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酒吧還沒多少人,DJ還沒開始上班,周圍的音樂悠揚不聒噪,甚至連頭頂上的燈都多開了幾盞,明亮亮的,但絲毫不影響顧淮買醉的心。

他端著酒杯和林今默碰了一下,低頭灌了一大口涼涼的酒液,冰塊掩蓋了酒精的辛辣,變得利口,讓人不知不覺降低警惕。

“喝慢點,容易醉。”林今默在一旁好意提醒顧淮。

但這本就是顧淮要的結果。

林今默看出了顧淮藏有心事,抿了口酒,反問:“借酒消愁?”

愁?

顧淮仔細想了想,他簡直毫無憂愁可言,他就是煩,頂多還有點鬱悶,但當林今默問起時,他又莫名其妙覺得委屈。

一杯酒喝完,他又加了一杯,高度雞尾酒,喝起來有股水果味,酸酸甜甜的像一杯果汁,但後勁大。

杯中的酒液再次見底,顧淮從臉紅到耳根,他大概真的要喝醉了,笑了笑,胳膊撐著半邊臉開始吐露心聲:“我有個朋友,就當他是a,然後他看見b和別人一起,他就很不開心,這是為什麽?”

林今默看破不說破,配合道:“因為a喜歡b。”

“可是他倆都是男的。”

“兩個男的就不能在一起了嗎?”

林今默問住了顧淮,他是個gay,當然知道兩個男的能在一起,但是喬牧陽這種長相不僅很招小姑娘喜歡,而且看起來很直。

想起半個小時看見的那副畫麵,他都止不住鬱悶:“你喜歡男的女的?”

林今默沒想到自己忽然被戳,愣了愣,實話實說:“女的。”

顧淮繼續逼問:“那你會不會喜歡男的。”

林今默搖了搖頭。

“看嘛,怎麽可能會喜歡男的。”

空腹喝酒本就容易醉,各種酒在胃裏混合,酒勁上來之後,顧淮這次真的是徹底醉了。

他不再讓a背黑鍋,開始實名抱怨:“我等了他一下午,他竟然轉頭就找別人去約會,你說氣人不氣人。”

林今默開解道:“萬一其中有誤會呢?”

“能有什麽誤會?我親眼看見他和那個漂亮姐姐說再見了,那麽大個姐姐,誰會喜歡男的啊。他還對那個人笑,分明中午還對我陰陽怪氣來著。”

酒精麻痹了舌頭,讓他吐字不清,聲音聽起來就真的好像哭了一樣。

喬牧陽接到顧淮撥來的電話時,皺起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點了接通之後,不等對方說話,眉頭又重新皺了起來。

電話那頭有些嘈雜,聽起來像是酒吧。

“喂。”

溫溫柔柔的男聲,聲音分明聽起來很舒服,喬牧陽卻覺得莫名刺耳,他停頓了幾秒,質問對方:“你是誰?”

對麵的人耐心十足地介紹自己:“我是林今默,軍訓的時候是你們班的班助,有印象嗎?”

這麽一說,喬牧陽還真想起來了確實有這一號人,但怎麽跟顧淮混一塊兒去了,他毫不客氣地問:“顧淮呢?”

“在我身邊喝醉了,我本來準備把他送寢室的,結果他說搬出去住了,我半天問不出地址,他嘴裏一直念叨你的名字。你知道他住哪嗎,我給他送回去。”

“不用,我去接他。”

人來人往的酒吧門口,喬牧陽一眼就看見了顧淮。

羽絨服的拉鏈沒拉,隨意敞著,因為站不穩,半側身子斜靠著林今默,內搭的低領毛衣領口因為他的動作下墜,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脖子,和半截鎖骨。

喬牧陽邁開步子,麵無表情走到林今默麵前,他不由分說地把顧淮扯過來,勾進懷裏。

顧淮似乎是聞見了喬牧陽身上熟悉的味道,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伸著脖子去喬牧陽頸間聞味兒:“你來了。”

林今默原本還想叮囑兩句,但目前來看沒什麽必要,他也不想惹人嫌,打了招呼就直接走了。

顧淮覺得麵前的人好好聞,全是他熟悉的味道,張開手臂就要去抱,甚至想親,但他被一把扯開,瞬間離那個味道好遠,他有點委屈,但卻動不了。

喬牧陽扯著顧淮的後領,試圖將他拉開,顧淮抱著他的腰沒有鬆手,頭卻揚了起來。

門口的光還算亮堂,喬牧陽看著顧淮泛紅的臉頰和水汽氤氳的眼睛,忍著心中的不耐煩,鬆了手。

一抬頭是喬牧陽的臉,雙唇緊閉,看起來很不高興,為什麽不能笑笑呢?就像剛才在小區門口那樣。

“別動。”

顧淮爛醉如泥根本聽不見喬牧陽在說什麽,他湊近想要聽清。

嘴唇碰到了什麽,涼涼的,他探出舌輕輕去舔。

動作太快,喬牧陽沒有料到這一吻,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顧淮已經用舌頭開始慢慢勾勒喬牧陽嘴唇的形狀。

喬牧陽呼吸停滯了幾秒,喉結上下滾動,帶有酒氣的呼吸縈繞在鼻間,他似乎也醉了,大腦開始暈眩。

喬牧陽沒有坐定不亂的能力,他一邊護著顧淮的後腦勺,一邊低頭結實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兩條綿軟的舌頭如同濕滑的海草,隨著海平麵下的洋流進退,交纏。

曖昧像膩乎的糖漿附著在空氣,兩人的呼吸逐漸交織在一起,鼻息間充斥著難以描述的甜味。

他們像是沙漠瀕臨瀕臨渴死的旅者,不斷汲取水源。

大腦開始缺氧,視野變得昏暗,顧淮雙手抵著喬牧陽的胸膛,外推,力道綿軟。

喬牧陽鬆了手,顧淮終於可以大口呼吸,他像軟腳蝦一樣癱軟在對方懷裏,生理性淚水從臉頰滑落最終浸濕了肩頭。

“回家吧。”他低頭湊近顧淮的耳朵,說完像是印章似的,在耳背後落下輕輕一吻,溫柔至極。

“好,我們回家。”顧淮莫名其妙笑了兩聲,接著收緊抱著他的手臂,喊了喬牧陽的名字,呼出來的熱氣細細噴灑在他的後頸,頃刻順著神經直直地燒向同一個地方。

喬牧陽重重地歎了口氣,他下意識避開兩人肢體間接觸,用哄孩子的語氣和顧淮商量,讓他站穩。

喬牧陽顯然並不指望顧淮這個醉鬼能自己走回去,他俯身把站在原地都亂晃的顧淮背了起來。

“月亮好圓啊,還有好多個,真亮。”說著就開始咿咿呀呀地數。

喬牧陽知道他在胡言亂語,笑著糾正他:“那是路燈,別數了,數不過來的。”

背上的顧淮愣了愣,繼續道:“我看見了。”

因為那個吻,喬牧陽現在處於占了便宜,極度心虛的狀態,就算顧淮讓他去摘星星,他都可以二話不說去給他摘。

然而顧淮隻是委屈巴巴地嘀咕著,聲音聽得他覺得心髒悶得難受,於是柔聲問:“你看見什麽了?”

“我看見你跟一個漂亮姐姐去約會了,他媽的,我在圖書館等了你一下午,你知道嗎?”

顧淮這會兒也不大舌頭了,吐字清晰,說出來的普通話最起碼可以得個二甲,他越說越氣,伸手就要薅喬牧陽的頭發。

“哥,我錯了行嗎,對不起,快鬆手。”喬牧陽慘叫一聲,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和醉鬼解釋,忍著疼說:“他是我姐,喬南的女朋友,下午她找我幫忙拍照,我不好意思拒絕就過去了,別生氣了,我把下午賺的錢都給你,好不好?”

醉鬼似乎聽進去了,果真鬆了手,趴在他的背上不動了。

到了家門口,喬牧陽才把背後的顧淮放了下來,一隻手摟住顧淮的腰,另一隻手去摸口袋裏的鑰匙。

出門太急,客廳的燈還開著,他有點慶幸,畢竟扶著醉鬼找開關,想想都頭疼。

喬牧陽站在玄關換了拖鞋,才扶著搖搖晃晃的顧淮進了客臥。

懷裏的人四仰八叉躺在**,皺著眉頭,室內溫度太高,他似乎是覺得身上的外套不舒服,伸手去找拉鏈,奈何衣服的太長,良久也沒有找到。

醉酒後的顧淮耐心比平時更差,他拽著衣領試圖強行脫下,兩頰很快急出了兩抹緋色。

喬牧陽於心不忍,俯下身幫他脫了沾滿酒氣的外套,丟在床尾。

醉酒的人怎麽能這麽折騰,他不理解。

他盯著麵前的人看了會兒,二十出頭的人臉上還殘存著少年氣,閉眼不說話的時候,怎麽看都像個小孩兒。

喬牧陽剛準備離開,**的人卻忽然睜開眼睛,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將他往床的方向拉。

喬牧陽不知道顧淮哪來的力氣,他不設防,一條腿直接跪在**人的**。

死寬的大床不堪重負,發出吱呀的聲音,顧淮並不能意識到兩人此時體型間的怪異,將握著的手放在自己麵前,盯著咯咯地傻笑,像撫摸什麽值錢的物件似的,手指在他的掌心描摹。

惹得喬牧陽掌心發癢,大概是盯著看夠了,他心滿意足地把那隻手貼在自己心口,重新閉上了眼睛。

力氣還挺大,喬牧陽沒能把手抽回來,他伸手撥了撥顧淮濃密的頭發,俯身鬼使神差地關了燈,隻留下床頭一盞昏黃的夜燈。

並肩躺在顧淮身旁,他扯開被子將懷裏的人裹了進去。

眼皮發沉,意識開始神遊,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半個小時,也可能隻是五分鍾,身側的人忽然翻了個身,從後抱住自己,冰涼的手不安分地伸進毛衣下擺......

迷迷糊糊的喬牧陽徹底清醒了,他捏緊顧淮的手,氣惱地坐了起來,關了床頭燈。

酒吧門口熄滅的那把火,劈裏啪啦重新著了起來,勢頭更盛。

從浴室出來,喬牧陽抬頭看了眼顧淮睡的客臥,頭也不回地進了自己睡的主臥。

這天晚上,喬牧陽睡得極差,而顧淮在酒精的幫助下,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顧淮醒來的時候,還穿的昨天穿的毛衣,一身酒氣,房間暖氣開得很足,後背出了汗,衣服緊貼著皮膚,他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難聞死了,也不知道喬牧陽昨天怎麽舍得讓他進家門,真是不思議。

外套裏的手機在床尾不斷振動,他揉著太陽穴,俯身趴到床尾,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楊珂的消息發了滿屏,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離奇失蹤了。

宿醉後的眼睛發酸,眼球簡直快要從眼眶吐出來似的,顧淮不想看那些冗長的消息,幹脆給楊珂打了電話。

“喂,幾點了?”

“十一點半,你聲音怎麽了?”

顧淮這才發現自己的嗓音低啞的厲害,他咳了聲,清了清嗓,試圖把自己的嗓音糾正回來:“喝酒喝的。”

“我去,明天就考試了,還喝酒,真不怕掛科啊。”

顧淮笑罵道:“去你大爺的,我掛了,科都掛不了。行了,別貧了,給我發消息幹什麽?”

“沒啥事,昨天不是說了一起去圖書館,一早上沒見你人,就問問你,對了,你昨天跟誰去喝的酒?喬牧陽?”

“我跟他出去喝酒幹什麽?”

顧淮想起了什麽,敷衍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支付寶收到一條轉賬消息,他點開一看,這下該想起來的,不該想起來的,全都想起來了,記憶跟開閘的水庫似的,往大腦裏麵湧。

他拍了拍脹疼的腦仁,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

躡手躡腳開了門,沒想到迎麵撞見了喬牧陽,他尷尬地想往後退,又覺得心虛地太明顯,隻好站在原地強裝鎮定:“怎麽了?”

“怕你渴死,給你倒杯蜂蜜水。”喬牧陽說完,把手裏的蜂蜜水遞了過去:“頭疼不疼?”

顧淮接過玻璃杯,搖了搖頭,麵前的喬牧陽遲遲不走,他一時不知道是該出去,還是該進去:“你站在這兒幹什麽?”

“等杯子。”

顧淮一口喝完杯子裏的水,慌裏慌張遞了過去:“走吧。”

這次喬牧陽沒有伸手,他靠著門框氣定神閑地盯著顧淮,嘴角帶著笑,單看還挺養眼,但這會兒顧淮怎麽看都覺得瘮得慌。

“昨天的事你記不記得?”

顧淮像是觸了電,脊背一麻,僵硬地站在原地,支支吾吾說不出開一句完整的話:“我......想先去洗澡。”

“去吧。”喬牧陽不再繼續強人所難,讓開位置:“沒拿衣服,準備**出來?”

耳根發紅的人,低著頭重新回到臥室,拿了換洗衣服,進了浴室。

顧淮衝了個澡,淋浴的水溫被調低了許多,落在皮膚上有些冷,但洗完後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喬牧陽在廚房裏準備午飯,他圍著圍裙,半卷著袖子,小臂的肌肉線條流利,漂亮。

顧淮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問他:“那你呢,記得嗎?”

他鎮定地站在那兒,如果喬牧陽說不記得,那他就讓他去死,然後這件事就此翻篇。

反正他吃不了虧,喬牧陽也得不到什麽便宜。

喬牧陽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眸微垂,肯定地回答他:“記得。”

顧淮愣了兩秒,迅速回神,他勾了勾唇,朝喬牧陽走了兩步,貼近,攔上他的脖子:“來個早安吻,怎麽樣?”

說罷,柔軟的唇貼上了喬牧陽的嘴角。

喬牧陽一隻手壓著顧淮後腦勺,感受著唇齒間清爽的薄荷味,他似乎並不想淺嚐輒止,不停地撕咬顧淮的唇瓣,不至於見血,但卻能感受到疼痛。

“以後別出去喝酒。”喬牧陽聲音輕柔地說著警告的話。

“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