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正司內。
雲婉剛從教習嬤嬤處回了自己的房間,準備坐下歇一會。
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宮正司中,雖然過得不如從前那般錦衣玉食,並且每日還得跟著教習嬤嬤學習規矩,甚至可以說很累,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卻覺得很充實。
她又想起新婚那也許開霽對她的暴行,不由得心裏一陣恐慌。
從前的她哪裏想過這些,隻覺得她是玄商國的三公主,金枝玉葉,背後又有皇後撐腰,隻需要嫁一個位高權重的夫君,然後相夫教子,這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
可現在看來,自己從前還真是有些天真了。
她歎了口氣,突然聽到門口傳來了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
雲婉聞聲而起,推開門,卻發現是許開霽。
她不由得張大了嘴:“許……許……你怎麽會在這裏?宮正司不是不準外男隨意出入麽?”
“哦。”許開霽玩味一笑,頗有幾分不屑,“是皇後娘娘叫我來的。”
殺人誅心。
許開霽手中握著一包毒藥,一步又一步逼近了雲婉:“夫人,從前我還真是小看你了,這血烏丹夫人都能買到——夫人猜猜,這血烏丹用在夫人身上,效果如何?”
許開霽的笑容越發陰險,看得雲婉不寒而栗。
血烏丹用在習武之人身上,會讓經絡紊亂,若是不及時醫治,便會肝腸寸斷而死,用在習武之人身上尚且如此,若是用在普通人身上,幾乎就是暴斃而亡了。
雲婉渾身上下都在顫抖,連連往後退了幾步:“你……你想要謀害公主?”
“公主?給你臉了叫你一聲公主,不給你臉我讓你入土!”許開霽瞪大了眼睛,麵目猙獰。
他之所以能中了血烏丹還撿回一條性命,說來還得謝謝蕭少欽。
若非他是個不男不女之人,他隻怕已經死了。
想到這裏,他更加惱羞成怒了,一步上前就鉗製住了雲婉,生生將手中的藥丸給灌了下去:“夫人,這就是為夫送給你的大禮!”
雲婉掙紮扭動著,可惜許開霽的力氣太大,她無異於蜉蝣撼樹。
她還記得雲姝當時跟她說的話:“妹妹,你從前害過我,所以我也明確告訴你,我並不會同情你,宮正司隻是權宜之計,等出了宮正司該怎麽辦,往後的路,你自己想好吧。”
她都已經下定決定要逃出皇宮了,可偏偏就在這時候被許開霽給害了!
她恨!
掙紮了片刻之後,她被許開霽推倒在地上,合上了眼,嘴角鮮血湧出,人也暈了過去。
……
這一夜雲姝早早便睡了,不知怎的,她做了個夢,夢裏火光衝天。
她還以為自己又夢到柔王妃的事情了,可最後卻越來越覺得身上熱了起來,隻覺得好像整個人都在被火烤一般。
可卻怎麽掙紮都沒有用,每一次剛要逃離出來,瞬間便又進入到了下一個火海,那種感覺就仿佛是窒息了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殿下!殿下!您醒醒啊!”
青黛喚了雲姝半天,可雲姝卻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實在是沒有辦法,她隻能跟小福子兩人強行將雲姝拖出了房間。
眼見著院子裏的火越來越大,青黛頗有些著急道:“快來人呀!快來人!走水了!走水了!”
小福子跟著也十分著急,抓住一個小廝便問:“快叫人來滅火!”
那小廝頗有些無奈道:“青黛姑娘,不是我們不想滅火,隻是這蕭府水缸裏的水今日不知道怎麽都沒了,得從護城河那邊去取水,一來一回怎麽也得要半個時辰……”
“什麽?水缸的水都沒了?”青黛頗有些詫異。
按照規矩,這府邸裏邊都得設幾個銅質的水缸,裏邊平日裏都會裝滿水,以防走火。
蕭府這麽大一個府邸,怎麽說也得設十幾個水缸吧?
這十幾個水缸怎麽會一夜之間都沒水了?
這未免也太過蹊蹺了!
青黛一時之間也沒有別的法子,隻能道:“那你們趕緊去護城河取水!”
“是!是!”那小廝連答了兩聲是,然後便手忙腳亂地提起水桶往府外跑去。
可等到半個時辰之後水來了,該燒幹淨的東西也已經燒得差不多了,火勢也逐漸小了起來。
青黛十分懊惱地看著麵前已經被燒成一片灰燼的木材,心裏想著這下殿下的心血全都白費了。
再一看雲姝,仍舊還沒醒過來。
她便問道:“蕭二公子呢?”
“二公子……二公子今晚出城去了,不在府上。”
“出城去了?”
“是的。”
青黛歎了口氣,無奈道:“備馬車,回煙嵐宮去請太醫吧。”
說罷,她便連夜帶著雲姝回了煙嵐宮。
等第二日雲姝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她隻覺得頭疼欲裂,渾身酸痛,這時又想到昨晚那個夢,似乎不是夢,她隻覺得那種灼燒滾燙的感覺分外真實。
她揉了揉腦袋,想要讓自己清醒一點,這時青黛抬著水盆走了進來。
她見雲姝醒了,喜出望外:“殿下,你可算是醒了!”
說著,便服侍雲姝起了床。
雲姝還有些睡意朦朧,等梳洗之後這才環顧四周,看著似乎不像是蕭府,於是她問了句:“這是哪?昨夜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青黛放下水盆,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開口道:“殿下,咱們院子裏堆放的木材全都被燒了!”
“被燒了?”雲姝愕然說道,“為何會被燒了?”
難道昨夜她做的不是夢?
青黛歎了口氣,道:“昨日夜裏,奴婢突然看到府邸東南角冒起了青煙,隨後便是一陣糊味傳來,奴婢心想肯定是著火了,趕緊命人去滅火,可偏偏平日裏都是裝滿了水的水缸昨晚一點水都沒有了,府裏的下人們隻得去河邊挑水,但這樣一來一去就花費了不少時間……”
雲姝聽罷,又問道:“我昨夜為何睡得這麽死,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青黛道:“太醫說,您是喝了迷藥。”
“那昨日我房間的門可是鎖上了?”
“沒有,奴婢輕輕一推就開了。”
雲姝思忖了片刻,道:“喂我喝了迷藥,卻又不肯鎖上門,可見縱火之人並非想要取我的性命……若不是要取我的性命,那便是在打那些木材的主意了!”
思及此,她一臉悔恨:“都是我疏忽了,那麽多木材,竟然沒想到要防火!”
“是啊,偏偏您的院子又是用鬆木做成的,火勢一下子就蔓延開了……”
“鬆木?”雲姝聽了,如此問道,“尋常不都是用杉木或者金絲楠木嗎?”
青黛解釋道:“殿下,您忘記了?前段時間您院子東南角的那處偏殿的柱子被蟲蛀了,為了安全起見,蕭二公子就說換掉,可去年一年宮裏頭都在興修祭祀宮殿,大部分的好木材都運到宮裏去了,所以木材不夠,便隻能參雜了一些鬆木。”
根據青黛所言,最先燃起來的,也是東南角的位置。
雲姝了然:“鬆木易燃,若真燒起來了,確實是不好撲滅,那你可有發現是誰縱火?”
看來昨日那縱火之人倒是思慮周全,把什麽都考慮到了。
青黛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
青黛聽完,深吸了一口氣,將懷中的玉佩遞給了雲姝:“這是後來府裏的小廝在偏殿之中找到的玉佩,想來應該和縱火之人有關係。”
雲姝看了一眼那玉佩,色澤通透,做工精良,隻是——背麵雕刻了一個蕭字!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張大了嘴。
她又問了句:“昨日蕭二公子可在府中?”
“不在……好像蕭二公子昨夜出城去了,現在還未曾回來呢。”青黛又道。
可越是明顯的不在場,越有些欲蓋彌彰的嫌疑。
“對了,殿下,剛才沈大人也來過了,見您還沒醒,便留了封信離開了。”青黛又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了雲姝。
雲姝讀完,隻覺得心裏一陣酸楚。
青黛見到雲姝這般模樣,有些擔心問道:“公主殿下,您還好吧?”
雲姝苦笑一聲:“沒事,人大抵都是這樣,為了利益,什麽是不能出賣的呢?我不也是這樣麽?”
這番話聽得青黛有些不明不白的,她隻能佯裝聽懂了,微微點了點頭。
“好了,你也先退下吧。”
說完,雲姝起身走進了內殿。
就在她剛到床榻麵之前時,突然一陣心絞痛傳來,她隻能伸手扶住床榻,勉強支撐住了自己的身子,可她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快被抽空了,不一會兒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