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看著林綿通紅的眼眶,安遠道垂著的手忽然收緊,下巴抵在林綿的額頭上,很輕的歎了口氣。
“對不起,我不該瞞著你。”
安遠道終究還是給林綿服了軟,林綿整個人都沒有忍住輕輕顫了一下,心底裏已經軟的一塌糊塗,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道防線,早已經潰不成軍。
林綿不敢抬眸看安遠道,也不敢去想象安遠道現在的樣子。
林綿都快要記不得安遠道那副清冷的模樣了,快要記不清楚那個殺伐果斷的商業精英,長什麽樣子了。
林棉的眼淚還是沒有忍住掉了出來,
一點一點的哽咽著,
“我隻是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我自己都撐過去的事情,沒有必要這麽矯情的說來說去。”
“可這不是矯情,真的。”
安遠道握著拳頭的手終於舍得鬆開,輕輕的抬起來,揉了揉林綿的頭發,另一隻手卻握林綿握的更緊,“這僅僅隻是你發生了一件事,然後告訴我,讓我知道,僅此而已,就這麽簡單。”
林綿看著安遠道,心裏忽然湧起一股暖暖的感覺。
“可我沒有打算瞞著你,隻是,沒有告訴你而已。”林綿抬眸看著安遠道的時候,安遠道剛好也在垂眸看著她,視線交匯,兩個人一時間都有些無措,林綿心裏委屈更加濃烈,都快要把自己委屈爆了,像麥當勞裏的爆珠奶茶一樣,“可是你打算瞞著我,一直瞞著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告訴我。”
安遠道放低了聲音,輕聲哄著林綿,“對不起,再也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林棉卻猛然離開了安遠道的懷抱,連同著抽出了被安遠道牽著的手,
“我們,都先靜一靜吧。”
林綿還委屈的哭著,肩膀都還是一顫一顫的,可是腦海裏一團亂麻,始終都還沒有理清楚。
與其在這裏看著安遠道越看越委屈,倒不如大家都選擇給彼此一點空間,好好處理現在的處境。
安遠道站起來,看著林綿許久,俯身仔仔細細的幫林綿把眼淚擦幹淨,才一言不發的走出病房。
的確,都需要靜一靜。
公司裏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慕容熙然那邊還有離婚手續要辦,林綿這兒……他也確實是放心不下。
剛剛陪完爺爺在樓下花園裏散步的黎若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盯著電視機發呆,上麵的財經頻道上是剛剛進入安藤集團高管部門一員的安遠書。
對於安遠書,黎若沒有什麽太大的印象。
或許模糊有些,也隻是當年剛剛進安家是被欺負的記憶。
安遠書和安遠棋都看不上她,畢竟她是正兒八經的情婦的女兒,在外麵養大,跟所有都不親。
唯有安遠道,待她還算好。
盡管一如既往是那副清冷孤傲的冷淡樣子,可黎若知道,安遠道是打心眼裏把她當妹妹。
如今這個形式,她總不能什麽也不幹,任由著安遠書上位,任由著股份歸安原始,然後繼續放任慕容雲靠著錢勢為所欲為吧。
黎若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可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辦法。
剛好想著安遠道,安遠道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喂?”黎若打了個哈欠,帶著些許疲憊的慵懶。
安遠道隔著病房門的玻璃看著裏麵的動靜,隻能看見一小團子供起來的被子,
“你來一趟L市吧。”
“嗯?”黎若不明所以,L市?不是林綿現在在的地方嗎?難道是林綿出了什麽事兒?
“綿綿,懷孕了。你來照顧她一下。”
安遠道掃了一眼鍾表,看著走廊裏走來走去形形色色的人,還有那種幾乎令人窒息的獨屬於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什麽?懷孕?”
黎若震驚的從沙發上站起來,
又發覺自己的分貝大了些,怕吵到休息的爺爺,又趕緊平複好,坐了下去。
安遠道卻沒有多說廢話到打算,“綿綿她心情不是很好,心理狀態也不是很行。”
安遠道頓了一頓,隔著病房門,
沉著聲音說,
“我很擔心。”
“好,我……我去幫你看著她。”
黎若看著眼前的財經頻道,剛好是安遠書的直播采訪。
“哥,”黎若臉色多少有些不好看,難得,叫了安遠道一句哥。
安遠道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隻是輕輕的應了聲,安靜的都等著黎若的下文。
“安藤裏還有一場硬仗要打,爺爺這邊,安遠書來過好幾趟了,也在爺爺床邊泣不成聲好幾回,也不知道,是真的難過,還是裝的悲傷。”
安遠道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聽著。
“安國誠的股份已經都在安遠書手上了,你跟慕容熙然離婚的話,少了慕容熙然的支持,你的勝算,很渺茫。”
安遠道問了黎若一句,
“你還想著你媽媽嗎?”
黎若整個人忽然愣住,靜默了好久好久,
“怎麽可能不想。”
“我也還想。”
安遠道靠著醫院雪白的牆壁,他沒有注意到,林綿從被子裏鑽出來,赤著腳站在門邊聽著安遠道說話。
“我始終覺得當年那輛車來的太突然,也始終沒有辦法接受司機僅僅隻是酒駕剛好開到了這邊。”
安遠道的語氣帶著毋庸置疑的陳述,電話那頭的黎若沉默良久,應了一句,“我也是。”
“我也始終不相信我媽媽的死,是個意外。更何況,我們的母親,分別死於醉駕,手法未免太過一致,都沒有一點兒新意。”
黎若麵無表情的看著電視機裏談笑風生的安遠書,心裏卻隱隱作痛,“好不容易扳倒了慕容集團這個靠山,現在把股份轉讓回給慕容熙然,就動不了慕容雲了。”
黎若咬牙,“還有安遠書在安藤集團裏護著,我們……難道隻能這樣了嗎”
“安遠道,你甘心嗎?”黎若問他,他卻沒有辦法說得出半個字。
甘心嗎?
就這個樣子斷了積累了這麽久的努力,甘心嗎?
“黎若,”
沉默了半響,安遠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樣認真的語氣,認真的回答,
“我不甘心,所以我不可能放過慕容雲,日子還長,我們還有別的機會,可以收拾她。”
“可我不能讓林綿難過。”
安遠道下意識的轉頭看著那扇關著的房門,
林綿蹲下來,躲在房門後麵。
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心裏卻一遍遍喊著安遠道的名字。
電話另一邊的黎若隻是應了一聲好,就直接掛了電話。
黎若掛了電話後有些無力的躺在沙發上,腦海裏亂糟糟的一片,也不知道想些什麽。
思緒萬千,卻抓不住一絲一縷。
忽然有個蒼老的聲音,喊了黎若的名字。
“若兒。”
黎若整個人一瞬間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看不見不知道在身後站了多久的安爺爺,臉色一瞬間變得很難看。
“爺……爺爺。”
安爺爺杵著拐杖繞著沙發坐在黎若旁邊,看著黎若難看的臉色和忽然僵直的身體,緩緩的歎了口氣,“坐下,我又沒訓你,怕什麽?”
黎若看著安爺爺,不敢說話,也沒敢坐下.
安爺爺盯著她,用眼神給黎若施加壓力。
黎若才舍得開口,問,“爺爺你……聽了……”
“你從沙發那站起來大聲嚷嚷的時候我剛好走到樓梯口。”
黎若有些皺著眉頭,打量著爺爺蒼白的臉色,沒忍住說他,“這個時候不好好休息,溜達到樓梯口幹什麽?出了什麽事兒怎麽辦?爺爺!我都告訴你幾遍了,有事喊我一聲,喊保姆阿姨也成啊。”
安爺爺看了她一眼,“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
黎若心裏的一通嘮叨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低著頭不敢去看安爺爺。
爺孫兩難得有無話可說的沉默。
爺爺疼她,黎若心裏是清楚的。
黎若也疼爺爺,是真的打心眼裏在意擔心爺爺,爺爺也是清楚的。
靜默了好一會兒,爺爺才緩緩開口,
“你為什麽沒有想過,我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是留給你的?”
爺爺就這麽看著黎若,
黎若震驚的抬頭,隻是沉默的看了爺爺良久,還是選擇低下頭,悶聲不語。
爺爺有些虛弱的咳了兩聲,看著這個偌大的宅院,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情。
想起當年的顧雨,想起嫁進來的慕容雲,想起那個走到這裏來堵著他過道黎若的母親,過去的事情像雲煙一樣滿滿散開,雲霧散盡的時候他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怯生生的小姑娘,眼睛裏泛著淚花,怯怯的喊著他,“爺爺。”
那個時候,他心裏一瞬間軟的一塌糊塗。
安家也很久沒有添過女孩子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總是男丁居多。
自他爺爺這輩,就隻有男孩子了。
看著黎若這小姑娘,雖說是個私生的,可好歹,安爺爺是真心疼著的。
黎若低著頭,眼眶卻紅了。
爺爺沉默的歎了一口氣,
“你覺得單憑慕容家有這麽大本事可以製造兩場車禍替罪嗎?”
黎若整個人頓住,忽然反應過來什麽,
“你是說……”
“國誠或許知道什麽,幫忙掩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