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不明所以的看著他,霖琅艱難的手撐著地,站起身來,“走吧。”

明珠詫異的看著他,“我的血真的管用,你真的沒死?你確定你給他的是毒藥嗎?”

霖琅僵了僵臉色,看著她,“我最討厭別人拿我的生死開玩笑。”

明珠看著他有些嚴肅的臉,閃閃的退後。

“除了你。”霖琅小聲的從她身邊走過去。

明珠沒有聽清楚最後一句,連忙趕上去,“什麽?”

霖琅若無其事地看了她一眼,抬起自己的右手,“看在我快要死了的份上,扶著我走吧,還能省些力氣。”

明珠不情願的扶上去,霖琅若有若無的笑著,一步步艱難的往前走著。

兩個人左拐右拐,連明珠都要亂了方向,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就是找不到路,難怪霖琅說如果他死了,就沒有人救他們了,他一定是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

聽著謝天在鬼哭狼嚎的喊著,恨不得抓耳撓牆,千裏則在那裏憤憤的罵罵咧咧,像是在用家鄉話,罵著什麽。

明珠許久聽不到這麽親切的聲音,眼裏頓時濕潤了,忽然感覺到自己太沒出息,什麽時候變得跟唐敏如一樣多愁善感,這個時候她不應該先把霖琅殺了,然後自己去解救大家嗎?

好不容易拐到了一個角落,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麵牆,前麵沒有路,可是聲音就是從這裏發出來的。

明珠焦急的拍打著牆壁,看著霖琅,“入口在哪,怎麽能看見他們?”

霖琅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不是原本的蒼白,甚至是浮上了一絲紅潤,紅潤裏帶著枯黃,像是油盡燈枯的意味。

他伸手指了指角落裏的牆壁,明珠順著他的方向走過去,蹲下身子仔細查看,果然在角落裏,有一塊石頭是鬆動的。

她伸手把石頭想拔出來,可是石頭是活動的,就是拔不出來。

這個時候忽然感覺手上一涼,一個溫度極低的大手覆蓋了上去,推著她的手背慢慢的向裏麵推去。

頓時,感覺牆體變幻,一道石門驟然出現,忽然就出現了一個入口。

裏麵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便出現了謝天驚恐又驚喜的臉。

“明珠——明珠,千裏,真的是明珠——”他驚喜的大喊。

隨後千裏也出來了,看著明珠臉上一鬆,“兄弟,俺總算見到你了啊……”

明珠不知道是不是緊張還是什麽,總感覺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就是想打他們一頓。

謝天突然跑過來,捏了捏明珠的臉,對著千裏喊道:“是活的,是活的。”

明珠僵了僵臉色看著他,隻見他突然大哭起來,抱著她不撒手,“明珠,你要是死了,我們可就沒臉回去見司青了,你可是救了我們兩條人命啊。”

明珠慢慢的推開他,突然聽見身後一陣悶聲,轉頭卻發現霖琅突然倒在了地上,四目無神。

“這個小雜種還把我們關在這裏,他是怎麽了?報應這麽快就來了?”謝天奇怪地問道。

明珠立即跑過去,看著他若有若無的一絲氣息,似乎是無力回天。

明珠抱起他的頭,拍了拍他的臉,“隻見到了兩個人,還有秀兒和蘭若呢?”

他聽到聲音,眼睛裏聚集了一絲生氣,恍然的看著她,臉上的紅潤漸漸聚集,“蘭若走了。”

聽得千裏上來說道:“秀兒在裏麵呢,好好的,還在睡覺,我們一直在一起。”

明珠驚異的看了看他,放下他的頭,去裏麵看了一眼,果然在一個十幾平米大小的地方,秀兒正躺在草堆上麵酣睡,臉色紅潤,並無不妥之處。

她忽然意識到什麽,猛然跑了出去,一把揪起他的領子,雙眼通紅,“你到底是誰,唐應竹,你想騙我到什麽時候?”

旁邊的兩個人頓時大驚,“不會吧,明珠,你可別嚇我,應竹那小子……”

“是啊明珠,他明明是這裏的人,應竹早就……”

明珠眼裏不知道聚集了什麽淚水,使勁的晃著自己的手上的無聲的鈴鐺,果然有用,唐應竹眼裏的微眯的神采悄悄地聚集,嘴裏不斷的無聲的囁嚅。

“明珠……”

明珠突然哭了起來,抱著他的頭,“唐應竹,你要是再死一次,我就跟著你死,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不知道什麽時候,唐應竹那隻手輕輕從明珠的衣服裏麵那出了那個小瓷瓶,遞到她麵前,虛弱的看著她,“屍毒,解藥……”

正在這個時候,他的鼻子和眼睛裏開始流出黑色的血液,比之前的要淡出很多。

“明珠,他還真是應竹啊……”謝天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這是應竹打仗的時候被人砍傷的刀疤,我記得清楚,是我幫他包紮的。”

明珠第一次嚐到了什麽叫做失去,還沒來得及說愛他,更談不上隨時順被告別,她隻是一味的哭著,一遍又一遍喊著他的名字。

看著麵無血色的蘭若和司青突然帶人衝進了這裏,看著麵前的一切,皺起了眉頭。

她哭啞了嗓子,沒讓人在她有意識的時候碰到唐應竹的屍體,直到她的淚水浸濕了他的臉,那層臉上薄薄的的麵具被剝落下來,露出了原本更加蒼白且熟悉的臉。

那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失去之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得到,卻又再次失去的痛苦,如果是這樣,她希望一直沉浸在第一次的痛苦裏,也不會涉足到這裏,她該怎麽理解,又是因為她,害死了他第二次。

終於,她明白,為什麽唐應竹在最後會說,“不會,我從來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他最得意的就是在古家手裏賺了明珠的一條命。

當她意識過來,蘭若過來告別的時候,拿出了一樣東西,是個破舊的信封。

明珠拿過來,裏麵是一塊小小的熟悉的紫玉,還有一張紙,看起來有些破舊,像是被一直隨身帶著的,她打開一看,是當年她簽進唐府的賣身契,上麵三個大字異常清楚,唐明珠。

仿佛當年的情境曆曆在目,那些人,那些事,都還不曾灰白。

“明珠,我不能勸你什麽,這是他讓我交給你的,他說,他把你鐫刻在生命裏數十載,剩下的數十載,希望你好好地活著。”

唐應竹無法第二次下葬,可是明珠依然執意到了京城,到了司青的小姨娘的那個土地廟,裏麵臨時起了一個小小卻奢華的墳墓,足以容得下三四個人在裏麵遮風避雨。

那是為了等孤獨的時候,還是那一群人,在裏麵飲酒高歌,歡樂嬉戲。

隻是那墓碑上沒有名字,沒有經曆,沒有愛人。

裏麵,埋葬的是五個人的青春。

三年之後,唐國公這個名號已經不止是因為唐氏而存在了,它成為一種權力的象征。

傳說,唐國公司青的夫人一直溫柔嫻雅,相夫教子,隻是某一天的一天,會悄無聲息的消失,那幾天,唐國公府一定會大門緊閉,拒不迎客,除了指定的幾個人。

“娘,小姨娘說著裏不能隨便來,你為什麽能來?”那個才到腿高的小女孩,長得和她娘一樣的貌美如花,小小年紀便足以傾動天下。

“應兒,娘是想讓你記住一些人,等到娘不在的時候,你可以提醒爹爹,讓他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是什麽人?”

“都是娘深愛的人。”

鐫刻十年,獨戀十年,剩下的十年,從來不是用來忘記的。

十年之後,那個墓碑上多了一個小小的名字,“唐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