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不可能!”

看著向怡灰頭土臉的模樣,顧正明方寸大失。

雲婉蓉那個女人那麽奸詐狡猾,背景也深厚,她的左膀右臂怎麽會落在裴應淮手裏。

“見見老熟人,嗯?”

裴應淮上前,保鏢粗暴地扳起向怡的臉。

她臉色蒼白,雙眼卻迸發出異樣的神采。

“你以為自己很厲害?機關算盡太聰明,太太早就在前往南洋的公海輪船上了,你派去的人,全都走錯了路!哈哈哈哈!”

“是嗎?”

輕笑一聲後,裴應淮接過鍾立手中平板,調出錄像畫麵。

“那北麵渡河的人是誰?雲婉蓉的雙胞胎姐妹?”

畫麵上,雲婉蓉戴著頭巾墨鏡,朝邊境的人手裏塞了什麽,那人朝她點點頭,拖出一艘船,讓她坐在上麵朝著對岸駛去。

可惜下一秒,無數邊境警方衝了出來,直接將雲婉蓉抓回岸邊,她手上的提包落在地上,金燦燦的金條滾落一地。

向怡的笑聲戛然而止。

“怎麽會……”

“怎麽會識破你們太太這麽睿智的計謀,是嗎?”

扭著手腕上的表,裴應淮眼底全是涼薄笑意。

“雲婉蓉這麽聰明,難道沒想過自己這樣膽大妄為,娘家人就一定會包庇?”

他慢條斯理地劃開新的資料。

“雲家在江南確實很有實力,但我在江南說話更算數,雲家可能為了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外嫁女,把自己的百年家業置於險境嗎?”

“不可能,不可能。”

向怡和顧正明就像魔怔了一樣,剛才有多猖狂,現在就有多失魂落魄。

“那就殺了他!殺了他,讓裴應淮痛苦內疚一輩子!”

她大聲朝顧正明嘶吼。

顧正明看著裴老爺子,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顧正明。”

裴應淮突然喊了一聲。

顧正明抬起頭,下一秒,子彈聲破空而來,身後的窗戶玻璃碎了一地,顧正明握著刀柄,眉心露出一個血洞,重重砸在了地上。

同時,監護儀器的尖銳警報聲響徹了走廊。

“快!搶救!”

何源拉著推車衝了進去,裴應淮一把回身,把葉蘭音攔在懷裏,捂住了她的眼睛。

“帶下去。”

葉蘭音隻聽見他冷入骨髓的聲音。

隨後,裴應淮把她帶到一旁安靜的房間裏。

“剛才有沒有嚇到?”

他身上散發著淺淺淡淡的香氛味,葉蘭音埋在他胸前,攥緊的雙手漸漸鬆開。

“沒有嚇到。”

她抬起臉,眼睛亮亮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這隻黃雀還挺厲害嘛。”

沒想到一直躲在背後的人居然是雲婉蓉,要是四年前沒出事,她現在可能就是雲婉蓉的兒媳了……

一想到裴硯舟那張盛氣淩人的臉,葉蘭音惡寒地打了個激靈。

“冷?”

裴應淮摸了摸她的胳膊,脫下外套給她披上。

葉蘭音不能說自己想到了裴硯舟。

好不容易裴應淮沒有提當年她和裴硯舟訂婚的事,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要吃什麽飛醋折騰她。

“裴總。”這時一個護士氣喘籲籲地跑來敲門,“何院長請您過去一趟,老爺子不好了!”

裴應淮的手臂倏然收緊。

“你去吧。”

葉蘭音一驚,趕緊拍了拍他的肩,和他一起趕到病房外。

“我就不進去了。”

既然何源在搶救時就把人叫過去,說明裴老爺子真的快不行了……

裴應淮緊抿薄唇,連無菌服都沒換,直接走到床邊。

“阿、阿……”

裴老爺子臉上的氧氣罩被激烈氣流掀起,何源給他注入一針腎上腺素,揮手示意所有醫生護士退出去。

“有什麽話就這會說吧。”

他側過臉,低聲朝裴應淮交待了一聲,也退了出去。

病房門一關,隻留下祖孫兩人靜靜對視。

“爺爺。”

裴應淮站在原地,麵色沒什麽變化。

病**的老人皮膚幹癟,眼白變成了渾濁的黃,顫顫巍巍地抬起手,好像要拉住什麽。

“裴硯舟說您是被我氣的,可我怎麽覺得,您是被二房的胡作非為氣的呢?”

裴應淮沒有上前去拉他的手。

以前爺孫倆在一起,鬧得再難看時他也不曾這樣。

裴老爺子虛弱地搖了搖頭,嘴裏要說什麽,隻呼出一點白氣彌漫在呼吸罩上。

“您還是留點力氣吧。”

見他如此,裴應淮繃著臉緩緩開口。

“既然您當初選了我,又何必現在袒護二房。”

裴老爺子激動地搖頭,拚命用手拉開呼吸麵罩。

“阿、阿淮……”

他的聲音滿室腐朽。

“爺爺對不起你。”

“您沒有對不起我。”

裴應淮看著他緩緩滑落的眼淚,下頜緊繃。

“您對不起的,是您的長子,還有我的母親!”

話音一落,裴老爺子的心率開始瘋狂上升,他臉上的唯一一點生機倏然褪去,整個人猶如衰敗的雕像。

“你都、都知道了?”

他努力抬著手,想要離自己這金尊玉貴的孫子、裴家唯一的希望再近一點。

可惜裴應淮眼也不眨,沒有給他一點機會。

“您逼迫自己的長子跳樓,縱容兒媳相殘,做下這麽多事情,還怕人知道嗎?”

他沉聲質問,裴老爺子開始劇烈喘氣,連手上貼著的心率監視貼片都拽了下來。

“是爺爺、錯了……阿淮……”

他溝壑縱橫的臉上,向來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終於被內疚和悔恨填滿。

“錯了就錯了,反正人死不能複生,您還是祈禱下去後我父親不會找您拚命吧。”

裴應淮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

裴老爺子倒在靠枕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是他當年,為了培養優秀的繼承人,逼死了不願聯姻的長子。

找到長孫後,又縱容雲婉蓉暗中運作,將謝瑞瑩從樓梯上推下去變成了植物人。

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他想讓裴應淮失去與過去十八年生活的最後鏈接。

以後,他就隻是裴家繼承人,而不再是謝瑞瑩那個蠢女人的兒子。

可是……

可是他後悔了。

沒想到,裴應淮和他那個長子一樣,為了一個女人就要離開裴家。

當年他年富力強,可以壓迫走投無路的長子。

可裴應淮已經成了一頭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