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弛沒有出診的業務,正想把紙條扔進垃圾桶,春梅嫂突然提醒:“對方是周老師。”

張弛一怔,收回了手機號。

周老師是周方民,幾個村子的聯合小學就是他促成的。

他是本村人,後來入贅鎮上做了倒插門女婿,這些年一直在鎮初中任教,說起來已經很久都沒見過他了。

“我親自去一趟。”

周方民對幾個村子有恩,張弛不想讓他寒心。

離開前簡單叮囑了劉音和春梅嫂幾句,半小時後就到了鎮初中門口。

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頭發稀疏,頂著黑眼圈,皮膚枯槁暗淡,他就是周方民。

“不好意思麻煩你親自跑一趟。”

他嶽父病了,老婆工作忙,而他要顧著一個年紀的學生,時間緊任務重,根本無暇分身。

剛剛接到電話,他才給自己請了半天假。

張弛也不耽擱他的時間,坐上他的自行車往家趕。

周方民的老婆姓郭,一家小牌化妝品工廠的老板,叫郭紅葉,人稱郭女王。

一個女強人會看上老實巴交的周方民?

打死張弛都不信。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片刻就到了鎮菜市場。

周方民嫻熟的跟小攤販討價還價,很難想象他會是一位年級主任。

“嘿嘿,順路買點菜回去,咱們這就走。”

周方民咧嘴笑笑,麻利地放好食材,繼續載著張弛騎了一段路。

獨立的洋樓頗為氣派,估計整個鎮子除了劉家,沒幾戶比得上。

客廳的家居也都是名牌,盡顯小資情調。

張弛怎麽看怎麽不得勁,因為他和周方民的打扮太過廉價,和精美的裝潢格格不入。

“大黃,壞人進家了!快去咬死他們!”

一道男孩囂張的聲音傳來,隨後是烈性犬的狂吠。

“小圖別鬧,這位是客人!”

周方民趕緊護著張弛,一條炸毛的大黃狗噌地躥到麵前齜牙咧嘴。

要不是周方民擋著,它似乎真敢咬人。

“大黃快上啊!咬死那個瞎子!”

二樓一個富貴打扮的男孩跳著腳指揮。

張弛冷哼,盲杖一點地板。

嗡地!

丹田氣機化作實質壓去,大黃狗慘叫,夾著尾巴撒腿跑回到樓上,縮在男孩腳邊瑟瑟發抖,尿液打濕了地板。

男孩傻眼了,惱怒地猛踹大黃狗,不幹不淨地罵著,“沒用的東西!跑回來做什麽?不是說了,那個廢物帶來的家夥都趕出去!”

周方民麵紅耳赤,一雙拳頭握了又放,最後無奈地苦笑,“對不起小張,沒嚇到你吧?”

張弛搖搖頭反問道:“他是誰?”

“我兒子,郭小圖……”

說完,周方民低著頭去了廚房,張弛的眉頭卻擰成了川字。

郭小圖踢開大黃狗,跑下來凶神惡煞,“瞎子,誰讓你來的?快TM滾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

“我是來給你爺爺看病的。”

“老東西沒病,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小崽子不是一般的叛逆,饒是張弛是個好脾氣,都險些給他兩個大逼兜。

不過看在周方民的份上還是算了。

“要有禮貌!”

周方民出了廚房,板著臉訓斥郭小圖,意外的他竟仰著頭繼續罵:“老東西說過,你就是家裏的保姆,居然敢罵我?信不信老子放狗咬死你丫的!”

周方民被罵了一臉,登時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張弛冷冰冰地說:“我不想管你的家事,不過我也不是什麽人都救的。”

“紅葉對我挺好的,她拜托我照顧父親,我總不能見死不救。”

“我是看在你對幾個村子有恩的份上才來,你自己覺得無所謂,我自然沒問題。”

“謝謝!”

周方民一臉的感激,趕緊帶路上到二樓。

雪白的房間裏躺著一個老男人,他氣血枯敗行將就木,盯著周方民的眼神說不出的陰鷙,然後哼了一聲看向了窗外。

周方民陪著笑臉介紹張弛。

郭老爺子不耐煩地訓斥:“不要隨便把什麽阿貓阿狗帶到家裏來。你怕不是希望我趕緊死,然後繼承我的遺產?”

“我沒有,小張確實是十裏八村最好的醫生。”

周方民擠著笑臉極力分辯,可惜郭老爺子態度冷漠,不願多看他一眼。

張弛放出五感,隔空診病,瞬間將他的情況然於心,於是對周方民說道:“不用麻煩,你可以通知你老婆準備後事了。”

“什麽!”

周方民一愣,隨即臉色巨變。

郭老爺子嘶啞地低吼:“小瞎子,你咒我?”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自己的身體什麽狀況,你心裏沒點逼數?本來我有辦法救你,既然你想死,我又幹嘛阻攔。”

張弛撂下一句話拔腿就走。

周方民急吼吼地攔住去路,“求你救我爸,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又不是你重病,你急什麽?”

張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個沒骨氣的東西!

軟飯就那麽好吃,爺孫齊上陣在頭上拉屎撒尿,還上趕著幫他們。

您賤不賤呐!

周方民啞然,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就在此時,樓下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是郭紅葉回來了,一身卡其色長風衣的冷豔女人,細高挑的身段,留著燙卷的長發,確實像一位女王。

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張弛的老熟人劉廣智。

劉廣智哈哈大笑,上來就是一個熊抱,“張老弟!你怎麽在這?是不是來給郭老爺子看病的?”

郭紅葉一雙狐眼盡是驚訝:“劉老板和他認識?”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小張醫生,我家那口子的病就是他治好的。有他在,你家老爺子的病絕對沒問題。”

劉廣智拍著胸膛為張弛打起包票。

郭紅葉立刻主動伸手示好。

張弛沒理她,對一旁的周方民說:“我該走了,以後有問題再叫我,除了救樓上的老家夥。”

這一刻,即便是傻子也看出問題來了。

郭紅葉嚴肅地詢問周方民到底怎麽回事?

然而周方民怕得罪老丈人,硬是低著頭一聲不吭。

張弛怒極而笑,“沒用的軟蛋,難怪別人瞧不起你,以後別說從我白石村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