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的那日,應景地下起了蒙蒙細雨。

入秋,天氣開始轉涼。

裴氏莊園的景色變得蕭條,裴硯舟躺在客廳沙發上,葉欣欣在一旁穿著黑色的紗裙,擺弄著麵前的大盒珠寶。

“你爺爺居然藏著這麽多好東西,裴家就你一個,我是你的未婚妻,他這放著多浪費呀。”

她撅起嘴,從裏麵撈出一條紅寶石項鏈,在脖子上比劃。

“硯舟,好看嗎?”

裴硯舟瞥了她一眼,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今天是葬禮,你非要戴個紅色的?戴珍珠不行嗎?”

他見葉欣欣摟著那盒首飾,眼裏閃過一抹戾氣,突然起身把她手裏的項鏈奪過來,連同盒子一起揣在了自己懷裏。

“這是我奶奶的嫁妝,爺爺肯定是留著傳給孫媳婦的,別亂碰。”

葉欣欣頓時撅起嘴:“什麽意思啊?現在裴家的孫媳婦不就是我嗎?”

裴硯舟沒說話,心底浮現出那天葉蘭音一巴掌扇完他,含淚顫聲的模樣。

自從裴應淮脫離裴家,裴氏集團大不如前,現在有些業務居然還要靠著葉家完成。

雖然那天他看到了葉欣欣的不雅錄像,可裴硯舟還是決定,看在葉家的麵子上,忍受這個女人。

大不了結完婚不碰她,再到外麵找女人就好。

“行了,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走吧。”

他把手機裝進口袋,習慣地把胳膊露出縫隙,等著葉欣欣挽上來。

也許是陰冷的天氣讓人恍惚。

裴硯舟又想起很久以前,葉蘭音在葉母的催促下上來挽著他的樣子。

“不是說人到了嗎,走呀?”

身邊的女人扯了扯他的袖口。

濃鬱刺鼻的香水味傳來。

尖厲的嗓音,讓他瞬間想到那天回**在醫院走廊裏的錄像聲音。

“別扯了,走吧。”

裴硯舟心底湧起一股反胃感,把胳膊從葉欣欣手裏抽走,大步在她前麵走了出去。

裴家勢大,來來往往吊唁的人極多。

靈堂設得很大,裴應淮站在角落處,身旁是不忍心他一人前來,陪著的葉蘭音。

以往這種場合,他是絕對的主角。

可現在,裴家早就不是他的,卻還是有不少禮賓特意走到這個角落旁,不著痕跡地同他搭話。

“裴總節哀,下次有機會,我們一起喝茶。”

葉蘭音站在一邊,甚至因為她是裴應淮女伴的關係,也被不少貴婦搭話。

“這位是……”

有人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她身上梭巡。

葉蘭音微微一笑,還沒說話,裴應淮就強勢地摟住她的腰。

“這是我的未婚妻。”

他罕見地露出一絲淺笑。

裴應淮的未婚妻?

心思活絡的人開始正視這個女人,有人已經認出來了,這是葉家當年那個被趕出門的假女兒。

“蘭音。”

這時謝詠沁和謝瑞淼兩人緩緩走過來,葉蘭音見了,嘴角的笑意擴大。

“媽,淼淼。”

旁人見了,紛紛露出詫異的神色。

這兩位謝家過來的人,雖然沒在江城的社交場合露過麵,但身上穿的是私奢高定,佩戴著收藏級別的首飾,從踏進裴家大門的那刻起,就已經被其他人暗地裏搜索了一遍。

知道她們是謝家四房的人,但葉蘭音叫謝詠沁“媽”?

謝家四房隻有謝瑞淼一個女兒啊!

謝詠沁習慣性地屏蔽了旁人的目光,親昵地牽過葉蘭音的手。

“兩天沒回去喝我煲的湯,都瘦了。”

她這屬於是親媽濾鏡了。

畢竟昨晚裴應淮把葉蘭音抱在懷裏睡覺時,還摸著她肚子上的軟肉,說她長好了一些。

“那今晚我就回來喝。”

葉蘭音挽住母親,這種場合不適合說笑,幾人也沒有一直聚在一起。

等吊唁完,江城的習俗是留禮賓吃頓便飯。

裴應淮自然是和謝家一桌。

一桌十個坐位,旁人見他們關係融洽,也不敢厚著臉皮擠過來,討好不成,反而遭了嫌棄。

裴硯舟坐在主位上,身旁是比以往低了一個檔次的官員權貴。

老爺子和裴應淮不在了,雲婉蓉又杳無音信。

江城的高層們都和人精似的,知道裴家大勢已去,有些連麵子都不給。

不找裴硯舟敬酒,反而圍在裴應淮那一桌。

喝了幾杯酒,見自己的父親隻知道在一旁悶頭喝酒,再看到葉蘭音和裴應淮笑著與省裏、市裏的人談笑,裴硯舟肚子裏鑽出一股戾氣。

“瑞淼這次來江城是為了談合作,恐怕有些坑還得你幫她提點提點。”

謝詠沁看著自己炙手可熱的準女婿,越看越歡喜。

裴應淮握著葉蘭音的手,笑意和煦。

“那是自然,伯母不說,蘭音也會拎著我的耳朵提醒我的。”

“你把我說得和母夜叉一樣。”葉蘭音推了一下他。

見他倆彼此眼中都有著充滿愛意的光,謝詠沁欣慰地眯起雙眼。

“你們感情好就行,我也沒有其他願望了,以後你們想在哪裏定居也隨意,就是老爺子剛走……”

她畢竟年長,於人情世故一道想得也長遠一些。

葉蘭音愣了愣,知道母親在指什麽。

長輩去世,有些事就沒法盡快辦了。

“媽,我們回去後說。”

這裏不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她看了周圍一眼,目光一凝。

“好好好。”

謝詠沁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那是……”

裴硯舟見葉蘭音看過來,感覺剛才的酒勁全都湧上了頭。

“葉蘭音!”

他大步跨過來,葉欣欣跟在後麵追著。

“硯舟,你幹嘛呀?”

她看了眼看過來的賓客,低聲提醒。

“這是爺爺的葬禮,你不要衝動。”

“滾開。”

裴硯舟紅著眼,直勾勾盯著葉蘭音,目光落到她左手上那顆玫瑰花型的鑽戒。

“你果然、果然和裴應淮搞到一起了。”

葉蘭音皺起眉,裴應淮直接起身,把她護在身後。

他沉著嗓音,著一身肅穆的黑色正裝立在那裏,充滿了無聲的威懾:“裴硯舟,今天是爺爺的葬禮。”

裴硯舟早就被酒精惹得理智盡失。

“我現在才是裴家的家主,你跟了他,屁都沒有,不如來跟我,這是裴家的傳家珠寶,跟了我,我給你!”

“硯舟!”葉欣欣在一旁,頓時漲得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