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義之會(四)
“投票結束!!”
司儀大喊了一句,全場肅然。林作岩就著一旁的富貴門主位坐了下來,戎沁心被強硬安排在了他身旁,位置極為顯赫。由於是主位,身後圍站著諸多跟隨的黑衣侍從,戎沁心忙把腦袋埋下,生怕被洛舟給發現了。
旁邊的林作岩坐位更是華貴,並且比她的稍稍突出一些,顯示他東道主的地位。完美的後側臉不偏不移,令她猜不出他此刻的心境。轉而沁心又抬回頭,望著身邊佇立的一位肅默男子,硬著身板挺站著,鼻梁上端正的架著一副黑色墨鏡。
“這位大哥……”
沁心扯了扯他的衣袖,男子先是一頓,即而低頭一看。戎沁心可憐巴巴的又拽著他的西裝下擺,輕聲道:“這位大哥,你能不能把你的墨鏡借給我啊……?”
她柔聲若水,卻引來了林作岩的陰兀眼神,微微側了側臉,瞅見女子嬌弱乞求的模樣,他分外不爽。
“這個……”男子本是想答應,但卻愕然發現自己大哥正掃來寒澈的目光,於是便退縮起來。
“你借給我吧!”她不依饒,又使了使勁,林作岩卻徒的反過身來,大手把一副墨鏡按在她麵上,嚇了沁心一跳,驚的怒瞪了他一眼,隨即卻發現臉上多了一樣自己的需求之物,便又軟下麵孔。
“咦?”
想不到,她也會應了她的索求。
林作岩不理會她的情緒,回過身,又擺出冰冷如雕塑般的姿態。
隻是,這一切卻被一雙始終矚目於林作岩的眼眸收盡,女子驚愕的推了推身邊心不在焉的男子,輕喚道。
“哥哥……”戎莫芯清目大瞪,呆呆的望著那個魂牽夢繞的俊美男子身旁,赫然坐著一位短發灰袍的‘男子’。氈帽已然脫去,兩撇胡子也落了去,清秀的臉上雖然擋著一副與麵部極為不稱的碩大墨鏡,但她明明就是……
洛舟偏首,一問:“怎麽了?”
“那,那是不是沁……沁心啊!”半捂著嘴,莫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另一手指了指林作岩的身旁。
洛舟隨著線路一望,電光火石般,騰然睜大褐眸。
那抹嬌小,熟悉的身影有些扭捏的坐在林作岩左身後,雙手卻已然被細繩捆綁了住!!
雙拳一緊,洛舟顧不得所有,欲要站起衝了出去。但當他起身之刻,卻儼然被另一股力量按扶住。
一偏頭,洛舟大喝:“爸爸!!”
戎爺把一切都看在眼裏,他早料到自己的兒子會按耐不住,卻沒想到一向得體,知進退的洛舟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了那個女人衝出去。戎爺臉色很不好看,感覺洛舟一臉怨憤的又動了動身子,他把手上安扶的力道加甚。
“爸爸,沁心她!!”
他頭腦發熱,急切灼熱,果然如他預感的那樣,所有的不安猜測都應驗了。他的沁心真的被林作岩給逮到了,他恨自己沒用,恨自己沒好好把沁心保護好。而此刻,令他更加瘋狂擔憂的是,林作岩居然拿繩子綁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他,他怎麽能允許別人傷害沁心。
看出兒子的焦灼,戎爺忿聲到:“你敢動,我絕饒不了你!”
“爸爸,她不能落在林作岩手裏,她不能!”他幾欲乞求了,雙手握過戎爺的手臂,輕搖到。
戎莫芯一頭霧水,看著激動的哥哥和一臉陰鬱的父親,還有……
還有不遠處,不明所以待在林作岩身旁的戎沁心。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裏翻上層層的不安,和酸澀。
酸澀——
“投票結果已經統計好了,結果是——”一身白色禮服,司儀高聲把後綴音拉了老長,臉上浮現狡頡的笑容,戎沁心一癟嘴覺得好笑。怎麽,勇義之會上居然還有這麽無聊的場麵,活脫脫的像電視上日日播放的千篇一律的頒獎典禮一樣。
故弄玄虛的吊人口味。
“結果是,富貴門158票,浩幫104票。具體掌管的地頭,在巔儀之賭後,會以書麵形式發給兩位東家。”
他釋然一笑,對著林作岩方向點頭,又轉而對另一邊的安爺點點頭。
安爺緊握的一手,突的一顫,心中憤懣一躍而起,漾滿整個胸膛。身邊的安曉芸發現到父親的麵色變的鐵青,眉頭一皺,又向對麵穩坐著的男子望去。
依然俊邪之極,隻是嘴上的一抹勾笑輕輕上揚了些。
林作岩心情很好,他的努力果然不是白費,在去年的選票中,富貴門和浩幫可謂是旗鼓相當,不分軒輊。狡猾若安爺,估計把精力都放在了巔儀之賭上,忽視了普通小地頭的分割。再怎麽狡猾,他,也一樣會失算。
“下麵就是我們三年一度,勇義之會最重要也是最令人期待的環節了!!”司儀的臉上掛著激昂的笑,他抬了抬下巴,雙手一張。
“巔儀之賭!!”
一聲而下,身後的巨幕簾子被拉了下來,顯現了一張精雕細琢,金嵌琉璃的碩大長圓型賭桌。綠色的軟墊整齊的鋪在整張桌子上,規矩帖服,做工很是精巧。戎沁心隔著墨鏡的眼,突的瞪的圓大。
好漂亮的桌子!!
林作岩雖是冷肅而坐,但不自覺的,他的心始終都牽絆在左身後的女子身上,她的一舉一動,一個表情,一個輕呼,他都感覺的到。
他都那麽在意。
戎洛舟被父親強行壓著,並且莫芯也開始勸導起來,萬難之下他也隻能作罷,但雙目卻再也不能從戎沁心的身上挪開。
司儀笑意不減的讓了讓身,後麵一紫衣荷官便儀態嚴謹的走了出來。他對著環形而坐的諸位貴賓給予一個九十度的鞠躬,恭敬異常。神態纖默的他隨即站直了身板,毫無波瀾的啟音道:“請雙方的賭手,上前就座。”
安爺輕笑,向著對麵的林作岩道:“林公子,乃東道主,不知道這次是不是親自披掛上陣?”
如今,叱吒賭壇,所向披靡的林爺不在了,這富貴門是不是挑上了好手,他心中雖有疑慮,但憑著霓裳的了解,依著林作岩的性子,他多半是會自己上場,而若是他自己,那就沒有什麽好擔心了。
他太孤傲,孤傲到他目中無人。
這也便是他的弱點,致命的弱點。
安爺眯眼一笑,等待對麵人的回答。果不其然,林作岩站了起來,把風衣挾下,緩步走了上前。
“巔儀之賭上,向來都是父親親自上陣,如今他雖是不在了,我也不能破了他的風範,不是麽安爺?”
黑眸染上異色,安爺心中一緊,遂也爽朗大笑到:“果然是林爺的兒子,風範不輸,難得,難得。”看著林作岩泰然自若的坐下,他偏了偏頭,手指一勾。
“請王先生出來。”
身後的人得令,身子一偏,讓後麵的男子上了前來。
隻見一瘦弱孱孱的男子,身形有些佝僂,雖上穿上一襲得體的青色長袍,身板卻像紙片一樣薄軟。眼神有些空洞,卻分明染著緊張興奮的神采,他恭敬的對著安爺點點頭,便向賭桌走去。
戎沁心一驚,她以為自己是看錯了。立馬把墨鏡推低,那抹身姿步履有些晃悠的走了過來,她儼然認出了那張記憶中蒼白的臉。
王連生!!
她身姿一緊,有些按耐不住。
他怎麽會在這?他是代表那個什麽安爺出來賭的麽?他……他……
戎沁心想起,王連生抑是跟著莫師傅學過賭術的,但他不是被豁字的人給挑了手勁腳勁麽,他怎麽能搖的動骰盅?千百個問題在腦中旋轉,戎沁心秀目驚瞠,身體不自覺的前傾。轉而望了望林作岩俊朗不移的身姿,她心中不免搗鼓,他會賭麽?他能勝的過王連生麽?
但那抹背影竟是那樣泰然,仿佛絲毫都不畏懼這場賭局。
林作岩眸子低垂,身體有些慵懶的斜考在碩大舒適的大椅上,根本連看都不看來人。王連生,顫顫巍巍的坐了下身,瞄了一眼對麵的人,忐忑的眨了眨眼。
“他能行麽?”安曉芸抓著父親的手袖,嬌嗲道。
安爺自是不語,隻是嘴邊抹著的笑更甚。據他掌握,林作岩壓根就不會賭,傲氣如他,看不起賭,看不起這些東西。
紫衣荷官站在賭桌中間處,雙手一攤問道:“兩位選擇賭什麽,紙牌,骰子,□□,三選一。”
林作岩輕輕眯著眼,眼神很是慵懶,道:“請那位先生選吧,我不介意。”
安爺一聽,心中唯一的懸線也落了下來,猶記得家裏的那個小美人,狐媚的伏在自己身上,點點他的鼻子。
“安爺,依著林作岩的性子,他根本就不會自己選賭的什麽。他看不起這玩意,他和林老頭子不一樣,他太過自負。”
柳韻美說對了,果然八年的林家二姨太不是虛當的,他養的這隻貓咪果然心思縝密。
荷官轉而對著王連生問道:“那這位先生,你選哪樣?”
手微微一縮,王連生斷斷續續的說到:“我選……選……骰子……”
荷官得令,點了點頭,示意旁邊的侍從端上銀盤。侍從上前,把銀盤上的蓋子掀去,一精致黑色骰盅赫然眼前,荷官把骰盅拿起,接著又拿下了銀盤上的三顆骰子。
他把骰盅打開,把底朝觀眾,示意裏麵並無手腳,而同時他也把骰子攤在手掌之上,淡淡啟聲:“這三顆骰子是富貴門專門定做的,在此之前接受過三位評判的認定。它們獨一無二,不能造假。”
下麵的人群紛紛點頭,目光齊聚著燈光最亮之處。
“那麽現在開始,規矩如下。因為一共有五處地盤,所以賭局共五盤,富貴門是東家,由富貴門開始第一局,當莊家。莊家搖骰,賢家猜大小,猜對則得勝,猜輸則莊家勝。現在開始。”
他麵無表情,果然是身經百戰的荷官,他把骰盅推給林作岩,卻料被林作岩冷聲駁道:“我不要搖。”
台下一頓,唏噓**起來,紛紛議論,竊竊私語著。但觀摩一切的戎爺卻附著大椅,笑容輕勾。安爺則更是得意洋洋,身體舒展開來,居然重新點起了煙袋。
每個人心裏的算盤,都不一樣,就連二樓一直注視觀賞著的兩個女子也感歎道。
“這林作岩可真是獨斷獨行,居然不搖,他是不想贏了麽?”丫鬟疑惑著,她身邊的女子卻趴著欄杆,眼神微眯。
“賭和不賭又有什麽不同?”意味深遠,丫鬟轉而對上她高深的眸子,散著異味的光芒。
“小姐,喜兒不懂。”
直言道,一臉純真清澈,女子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能懂什麽,苯死了!”
戎沁心清目瞪的更大,這林作岩這麽輕易的就把莊家權利全讓給王連生了?他腦袋裏到底裝什麽的啊,雖然,起初她也沒想過林作岩要贏,但比起王連生,她倒更願意林作岩能的勝了。
心中不明所以的忐忑,她第一次為林作岩焦急。
王連生倒是吃了一驚,但隨即眼光投注在迎麵推來的骰盅上。空靈的眼神裏閃過一絲異樣的興奮,他顫抖著左手拂了上去。
左手!?
戎沁心捏著拳頭,注目這一切,心中搗鼓毅然。他被挑的是右手,那難道他的左手居然也會搖骰子?莫師傅啊,莫師傅,你當真隻是教了一點點給姓王的這小子麽?當真他的能耐不怎麽地麽?
林作岩,你到底怎麽想的啊!?
“開始吧,請!”鄭重一聲請示,荷官閉言,王連生忽的站起身來,右手一拍桌子,在器具上的三顆骰子便震動飛起,騰在半空。
人們的視線一縮,盡是一驚,想不倒著看起來孱弱的男子一正式賭起來居然有模有樣的。
緊接著,王連生左臂一揮,骰子全部收了進去,然後手法嫻熟的搖動起來,姿勢非常漂亮。更甚,沁心發現他的眼神不再空有白光,開始泛起異樣的神色,很是貪婪。
是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