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韻拎著沉甸甸的袋子,回到了病房。

她實在餓壞了,端起飯盒就往嘴裏扒,剛扒了沒幾口,隔壁病房的人就喊她過去。

“就來。”

沈初韻臨時找了個護工的工作,醫院一看她名校醫學院畢業的背景,當即就決定聘用她。

考慮到她還要照顧媽媽,就給她安排了隔壁病房的一個剛動完手術的病人。

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原來病人的糞袋漏了。

她嫻熟地幫病人更換幹淨的糞袋,又打來一大桶幫她擦身,忙了快一個小時。

窗外,顧北笙由院長陪著視察病房,正巧看到沈初韻忙下忙上的聲影。

細瘦的手臂提著一隻大桶,發絲混合著汗水淩亂地披在肩上,不禁叫人心疼。

他眉頭輕皺,目光久久無法挪開。

院長順著他的視線,就看到了忙碌的沈初韻,解釋道:

“顧總,這位是我們剛聘用的護工,有點可惜呢,她是名牌醫學院畢業的,為了照顧她媽媽,才臨時做護工。”

顧北笙淡淡地應了一聲。

兩人便繼續往前走。

“咣當”一聲,背後傳來一聲巨響。

待回頭,就看到沈初韻倒在了走廊裏,水桶也打翻了,汙水像條黑魚慢慢遊向她。

眼看就要沾上她的衣服,電光火石間,顧北笙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抱起了她。

女人輕飄飄地就像一片羽毛,根本不是一個身高168的女人該有的體重。

顧北笙皺了皺眉。

輸液室裏,沈初韻慢慢醒轉過來,因為低血糖,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

“醒了?”

顧北笙溫柔地望著她。

沈初韻一驚,這才發現自己在輸液室裏,手背涼涼的,一滴一滴葡萄糖**慢慢注入體內。

掌心裏還有一個小小的熱手袋。

“顧先生,我怎麽在這?”

“你低血糖昏倒了,醫生說你快十個小時沒進食了,還去打水拖地。”

眼神中帶著幾分嚴厲,卻是掩蓋不住的心疼。

沈初韻一下紅了臉:“謝謝你,顧先生,給你添麻煩了。”

她低頭含羞,眉眼間染上初醒的朦朧感,嬌小唇瓣微微透粉。

顧北笙看得挪不開眼。

“要不要吃點東西?胃裏空空的不舒服吧。”

沈初韻看到顧北笙從身後拿出一個精致的飯盒,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麽粥,白粥配小菜可以嗎?”

男人體貼地將粥放到她麵前。

沈初韻鼻子一酸,聲音就有些沙啞:“謝謝。”

她咬唇,對自己剛才對他的冷淡有些過意不去。

這點微表情,全落在顧北笙的眼裏。

沈初韻右手打著點滴,隻能用左手去拿勺子,不知是不是剛才提水桶太用勁了,神經有些扯到了,竟軟綿綿的握不住。

“我來喂你。”

顧北笙起身,端起粥,坐到她身邊。

一股男性特有的清冽的鬆木香氣縈繞周身,淡淡的有點勾人。

沈初韻不禁有些微醺。

“發什麽呆?”顧北笙舀了一勺粥抬眸,乍見她呆呆的眼神。

“哦,沒什麽”,她低頭掩飾,聽到心髒用力地跳動了一下。

“來,張嘴。”顧北笙語氣中帶著幾分柔情。

沈初韻咽下一口粥,一股濃鬱的米香在嘴裏慢慢彌漫開,突然發覺這是世上最好喝的粥。

顧北笙又夾了一筷鹹菜喂她。

兩人溫馨如情侶的互動引來周圍人的注目。

男人英俊耀眼,又如此體貼溫柔,被他照顧的女人真的好幸福。

他每次舀一勺粥,就隱約聽到周圍響起一片咽口水的聲音。

那些女孩目光熾熱得都能把他當場融化。

“初韻。”

江律言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

兩人都怔愣住了,江律言已經來到了跟前。

“我去病房沒找到你,護士說你在打點滴,怎麽了?”

對他的關心,沈初韻有些惶恐:

“低血糖昏倒了,是顧先生送我過來掛葡萄糖的。”

江律言扭頭看到坐在一旁麵色陰沉的顧北笙,驚訝脫口而出:

“是你!”

沈初韻便介紹道:

“你們見過了,這位是顧北笙先生——這位是我大學同學江律言先生。”

“原來是顧先生,我替初韻謝謝你”,江律言說著就對顧北笙伸出一支手。

顧北笙冷冷一瞥,滿眼寫滿芥蒂:“我手上有米粒,不方便。”

江律言也沒再堅持,直接將他手裏的粥接了過來:

“我來吧,顧先生。”

他一看是清粥就皺了皺眉,對沈初韻問道:

“初韻,我記得你喜歡喝黑米粥。”

顧北笙神色一變,瞥了他一眼。

沈初韻瞅見他不自在的臉色,對江律言說道:

“我也喜歡喝白粥,白粥配小菜,很清爽。”

顧北笙臉上浮現一個淺淺的笑容,想開口再叮囑些什麽,就看到江律言舀了一勺粥,慢慢伸到沈初韻嘴邊。

他被這個畫麵擊中了,淡淡地道了一聲“再見”就匆忙離去。

高大挺拔的背影第一次有些落寞,黑風衣也沒了往日的霸氣瀟灑。

剛走到門口,身後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

“顧先生,今天謝謝你。”

他刹住腳,轉身對著她,紳士一笑。

一旁的江律言也是一臉感激的笑容,但那笑意不達眼底。

兩人對視過,顧北笙就離開了輸液室。

沈初韻抬手拒絕了送到嘴邊的粥:“我飽了。”

“才半碗粥就飽了?你看你,瘦了好多,還不好好吃飯。”

江律言堅持,沈初韻不想辜負他一片心,隻得勉強又喝了幾口。

隻是這粥已經沒了剛才的香甜。

放下粥,江律言有些抱歉地開口:“初韻,你托我幫忙請的那位醫生,有些難度,我們換一個?”

沈初韻凝視著他真誠的模樣,很過意不去自己麻煩他這麽多,便說道:

“麻煩你了,律言,我自己想想辦法。”

沈初韻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小菜上,若有所思。

醫院頂樓辦公室裏,顧北笙一個人孤單單地深陷在寬大的老板椅裏,看著對麵的住院部出神。

從這個角度望出去,正好是沈母的病房。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或許是寂寞煩躁的身體需要紓解?或許是失落孤寂的心情需要女人溫柔的寬慰?

可這個女人和自己漸行漸遠。

緩緩拉開抽屜,他拿出那張藏了三年的照片。

上麵他和一位年輕女孩並肩站立在摩天輪下,女孩俏皮地歪頭靠在他肩上,眉眼間似有幾分沈初韻的影子。

隻是一個嬌媚秀氣,一個溫柔倔強。

他有些恍惚,展開手掌撐住微微發脹額頭。

“叩叩”,兩聲敲門聲傳來,聽上去有些猶豫不安。

“進來。”

“顧先生。”

那個溫柔的聲音猛然將他沉重的頭顱驚起。

門框下,沈初韻一襲白裙端莊地站著,看向他的眼神裏又恢複了曾經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