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楚再醒來的時候，身體還很虛弱。
她想抬一抬手，才發現手有千斤重。
她一動作，身邊人就醒了。
沈墨瑾眼下濃重的烏青，“楚楚，你醒了？我去叫醫生。”
意識漸漸回籠，她才想起自己割腕了。
倒沒想到居然這麽痛。
醫生給她檢查過後，“病人身體狀況好轉，但還需要再觀察幾天，要尤其注意病人的心理健康。”
醫生走後，沈墨瑾坐在她床邊，握著她的手，向來冷靜的臉還殘留著慌亂，“楚楚，你怎麽能做傻事呢……”
他不懂。
真的不懂。
他什麽都給她安排了，為什麽她還是不高興。
那微乎其微的尊嚴難道比命還重要嗎。
她以前明明說過愛他的。
就算他們兩個有些不同的意見，鬧過矛盾，可他從來沒想過她會真正想要離開他。
明明是她說過愛他的，是她再讓他感受到愛的。
“我沒有做傻事，”白楚楚望著天花板，“我隻是做了想做的事情。”
沈墨瑾驟然失聲，抓著她的手更加用力了，似乎生怕她從他眼前溜走。
白楚楚倒比之前多了一些說話的欲望：“其實我早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樣了，我媽不在了，你也不是小貝了，我們的孩子也沒有了，你要跟蘇妍熙結婚了，我早就想明白了的……”
沈墨瑾聽著顫了一下，“楚楚，琴姨是生病去世的，我還是原來那個我，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的，沈太太也隻會是你……你別想那些了……你以後別做傻事了……我會害怕……”
白楚楚隻是笑笑。
她在醫院養了兩天，身體好了不少。
好轉以後，倒是來了一個意外的人探望。
宋知恩提著禮品來的時候，白楚楚剛吃過午飯，跟在陳越身邊學著打太極練練身體。
“楚楚，”宋知恩將東西放下，“咱們父女倆很久沒見了吧。”
確實很久沒見了。
他們上次見麵，還是在白雅琴的葬禮上，隻不過那時她沒什麽心氣搭理他，後來葬禮結束，也就沒怎麽見過麵。
白楚楚停下動作，看過去，發現宋知恩身後還跟著兩個年輕稚嫩的麵孔，一個高個的男孩，一個略微矮一些的女孩。
她認出來，那是他和關玉梅的兒子和女兒，兒子隻比她小兩歲，當初白雅琴發現他出軌的時候，他跟關玉梅的孩子都一歲了。
這會怎麽會帶著他們一起來。
白楚楚皺了皺眉，不高興。
宋知恩卻仿佛沒有看到她不快的神情，向兩個孩子招手，“來，都過來打招呼，這是你們姐姐，以前見過的，都叫姐姐。”
兩個小孩都不太樂意。
白楚楚更不樂意，她坐下來，捧了杯熱水，“我媽沒給我生弟弟妹妹。”
宋知恩笑笑，“哎，楚楚啊，我好歹是你爸，咱這都是一家人，以後要多來往。”
白楚楚抬眼，表情有些冷，“誰跟你是一家人了？我就一個媽，沒爸。”
宋知恩臉上一僵，繼而又笑出來，根本沒跟她生氣，“沒事沒事，你不願意叫爸也沒事，就還叫我老宋就行。”
白楚楚眉心一跳，覺得他今天實在是稀奇。
“那是曉晨，你小時候還跟他玩過的，你還記得嗎？那是曉語，她可一直念叨著要來看你這個姐姐。”
宋知恩示意了兩個孩子，話裏都在套著近乎。
他不提還好，一提白楚楚就要犯惡心了。
她當初還不知道宋曉晨是他兒子，被帶著過去見過麵，哄著一起玩過，還問喜不喜歡弟弟，再後來知道的時候，整個人都惡心得不行。
白楚楚連周旋的心思都沒了，“老宋，你到底什麽事情？”
“沒什麽事，就是聽說你住院了，來看看，讓你們姊妹見見麵，聯絡聯絡感情。”
迎著她冷臉，宋知恩依然好脾氣笑著。
他好脾氣，他兒子宋曉晨看不下去了，揣著兜，“這要不是人沈總求著我們來，我還不稀罕來呢。”
“沈總？什麽沈總？”白楚楚問道。
宋曉語在一旁低低出聲，“就沈氏財團的沈墨瑾沈總啊，還能有誰，這麽好的人，還跟別人鬧脾氣，也太不識好歹了吧……”
宋知恩打斷她，“曉語，別亂說……楚楚，我們來沒別的，就是看看你，你媽不在了，跟你親近的，不就是我們了嘛，你做事啊，也多想著點身邊人，別太衝動。”
白楚楚大概猜出了些什麽。
沈墨瑾居然找了宋知恩來“安慰”她。
他是真的忘了，忘了當初宋知恩給她和她媽媽帶來的傷害。
宋知恩還在扮演著慈父形象，“有什麽事情啊，你也別自己憋著，跟爸說，爸給你想辦法。”
白楚楚才不信他這話，但也不想跟他多說，三言兩語就讓陳越把人打發走了。
人走之後，她找陳越要了手機，給沈墨瑾打電話。
“你讓宋知恩來找我的？”
電話那邊停頓了會，沈墨瑾低沉的聲音傳過來，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問道：“楚楚，你今天怎麽樣？心情有沒有好一點？要是還不舒服的話……”
“沈墨瑾，”白楚楚打斷他，“你為什麽要叫他來？”
“……你之前說，你已經沒什麽重要的人，親近的人了，我就想著，讓你爸來看看你……”
沈墨瑾輕緩地說完。
白楚楚扯了扯嘴角，眼底滑過一絲嘲諷。
宋知恩和那兩個小的出現，才更讓她覺得她如今處境難堪。
宋知恩臨走前還跟她說，男人有幾個女人都很正常，隻要她能抓得住就行。
她越發覺得自己如今這處境可笑。
病房門被推開，手機聽筒裏跟門口聲音雙向重合，“對不起，我好像讓你更不高興了。”
他沒什麽辦法了。
隻是想再多試試，想讓她提起勁來。
白楚楚回頭，就見到沈墨瑾拿著手機站在門口，依然是一身商務打扮，隻不過此時眉眼柔和，像是一隻低頭認錯的大型犬。
白楚楚把手機還給陳越。
“我給你帶了島上的水果，你前幾天不是還念叨著想珊瑚島上的吃的嘛，我今天從那回來，就給你帶了些。”
沈墨瑾踏步走過來，語氣越發的溫柔，惜字如金的性格也越來越囉嗦。
白楚楚看他這樣子，隻覺得有氣沒地方撒。
從那天之後，隻要她一生氣，不高興，他就先道歉，弄得白楚楚好像是那個惡人一樣。
她狠狠咬了一口香蕉，確實是珊瑚島上的味道。
他陪著她出門曬了會太陽，在院子裏兩人吃了下午茶，才吃過一半，就被唐文才叫走了，看樣子又是有工作要處理。
白楚楚樂得清閑。
隨口找了個理由暫時讓陳越離開了會，更覺得空氣清新了。
一個護工似乎是沒注意到，拿著東西，險些撞上她。
“抱歉，女士……”
“沒事，沒事。”
“你沒事就好。”
護工清潤的嗓音傳到了她耳朵裏。
白楚楚抬眼，立刻認出戴著口罩的葉沐陽。
驚喜之外，又不得不刻意壓低聲音。
“葉沐陽，你怎麽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