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性命攸關
林作岩端茶的手停在了空中,靜了一小會兒,對著神態慌亂的小廝命令道:“把她帶進來。”
小廝不敢抬頭看林作岩,躬著身子點了點頭,便趕緊退了下去。旁邊一直矗立的畢管家若有所思的看著匆忙離去的小廝,心中頓生疑團。卓小姐?不是已經有一個卓小姐了嗎?怎麽現在又有一個女人來認這個名字?
“畢方。”林作岩並未起身,對著蹙眉思考的畢管家吩咐道。
“是,少爺。”畢方回過神,湊上前來。
“去把卓小姐請到堂前來。”
“這——”畢方稍有猶豫。
“去吧。”林作岩看出畢方的顧慮,但他的顧慮正是他想要利用的。一直好奇那個女人的真實身份,誰是卓敏兒,卓家人的不幸究竟是何人所為。不過,事情往往都在人的意想之外,上天正擺弄著他手指上的弦線,操控大地萬物。
畢方看著篤定的少爺,不再躊躇,退身走向偏院。
“少爺回來啦?!”小奴看著屋外必恭必敬站著的畢方,心裏滿是歡喜。
“卓小姐,我們去大堂吧!”她急忙拉過趴在桌上無聊得打盹的戎沁心,“卓小姐,別睡了,趕快吧。少爺可不會天天回來呢,見上一麵不曉得多難得。”
戎沁心立起趴著的身子,看著陽光下小奴歡欣鼓舞的身姿,不禁心中憤然。明明是你想見,日日望眼欲穿,現在拿我做擋箭的,催促我。再想,姓林的也不知道找我幹嗎,生活本來就已雜亂如麻,萬一對著他又露出什麽馬腳來,我可真是抵擋不來。
腦中不禁也浮現那長風神俊美的臉,隻是眼神那樣犀利,仿佛讀的出人心。
想歸想,戎沁心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的皺褶,摞了下耳邊散落幾絲秀發。可不像再被當成瘋子了呢,她邁過門檻,對著門外的畢管家輕盈一笑。
“有勞畢管家特意前來通告。”
但卻隻見畢管家別樣的眼神回遞而來,仿佛有著難言之語,哽骨在喉。
“這本是應該的,卓小姐,請。”
戎沁心心中一疑。
穿過古秀長廊,一派氣勢儒雅的林家大院,完全秉承了先人的古典風範。雖然在部分細節也添置了現代的氣息,但整個格調仍然古樸典雅,可見主人對待中國文化,是非常熱衷慎謹的。
堂前,林作岩背身而立。朗朗如風的身材冷寂而孤傲。
“卓小姐,這邊。”畢管家示意沁心坐在右方的外側楠木雕花椅上,那主要是身份頗為尊貴的女性才能享坐的。
戎沁心望了望林作岩毫無波瀾的背影,心中疑怒,這男子是冰做的嗎?我哪裏得罪他了,居然自己來了,腦袋都不偏一下,根本不把人放眼裏。
隻是,戎沁心是個隻想不做的人,表情並不會明顯刻意的擺露出來。她的心思很活躍,語言卻也並不太多。人很簡單,但意識卻很靈敏。這些優點都注定了她的不平凡,隻是她自己是不會知曉的。
她依言彎下身,正襟危坐。
小奴卻很是乖巧,一點也不似方才的聒噪。目光嚴肅的盯著前方,不偏不移。
林作岩依舊沒有調身,雙手插在西裝褲子口袋,微微又寫斜靠。
哇靠,腿真長。
沁心無聊得隻得又欣賞起美男來,反正看看不掉腦袋,心中瓚瓚稱賞。
小廝從門庭外穿來,步子緊湊而繁快。後麵尾隨一衣衫襤褸的女子,蓬頭垢麵,頗有戎沁心當日之風采。
邁進門來,小廝閃過一邊。
“少爺,人帶來了。”
林作岩身姿方才一動,轉過身來。目光直直的望著前來的女子,盡是打量的成分。
女子低著頭,雙手緊張的捏拽著衣服下擺。
突然,女子雙膝嘭的一聲,頹然跪地。抬起一直低著的腦袋,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眼光也直直的望回林作岩。
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赫,似乎是被林作岩的長相所讚奇。不時,她立馬反映了過來,放聲痛哭。
女子隻是哭,撕心裂肺一般嚎啕大哭。仿佛在控訴自己的不平和遭遇的慘痛。
林作岩望著地上哭作一團的人兒,厭惡的神情隱忍而過。
“畢管家。”
“我在,少爺吩咐。”畢方上前一步。
“把堂上這位小姐扶起來,坐在那邊。”
“是。”
畢方上前扶起女子,女子淚眼迷離的望了望畢管家,緩緩起身,頗有些跌跌撞撞。起身坐下後的女子,不久哭聲也小了許多。轉而變換成一副楚楚可憐的細細抽泣。
戎沁心端坐一旁,疑惑的看著女子,這姓林的叫我來看什麽?
“畢管家你和小奴出去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問這兩位同姓的小姐。”林作岩目光掃過女子,又回神掃過戎沁心。沁心接到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寒涔涔。
“是。”畢方轉身走向小奴。小奴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隻是很短,但也乖巧的跟了畢方去了。
頓時,整個屋子就隻剩下細細哭泣的女子和不明所以的戎沁心。當然,還有仿佛操控一場好戲的林作岩。
“你說,你叫什麽?”林作岩往女子身邊靠近,濃重的壓迫感襲向女子。
女子縮了縮肩,緩緩道來:“卓敏兒。”
“噢?”
林作岩偏回頭,眯著眼睛望向此刻坐在椅子上,堅硬不堪的戎沁心。
心裏仿佛閃過一道青天霹靂,結實的把剛才的雍懶勁給劈了個煙消雲散。戎沁心睜大雙眼,對上林作岩的目光。
林作岩又繼續細搗盤問:“那你可知,坐在那邊的小姐叫什麽?”
女子抬起頭,看著林作岩,眼中白白怔怔,又望望鐵著臉的戎沁心,終是搖了搖頭。
“那位小姐,也姓卓,名敏兒。”說時,林作岩故意把臉湊近,危險的調調眉毛,著重吐露“卓敏兒”三個字。
女子哽咽一頓,仿佛硬掐住了喉管。雙目圓瞪,驚恐的看著林作岩。
“你可有信物?”
女子心中大起漣漪,她埋下腦袋,企圖鎮定內心。
卓先生溫和而冰冷的聲音仿佛還縈繞於耳。
“到了那裏,隻需要大哭,說你是卓敏兒。你放心姓卓的女兒已經死了,絕對不會有半點危險。信物是一塊翡翠紅玉,形如菩薩,是分外珍貴的玉種。東西雖然沒有,但你隻要說是丟了,形容出玉的模樣,也定不會有人懷疑你。”
卓先生咬牙緊緊叮呤:“隻要你記住,不能慌亂,鎮定才能演出好戲。”
女子從臆想中折回,抬起頭堅實的對上林作岩的目光。
林作岩眉頭一蹙,感覺到女子的不同。
女子站起身來,有些跌撞蹣跚的走向戎沁心。
“你怎麽可能叫卓敏兒?你怎麽可能?你是誰,你是誰!!”女子先是靜靜問道,語氣卻出人意料的越來越歇斯底裏。
“誰!誰!”
戎沁心瞳孔驚瞪,看著幾乎在撕吼的女子,心裏慌亂不堪。隻是此刻的腦子一片空白,隻能雙手緊緊扶按住椅子的雙靠,身體冰冷。
林作岩卻又默不作語了,仿佛是隔岸觀火的局外人,眯著眼睛看著兩個女子。
“我全家都沒了,你怎麽能冒充我?你想怎麽樣,是不是你殺了我們卓家的人?是不是?是不是啊!!”
說著,女子居然動起手來,扯起坐著的戎沁心,糾纏搖擺。
“沒——沒有——我沒—”戎沁心驚慌的想甩掉女子的手,嘴裏喃喃反駁道。林作岩一個大步上前,扯開女子胡亂牽扯的手,一把把她退倒在地。
女子大詫,居然收了聲。
林作岩蹲下身來,問道:“還沒回答我,信物是什麽樣子的?”
女子顫抖雙唇,眼淚不停的流:“一塊翡翠紅玉,行如菩薩,非常珍貴。”
聽罷,林作岩從懷裏掏出血玉,牽著繩子,躍然與眼前的玉色亮澤了女子整個瞳孔。
“對,對,就是這塊!”欣喜出聲。
林作岩目光更加犀利,冷聲反複:“你確定是這塊?”
女子望著玉,的確是血色出眾,行似菩薩。
“沒錯,就是我爹給的玉。”
林作岩冷笑,緩緩起身。令人詫異的是他居然又從懷裏掏出另一塊一模一樣的玉,刹時,兩件信物都擺在女子和沁心麵前。
“這——這——”女子結舌,冷汗出涔。
“你說是這塊,從小就伴隨的東西怎麽可能認錯模樣。”林作岩邪魅的挑起嘴角。“你看清楚了,兩尊佛的方向是不是一樣。”
女子定眼看了看,果然,兩塊玉雖然十分相似,但佛祖棲坐的方向卻是相對的,並不是一樣的。此刻,她的心裏仿佛被掏空般,絕望閃過她的眼眸。
卓先生並沒有和她提過啊!
未等女子發語,林作岩把槍拿出,對準了匍匐在地的女子。
“你說,你是誰?”
女子看見槍,瞳孔一縮,嚇的全身打抖。
“不是我,不是我。不關我的事啊,不關!”
林作岩恨恨道:“不關你,那是誰?”
女子卻哽住了,眼神慌亂的掃在地麵上,怔怔搖頭。
“說不說?”仿佛是黑暗來臨前的預警,男子淒厲的殺氣節節瘋長。
“不—我不知道——我不—”未等女子說完,林作岩冰冷的槍口已經貼在她的腦門上。絲絲絕望的冰涼從太陽穴的口徑處傳來。
“我說——我說!是個姓—姓卓的男子,他,他叫我來冒充卓小姐的。是他主使的,並,並不關我的事啊!不要殺我,不要啊!”女子幾乎是哭腔。
卓?
姓卓?
莫非是卓先生?戎沁心立在一旁,看見殺氣騰騰的林作岩,仿佛自己陷入了一個毫無天日的旋渦。他竟是那樣冷漠,恨絕。絕美的男子,居然凝聚這樣的邪氣。
但卓字卻硬生生的打斷了戎沁心的僵硬。不知道為什麽,第一個能反映的就是他。
“卓?”這個字在林作岩的嘴上輕喃了一聲。轉而,又冷言命令道:“帶我去找他。”
女子一聽,卻慌了手腳。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我怎麽找他啊,我父親把我賣給他,我隻見了他2麵。我真的是無辜的,無辜的。”女子大聲哭泣,這句絕對是實話,姓卓的絕對不是豬頭狗腦,會把自己的行蹤給曝露了。
“當真不知?”林作岩危險的緊了緊眉頭。
“不——不知啊。”女子仍是搖頭。
危險的氣息這才爆發開來,林作岩的目光閃過決絕。
“砰——”
一聲突然的槍響,徑直打在女子的腦門上。女子空洞的雙目頓時毫無色彩。一個歪頭,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
一切來的那樣突然,戎沁心死死矗立在那,身體不能搖晃分毫。她望著一道血絲噴灑出來,眼前一縷惡紅。
林作岩卻向她走來,步子堅實。
望著戎沁心驚瞪的雙目,一絲不忍閃過他的眼中。或許,自己不應該當著她的麵殺人。不知道為什麽,這零星的對女人的憐惜居然出現在一個和自己或許毫無瓜葛的女子身上。
但他卻了斷了心中一躍而過的念頭。把槍口對準戎沁心的太陽穴。
冰冷一到,沁心身體一僵,頓了頓,把眼神從地上的屍體轉向比自己高出許多的林作岩。
突然,她的心中居然燃起絲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憤怒。
林作岩對上沁心的眼光。
此刻,他再次看到了那夜月光下瓚瓚發光的雙目。隻是此刻,充斥著恐懼的眼神比起那日更加惶恐而不安,微微顫抖和不斷冒出的冷汗說明了這個女子打從心地的在怕。
隻是,和那夜銀輝落滿的女子一樣,這個眼神裏分明有著篤定的鎮定和毅然。非常強硬的閃爍在這對因為害怕而抖動的瞳孔中。居然,讓人意外的是,這個眼神裏還讀出了憤怒。
對,是憤怒。
林作岩心中一凜,眉尖一刁。
“怕麽?”
戎沁心不語,隻是對著冷漠如寒冰的黑眸,毫不偏移。
而林作岩卻發現,那縷堅毅愈演愈烈,最後變成了她對自己的對峙。
她是在生氣,她的怒氣一丈比一丈高,她不是害怕嗎?那她為什麽又生氣?林作岩心中第一次為一個女人的神情而疑惑,這樣的目光絕無僅有。
呼吸很厚重,戎沁心結實的站著,宛如雕像。
“你在生氣?你不知道我為什麽用槍指著你麽?”第一次,隻是林作岩單方麵說話。
戎沁心仍然不說話,死死盯著他。
一時間堂內淒風肆起,拂起兩人的衣擺,而在林作岩眼裏,這個女人飄動的絲絲秀發,和決然的臉是那樣出奇的引人入勝。
他的目光軟了下來,他不想這樣對著她了。
但戎沁心卻開了口。
“你——”
有些咬牙切齒,字句分外清晰。
“你——憑什麽指著我。”
那樣的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