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江瑟要去寒山寺拜訪長輩, 餘詩英一早便給她備了禮物。

“我去年用杏子做的酒,酒精濃度不高,就一甜甜的果酒, 你那長輩應當會喜歡。對了,她是不是春天一過便要離開桐城了?”

江瑟說:“是,韓姨下個月便會啟程去南城, 您準備的這壇酒今天正好能派上用場。”

韓茵的確是準備四月離開桐城,去南觀音山住兩年。

她今日去寒山寺即是拜別, 也是踐行。

到寒山寺時, 差不多十點。

山腳的停車場密密麻麻停滿了車,上了山才知道今天過婦女節, 不少憂心孩子婚事的媽媽帶著女兒過來求姻緣簽。

江瑟這一路聽到好幾次紅鸞星動。

韓姨去年也說陸懷硯會紅鸞星動, 那廝後來還信誓旦旦地說她就是那顆紅鸞星。

江瑟自然是不信。

陸懷硯也不見得是真的信。

他們都不會將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神明之說, 想要的東西, 從來都是自己親手圖謀親手去得到。

她與陸懷硯不信,韓茵倒是信得很。

吃飯時,還特地同江瑟道:“你回北城也好, 正好幫我多提醒阿硯。住持說阿硯今年會有血光之災,我就怕他不將自己的安危放心上。”

江瑟麵上應得好好的:“我如果見到他了,會同他轉達您的話。”

韓茵笑道:“你別說是轉達我的話, 我每回同他打電話都要說一遍,他十成十是已經聽膩了。就說是你說的,這樣阿硯指不定還願意聽幾句。”

江瑟不置可否地笑一聲, 岔開了話題:“您下個月去南城是小陸總還是李特助送您去?”

“阿硯說他會陪我去。”韓茵笑著給江瑟挾了一筷子菜, 說, “你那天要不要一起來, 就當是去南觀音山踏春?”

“我那天不一定有空。”江瑟笑笑, 掀開酒壇的蓋子,給韓茵斟了一小杯酒,說,“今天特地提了壇酒來,就是為了同您提前踐行。我要開車,隻能以茶代酒,但韓姨您今天還是至多隻能喝三杯。”

“那你答應我不能同阿硯說我喝了三杯。”

韓茵不勝酒力,三口酒落肚便些醺然。

江瑟離開時,韓茵輕輕抱住她,像幼時一樣,拍著她肩膀笑著道:“阿姨要謝謝我們瑟瑟,你不知道……”

寬大的袖擺滑落,露出她左手腕一道極深的舊疤和七八條縱橫交錯的細疤,一句“你不知道”在唇邊凝了幾秒卻是沒了下文。

江瑟隻當韓茵是起了醉意,送到玄關便叫她止步。

韓茵落下袖子,笑著頷首道:“開車慢些,明天到了北城記得叫阿硯去接你。”

江瑟笑著應好,緩緩說了聲:“韓姨再見。”

玄關那扇木門沒一會兒便合攏。

韓茵依舊立在玄關的木梯,幾不可聞道:“阿姨要謝謝你,你不知道……我們阿硯有多孤獨,好在他遇見了你。”

語氣輕得似喟歎又似自語。

轉身進屋時,瞥見從鬆木窗外斜入的春光,腳步微頓,又是一笑:“春天終於來了,真好。”

江瑟剛從山上下來,陸懷硯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這會快下午三點了,他居然沒在忙。

這幾日他都是夜裏十點後才得空,江瑟有時沒忙完,兩人便開著視頻各自對著電腦敲鍵盤。

有一回江瑟忘了視頻還開著,眼睛盯著筆電屏幕,手去摸水杯時不小心碰倒了杯子,被水潑了一手。

她蹙眉,沒忍住罵了聲:“shit。”

話音剛落,支架上的手機忽然傳出一聲很輕的笑聲。

江瑟回過神,先是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話時間:一小時十六分鍾。

緊接著又望向屏幕裏詐屍的男人,問他:“你笑什麽?”

男人唇角的笑意半點未散,反而還加深了點兒。

“笑也不成麽?要不我幫你罵那杯子兩句?”

-

江瑟沒急著接電話,拉開車門發動車子後,才戴上耳機接起:“我剛同韓姨吃完飯。”

“嗯,剛母親同我說了,還說你給她帶了酒。”陸懷硯說,“說吧,母親今天又偷喝了多少杯?”

“……”

江瑟打方向盤將車開出停車場,沒吭聲。

耳機裏很快便傳出一聲低沉的笑聲:“不說?母親要你保守秘密了?我猜猜,三杯?”

“……”他一猜一個準,說是猜,語氣卻是篤定。

江瑟瞥了眼後視鏡,說:“你很閑麽?”

“不閑,今晚可能沒時間給你打電話,趁著會議的空隙時間聽聽你聲音。”陸懷硯說著便抬手看了眼腕表,“還有兩分鍾。”

今天日頭大,小電車被曬出融融暖意。江瑟落了點車窗,冷風嗖嗖灌入,給車內的空氣降了點溫。

她問他:“你明天晚上七點有空嗎?”

“晚上有個酒局,七點開始。”

江瑟“哦”了聲:“那你派個助理過來機場接我,我明天過去北城。”

陸懷硯挑了挑眉,正要開口問她過來北城做什麽,會議室的門忽然“篤篤”響了兩聲。

掀眸望去,周青就站在會議室外,麵色有些凝重。

男人眉宇稍凝,道了句“把航班信息發給我”便結束這通電話。

周青推門進來,門一關便對陸懷硯道:“小陸總,您同孫小姐的照片上了熱搜,我本來已經找人撤了下來,但半小時後又被衝了上來,有人在背後故意炒這件事兒。”

周青嘴裏的孫小姐是滬城孫家的千金孫唯,這位千金小姐隱姓埋名進演藝圈拍了幾部文藝片,拿了兩座含金量還算高的影後獎項後聲名鵲起,算是內娛近兩年風頭最盛的新生代花旦。

陸懷硯半眯了下眼,他回北城那晚,兩人的確在酒宴裏打了個照麵。

她過來同他敬了一杯酒,兩句話都沒聊完他便離開了,能拍出什麽照片?

“照片給我看看?”

周青將平板遞了過去,照片有三張。

每張照片拍的角度都十分微妙,恰恰好抓住了兩人對視的那一瞬間。

明亮通透的燈光下,男人隻露出半張輪廓深邃的側臉,女人仰著臉看他,妝容精致的眉眼含著笑,很有點脈脈含情、情投意合的意思。

陸懷硯麵色淡淡地撂下平板。

陸氏同關家洽談合作的事兒叫某些人忍不住要跳腳了。兩家的合作一旦談成,陸氏未來十年的核心項目都把在他手裏。

那幾位怕他在陸氏的地位再也無法動搖,又自以為是地認定了陸氏同關家的合作是建立在兩家聯姻的基礎下,狗急跳牆之下便使出這麽個爛招。

男人修長的指骨輕輕點了點會議桌,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電話一接通他連招呼都懶得打,語氣漠然道:“看來您對您現在的半退休生活十分不滿,既然如此,我給您找點兒事做,免得您腦子進水又要鬧笑話。”

說完他也不等陸進宗回話,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最後再說一次,以後遇到陸進宗的事不必等我來處理,該怎麽做便怎麽做。”陸懷硯望著周青,目光冷厲道,“一個熱搜都不敢撤下來,你是希望我換人坐你的位置?”

周青心神一凜。

他的確查出了這次的事兒是陸進宗那幾位在攪局,那幾人無能歸無能的,但到底是小陸總的至親,他不敢貿貿然下狠手處理,這才過來讓陸懷硯定奪。

“我現在便去處理。”

周青拿起平板便要出門,陸懷硯忽然叫住他。

“先去查一下明天下午三點後桐城飛北城的所有航班信息,叫李瑞把明天兩點到三點的時間空出來去富春街接人。還有,明晚的酒局幫我推了。”

桐城飛北城?

富春街?

周青心念一轉,不知為何就想起李瑞整日神神叨叨的那句:“有戀愛談的老板,至少在罰起咱們工資來會沒那麽資本家。”

“是,”他駐足應了一聲,遲疑道,“這次的熱搜,江瑟小姐那邊需要叫李特助解釋一兩句嗎?”

實在不怪他這樣問,在周青眼裏,小陸總不可能會為了樁子虛烏有的緋聞特地跑去同江小姐解釋,這種事讓大嘴巴李瑞來說最合適。

結果小陸總眉都沒抬一個便道:“不需要,她不會信。”

-

陸懷硯與孫唯的這張照片江瑟壓根兒沒機會看到,看到了也不會在乎,但這事兒她從郭淺嘴裏聽說了。

郭大小姐一臉的義憤填膺:“陸懷硯是怎麽回事?跟人鬧緋聞都鬧到熱搜了!”

江瑟那會剛到家,正坐在地上收拾行李,聽見這話,麵色平靜得一點波瀾都無。

“既然已經撤下了,那就不是真的,”她淡淡道,“那張照片估計是別人的手筆。”

郭淺:“瑟瑟,你怎麽能這麽淡定?”

江瑟笑笑:“熱搜上那照片是不是二月二十八號那晚拍的?”

“咦,你怎麽知道的?不是沒看到那新聞嗎?”

那晚陸懷硯給她打電話時正在衣帽間換衣服,說沾了點不喜歡的味道。

這會不用想都知道他說的是香水味。

他這人同她一樣,很不喜歡身上沾染到別人的氣息。

“放心,他那晚沒同孫唯有什麽後續,酒宴一結束他就跟我打電話。”江瑟說,“更何況,他要真變心也沒什麽,誰說談戀愛就一定要有個結果?你算算你談多少場了。”

“你跟我能一樣嗎?你那是鐵樹開花,跟我這種遊戲人間的花蝴蝶怎麽能一樣?”

江瑟失笑:“既然是鐵樹,那我這顆心也是鐵做的,別擔心。”

三言兩語安撫好郭淺,江瑟一掛電話便收到李瑞的微信,問她明日什麽時候方便過來接她去機場。

江瑟沒讓李瑞接送,第二日是江川同餘詩英親自送她去的機場。飛機抵達北城時,已經過了七點,比原定的降落時間晚了半小時。

推著行李箱出來時,她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裏的男人。

他應當是剛從公司過來,一身的襯衣西褲,菁英氣質濃烈。隻不過少了領帶,又解了一顆襯衣的扣子,冷冽倨傲的氣質裏又添了絲慵懶的意味。

幾乎在她出來的瞬間,他眼睛便看了過來。

江瑟慢慢走近他,“我以為是周特助過來接我。”

陸懷硯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睇她:“想給你一個驚喜。”

他的車就停在航站樓外麵,陸懷硯給她拉開後座的車門,放好行禮後,同她一起矮身坐進後座。

“餓了麽?先去吃飯?”

江瑟看他一眼,“不餓,先去你那裏。”

陸懷硯牽住她手,喉結緩緩往下一沉,說:“成,去瑞都華府。”

車子往市中心的瑞都華府去,那套屋子離機場最近,四十分鍾的車程。

霓虹不斷從車窗掠過。

兩人隔著半臂距離安安靜靜坐著,江瑟右手被他扣著,虎口那處皮膚被他指腹緩慢摩挲,離瑞都華府越近,他摩挲的力道便越大。

車子抵達地下停車場,陸懷硯領著她從直達電梯上樓。

男人從電梯出來時,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的姿態。

然而梯門在身後一合攏,江瑟隻覺腰身一緊,他的吻便鋪天蓋地地落了下來。

那副金絲眼鏡還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伴隨著他近乎暴烈的攻勢,江瑟覺得他這會簡直就是個衣冠禽.獸。

他吮著她舌尖含糊地問了聲:“去浴室?”

江瑟牙關被他逼得大張,唇腔被他堵得壓根兒說不出話。

纖長的脖子往後一揚,“啵”地一下,她從他嘴裏奪回被他吮得發麻的舌尖,低下眼皮看他,說:“不去浴室,我要在上麵。”

這事兒她在桐城提過,就在她屋子的廚房裏,這姑娘一臉認真地說下回她要在上麵,他還笑著問她是要他坐著還是躺著。

可惜後來兩人一直沒尋著機會嚐試。

陸懷硯掀眸看她眼,笑了一聲:“這半個月是不是一直在惦記著這事兒?”

他抱著她走到客廳的沙發,坐下後單手扶住她腰,另隻手掐她下頜,邊啄她唇邊不疾不徐道:“東西在褲兜裏,想弄我你得自己拿。”

偌大的公寓,就客廳的天花板亮起一串射燈。

半明半昧的光線描摹著他凜冽的眉眼。

江瑟烏溜溜的眸子大大方方地迎著他視線,手摸入他右側的褲兜。

他著了條裁剪熨帖的黑色西褲,坐下時褲兜那處的衣料壓出幾線褶皺,給那隻漂亮纖細的手添了點阻力。

陸懷硯抬著眼皮看她,她那隻手在他褲兜裏像隻老鼠拱來拱去時,他身體紋絲不動,就那樣由著她,隔著內兜薄薄的意料貼上他腿側的皮膚。

獨獨在東西被拿出來時,喉結上下滑動了一輪。

江瑟拿了東西便撂腿邊,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襯衣,邊解邊低頭去碰他唇。

扣子一粒粒剝開,衣領撕開,鬆鬆垮垮地掛在他肩骨。

江瑟就著不算明亮的燈光靜靜看了他一眼,隨即摘下他眼鏡,鏡腳往裏一收,用鏡片邊緣的金屬壁沿著他麵部曲線從額心,沿著他高聳的鼻梁一點點順著他雕塑般的曲線緩慢下移。從冷冽的下頜到喉結,又到鎖骨。

像在作畫,又像是在撩撥。

陸懷硯視線往下一壓,發現他那副戴慣的眼鏡正在勾勒著他胸腹的肌肉和骨頭。

尖銳又不刺人的冰涼之感叫他盤旋在那處肌理下的火燒得愈發烈。

“我一直覺得你的骨相很好。”江瑟聲嗓清冷,語氣裏卻是掩不住的欣賞,“比我以前遇到的東歐模特都要完美。”

人的骨相好壞不僅僅體現在頭骨,身體的骨相也很重要。

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具身體的肌理和骨相。

陸懷硯莫名有種正在被女票的錯覺。

對方還是個對人體藝術格外吹毛求疵又格外難伺候的顧客。

脖骨貼上沙發頂,他揚起下頜,笑著問她:“我是不是還得說聲謝謝?”

江瑟垂著眼,緩緩一笑道:“不,我們都不需要說謝謝。”

鬆開指間的眼鏡,她手往上攬住他脖頸,在他耳邊輕聲說:“我知道你也很喜歡我這具皮囊。”

他們對浴望從來坦誠,也從不掩飾對彼此身體的喜愛。

陸懷硯聞言便側了側眸,手掌從沙發的皮料掀離,一手掌在她後腰,一手扶住她後腦,就著她這會的姿勢,去吮她頸子的脈搏。

“我喜歡的可不僅僅是你這身皮囊。”

江瑟被他吮得微微發顫,呼吸一窒便垂下一隻手去夠腿邊的東西。

一開始她始終不得要領,也溫吞,陸懷硯被她磨得額角青筋突突地跳。

偏這姑娘霸道得很,不許他反客為主,隻好抬起脖骨啜一啜她耳垂,沙啞的聲音克製又隱忍:“你還挺會折磨我。”

好在十來分鍾後,她終於尋著了要領。

江瑟沒一會兒便出了汗,整個人像泡在溫泉湯裏。

她穿了條長袖連衣裙,外翻的白色珍珠領,薄荷綠裙身,從上往下都透著端莊氣韻的春裝在一聲“刺啦”聲後,漸漸堆疊成另一種風光。

儼然是物似主人型,溫雅的皮囊下裝著具又冷又欲的靈魂。

這事兒比江瑟以為的要累人。

她摟住他脖子,汗涔涔的臉頰貼著他脖頸,輕輕喘息道:“陸懷硯,打個商量——”

陸懷硯似是猜到了她要說什麽,低低笑一聲,沒給她把話說全的機會,“沒得商量。”

男人雙手緊緊扣住她腰,覆上她濕熱的唇,“你這體力得再練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