開懷。
“臭陸少川,下次你再敢這樣,我就,我就一輩子不理你了。”
言罷,穆逸撲在陸少川的懷裏,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陸少川 被穆逸撞得身體一顫,胸口有些痛,卻不舍得 將人推開分毫。
輕輕的拍著穆逸顫抖的身體,陸少川柔聲保證:“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你說的?”穆逸抬起頭來,紅著眼像兔子似的,緊盯著陸少川的眸子,不安的等著一個保證。
“嗯,我說的。”陸少川保證道。
“好了,不哭了啊,看你都成小兔子了。”
“你才兔子呢,你們全家都是兔子。”
陸少川笑了,“好,我全家都是兔子。”
“王醫生說你失血過多影響了腦,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穆逸昂著頭盯著陸少川,語氣中帶著委屈,還有控訴。
“他就是個庸醫,咱別聽他的。”
“可他治好了你。”
“那就相信他的技術,別相信他的話。”
“還能這樣嗎?”
“嗯,我說能就能,他說的不準!”
“嗯。”穆逸笑了。
王璽邵說的的確不準,他的少川分明就醒了,還說什麽醒不過來,純粹胡說八道。
興奮之餘,穆逸自動的 將王璽邵話語中的“可能”兩個字給排除在外,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