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硯落在鬢邊的那一吻很輕, 卻莫名帶了點耳鬢廝磨的錯覺。

親完便撈過一邊的浴袍穿上,經過廚房時,從冰箱裏拿了瓶冰水灌下半瓶, 之後才去玄關撿江瑟落在鞋櫃上的貼身衣物。

韓瀟在外頭等半天沒動靜,不敢貿貿然刷卡進去裏頭,正要拿出手機給陸懷硯撥電話, 門就是在這時候“哢嚓”一聲打開。

“哥!生日快樂!”韓瀟熱情打了聲招呼,一隻手抱著個裝酒的長木盒, 另隻手就要推開門往裏頭走, “本來前天就想親自過來給你送生日禮物的,但我那會不是在北城嘛, 我媽又給我安排了一姑娘相親, 我要不去她能把我皮剝了。”

陸懷硯扣住他推門的手, 目光淡淡掠過他懷裏的酒, 鬆開了他手腕將酒奪下,說:“禮物我收了,你人也可以走了。”

房門隻開了一小半, 那一小半還被陸懷硯這個門神堵了個結實,韓瀟門推不開門又進不去,隻好道:“不是哥, 我沒吃早飯呢,一下飛機就來找你,好歹讓我吃個早飯再走吧。”

“我沒空, 你到樓下去吃。”想到什麽, 又添了句, “把另外一張門卡給我, 你不需要這張卡, 以後來之前先給我撥電話。”

韓瀟:“……”

雖說他就算有房卡也不敢隨意開他哥的房門,但之前他哥明明默認他能分張房卡的,要不然他早八百年前便已經將這張卡拿回去了。

韓瀟依依不舍地將卡從兜裏摸出來,張了張嘴,還想再問些什麽,陸懷硯已經從他手裏抽出房卡,淡淡道:“回去休息兩天,這兩天我不會讓李瑞給你安排工作。”

韓瀟頓時多雲轉晴,也不犯嘀咕了,剛準備拍個彩虹屁,便聽“哢”的一聲,陸懷硯已經闔起了門。

“……”

將韓瀟支走,陸懷硯回去房間。

江瑟正在盥洗室裏洗漱,見他回來,淡淡瞥去一眼便收回視線,安安靜靜地刷牙。

陸懷硯站在盥洗室門口看了看她,邁腳進去,從容地將她留在玄關的貼身衣物丟進藤編籃裏,之後便在另一邊的盥洗台麵拿起電動牙刷。

兩人用的同款牙刷,一支綠色,一支黑色。

江瑟從鏡子裏看到她那片薄薄的貼身衣物孤零零地躺在藤編籃裏,低了低眼睫,麵不改色地吐掉嘴裏的泡沫。

漱完口,她越過陸懷硯走向裏頭的淋浴間,脫下身上的睡裙,推開玻璃門進去。

陸懷硯手撐在盥洗台,一抬眼便從鏡子瞥見她背影,雪白腰間映幾個花瓣般的紅淤,昨晚他弄出來的。

男人落下眼簾,隻覺剛剛那半瓶冰水白喝了。

淋浴室裏,水聲淅瀝瀝,像驟然落下的雨聲。

江瑟抬眸望著那細密的仿佛斷了線的水珠,喉頭開始發幹。

很快這陣綿密的水聲闖入了一道震動聲,是他那把電動牙刷的聲音。

她朝外望了眼,磨砂玻璃門外,是陸懷硯模糊的身影,黑色一道,頎長的,偉岸的。

江瑟收回眼,朝前走了一步,任由溫熱的水衝她兜頭潑下。

洗完澡出來,陸懷硯人已經不在,江瑟拿了件浴袍,剛穿上,男人卻是去而複返,身上換了套襯衣西褲。

目光在她濕漉漉的頭發頓了下,陸懷硯從抽屜裏拿出吹風筒,拍了拍白色的盥洗台麵,“過來,給你吹頭發。”

江瑟走過去,跟上回一樣坐上盥洗台。

陸懷硯解開袖扣,將袖子挽至手肘,十分熟練地撥開吹風筒的開關。

吹幹頭發,他放下吹風筒,雙手握住她垂在盥洗台下的細白腳腕,往上一抻壓在台麵上。

“我看一眼。”

浴袍內**,江瑟因著他忽如其來的動作不得不伸手撐在身後,浴袍的尾擺從她膝蓋滑落,鋪在台麵上。

她反應倒是鎮定,麵色不見半點羞澀拘泥,眼睫微垂,目光清冷地看著陸懷硯。

男人往裏看了一眼,便放下她腳腕,給她將腿邊的浴袍攏好。

“好些了,消了點腫。”

江瑟:“……”

陸懷硯抬眸對上她眼,笑了聲:“剛以為我想做什麽?”

江瑟懶得應他,張眼打量他身上的衣服,說,“你要出去?”

陸懷硯嗯一聲:“影視城項目要去跟進一下,吃完早餐就走。這張房卡——”

他頓了頓,將他剛剛放在盥洗台上的房卡拿過來放江瑟手裏,“你拿著,以後這裏你隨時可以來。北城那頭的屋子用的智能係統,挑個時間我給你把指紋和瞳紋錄了。”

房卡是塊黑色金屬片,觸手冰涼。

剛江瑟過來時便看見了,指尖摩挲了下卡片的邊緣,她問陸懷硯:“剛韓瀟手裏的那張?”

陸懷硯嗯了聲,同她解釋了一句:“韓瀟過來給我送生日禮物。”

他說到這倒是笑了下,“其實他不需要送,他已經給我送了更實用的東西。”

江瑟看他,男人撥開她垂在臉側的頭發,低頭在她唇上偷了個香,笑道:“床頭那一櫃子的安全.套是我來桐城那天他給準備的,夠我們用一段時間了。”

韓瀟旁的本事沒有,敗家倒是厲害,用的東西也格外講究,包括這些計生用品,每種size都給他備了一大摞。

韓瀟能幹出這種事,江瑟是一點也不意外,她低頭笑一笑。

陸懷硯盯著她唇角的笑靨,將她從盥洗台上抱下來,說:“大小姐該去挑早餐了。”

-

這頓早飯江瑟沒用成,就連陸懷硯泡的紅茶也隻喝了一半。

張玥出了車禍,她接到何苗的電話後便匆匆趕去了市一院。

到醫院時,何苗正紅著眼給張玥繳費,見到江瑟,忍著哭腔道:“對不起江小姐,我不知道還可以找誰,隻能找你。”

江瑟接過她手裏的繳費單,說:“別慌,先把錢交了,一會再跟我說究竟是怎麽回事。”

江瑟的出現無疑給何苗打了一劑定心針,繳完費,她情緒也平複下來,說:“是一輛不知從哪裏衝出來的摩托車,那混蛋撞到人後便逃逸了。還好醫生說師父隻是腿骨斷了,還有一點腦震**,並沒有生命危險。”

江瑟眸光動了下,頷一頷首,同何苗一起去了病房。

病**的女人還未醒來,左腿打著石膏高高吊著,蒼白的麵龐比起前兩日又瘦了些。

江瑟看了她片刻便拿出手機給方商撥了個電話。

方商便是先前陸懷硯給她用的人,這人在桐城是號人物,人脈頗廣,不過一小時,便將那撞人逃竄的車主揪了出來。

“是個普通的上班族,怕遲到便抄了小路。撞人後怕賠錢,仗著小巷偏僻又是監控死角便逃逸了。”

方商發來那人的照片,還神通廣大地找到了一小段監控視頻,恰好拍到車主慌裏慌張、手足無措逃逸的場景。

視頻裏,車主逃逸後張玥還未暈倒,可她沒有選擇報警,而是給何苗打了個電話。

江瑟關掉視頻,將手機放回兜裏,回到了病房。

她望著張玥枯瘦的臉,低聲道:“還真是個意外,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她沒再說下去,在床邊靜靜站了一會便走到窗邊,輕吸了幾口窗外沁涼的空氣。

張玥這一整日都沒醒,江瑟同何苗錯開時間在病房裏守著她。

天色暗下來後,何苗抱著件軍大衣過來替江瑟:“江小姐,你回去休息吧,晚上我來給師父陪床。”

江瑟頷一頷首,望一眼病**的張玥,拿起桌上的手機離開病房。

市一院住院部的車位一貫緊張,她來時將車停在馬路對麵的停車場。

出了住院樓,正要左轉到燈口過馬路,手機忽然一震。

她看了眼屏幕,接起電話:“陸懷硯。”

男人的聲音就貼在耳邊,嗯一聲便道:“往右看一眼。”

江瑟下意識住了腳,回身朝右看去。

人潮湧動的街口,細雪稀稀落落下著,他就立在昏黃的路燈下,目光沉靜地望著她,慣來凜冽的眉眼蘊了點笑意。

“餓了沒?我們去吃上回錯過的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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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因東家有喜而錯過的麵館叫東來順,因為老板名字裏帶了個東字。

因著女兒出嫁,麵館歇了兩日,今天倒是趕巧,來的時候店已經開了。

落雪天,出門吃熱湯麵的人不少。

江瑟他們運氣好,角落處恰巧有一張空著的二人桌。

兩人都點了店裏的招牌牛肉麵,下單時,陸懷硯特地叮囑一句:“一碗不加蔥也不加香菜。”

江瑟正在拆筷子,聞言便抬眸看他一眼。

那碗不加蔥也不加香菜的麵是給她點的,她打小便不愛吃味兒太重的佐料。

麵館地方小,人又多,說話聲此起彼伏,跟個菜市場似的。

看得出來在這吃麵的都是老街坊,好幾桌客人都在恭喜老板嫁女。斜對角還有一位老伯說了個趣事,說擺席那日,有人往麵館裏頭遞了個紅封。

“老東拿著那紅封問了一圈,都不知道是誰遞的紅封,上頭就倆字,硯、瑟。”

老伯說起這話時,江瑟那桌的麵剛好送上來,端麵的人是老板娘,把麵放下後便扭過頭笑著同那老伯道:“我跟老東都在猜是哪對兒剛搬來的夫妻呢,老東說既然找不著人,索性就叫硯先生跟瑟小姐。”

“聽說了,老東說紅封上那幾個字漂亮得都能裱起來了,估計是文化人。”

文化人陸懷硯正在給江瑟那碗麵澆醋,兩人吃飯時都不愛言語,低眉垂眼,安安靜靜地聽著,安安靜靜地置身事外。

有人來了興致,非要看那紅封上的字,老板娘還真將那紅封拿了出來,讓人看上頭那句百年好合,還有落款的那兩個字:硯、瑟。

氣氛一時熱鬧得如火如荼,長而薄的紅封不知在多少人手裏轉著。

沒人知曉那紅封的主人就在這兒。

他們是這場熱鬧的始作俑者,卻也是這場熱鬧裏的過客。

江瑟碗裏的麵沒吃完,最後陸懷硯將她剩下的那半碗麵一並解決了。

結賬時,老板娘送了兩顆薄荷味的喜糖。

江瑟雖然愛往茶水裏放點兒冰糖,平素卻很少吃糖,尤其不愛吃硬糖。接過喜糖時,想起老板娘剛誇了句瑟小姐,便一改往常不吃硬糖的習慣,拆了顆往嘴裏放。

兩人推門出去,冷風吹得門口的風鈴“哐啷哐啷”響。

上車後他們都沒說話。

黑色轎車慢悠悠拐入一條僻靜狹長的巷子,經過一處濃密樹影時,陸懷硯驀地踩下刹車。

將手刹一撥,他解開安全帶,手撐在中控台,傾身掰過她望向窗外的臉。

“聽見沒,剛裏頭的人都在說瑟小姐人美心善。”男人低頭銜住她唇肉,舌尖往裏勾纏嚐了點她唇腔裏的薄荷甜,笑道,“誇你呢,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