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暗罵皇帝

就在江楚寒的思緒千回百轉之間的功夫,駱養性忽然話鋒一轉,淡淡地道:“這件案子,我希望不要再查下去了。”

“為什麽?”江楚寒怔了一下,忽然下意識地失聲說道。

隻是在剛說出這句話以後,江楚寒頓時就後悔,不該在駱養性麵前流露真情,正急急地思考著怎麽補救的方法時,隻聽駱養性忽然淡淡地一笑說道:“朝綱!”

“朝綱?”江楚寒有些疑惑。

“沒錯,朝綱。”駱養性歎了口氣,停了停繼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徐文廣開口之後,會引起什麽樣的後果麽?”

江楚寒低下頭思索了半晌,然後答道:“天下大亂,血流成河。”

“沒有錯,天下大亂,血流成河。”駱養性淡淡地繼續問道:“如果我大明一旦發生內亂,又將引起什麽樣的後果?”

“四夷侵襲!我大明本來已匪患不斷,那時將生靈塗炭,赤地千裏,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江楚寒又是一歎,答道。

駱養性點了點頭,仿佛很滿意江楚寒的悟性一般,淡淡地道:“所以本指揮使要求你,不要再查下去了,就算是將所有的口供查出來了以後,也不要報到皇上那裏去,這是本指揮使對你的唯一的要求。”

“為什麽?”江楚寒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仿佛有些激動地說道:“指揮使可知,徐文廣一案究竟有多嚴重?整個江南三十六道盡皆是蛇鼠一窩,又豈止是洪承疇一人?甚至還包含了後金和韃靼!而這些人的存在,就是要造反!”

“不用說了,我想這些事情,我比你了解的更加清楚。”駱養性隨即揮了揮手,神情依舊是那麽的平靜,看不出半分的喜怒哀樂出來:“我問你,是整個朝堂的安危和穩定重要,還是一個叛軍重要?”

駱養性的這一席話,頓時讓江楚寒有些嗆住了,怔怔了半晌以後,江楚寒這才有些不情不願地道:“自然是前者了。”

“隻要天下承平,即便是叛軍又哪裏會有什麽可趁之機?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時移勢易。”駱養性那張圓圓的臉上越發有些凝重了起來:“所以,你懂了嗎?”

“我懂了。”江楚寒歎了口氣,事實上,江楚寒很想問一問這位和崇禎一樣同樣喜好舞文弄墨的指揮使,這本是打擊東廠一黨最好的時機為何又要輕易放棄?然而江楚寒最終話到了嘴巴邊上還是又一次咽了回去,江楚寒可不願意得罪這位指揮使,更何況,眼前的這個胖胖的圓臉指揮使還是自己眼下“名正言順”的主子。

“你是不是想說,這麽樣的一個好機會,為何本指揮使不去把握他,對麽?”駱養性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和整個天下的穩定比起來,區區一個天地會,又算的了什麽呢?”

江楚寒猛地渾身一個機靈,整個後背頓時生出了一身冷汗,這才終於震驚了起來,這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指揮使,竟然有看穿人心思的本領,這讓江楚寒又怎能不感到懼怕?在駱養性的眼前,自己仿佛就像是一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小白鼠,所有的秘密都被一覽無餘,這樣的人,江楚寒寧願選擇與他做朋友,也不願意選擇與他做敵人!

駱養性淡淡的笑容印在江楚寒心裏,就仿佛是一尊永遠被塑造在廟堂之上的一尊大佛一般,永遠掛著微笑,卻能洞悉一切,江楚寒的後背早已是冷汗濕透了!

“我的話,記住了嗎?”駱養性淡淡地重複到:“查到這裏的時候,就不要再查下去了,即便是皇上,也絕不能讓他得悉參與進徐文廣一案的官員究竟是誰,究竟又有多少,我的話,你明白了麽。”

“下官明白了。”江楚寒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以後,才發現好似如釋重負了一般,渾身就像是抽幹了力氣一樣,就連額頭上也微微地芯出了些許的冷汗來了。

“很好,你可以退下了。”駱養性淡淡地吐出了這幾個字以後,江楚寒明白這是下了逐客令了,於是連忙起身,向駱養性告退,臨快要退出門前時,駱養性的聲音緩緩地傳響在了江楚寒的耳邊:“江南的事情,你做的不錯。”

“謝指揮使誇獎。”在最後一次對駱養性道謝了以後,江楚寒走出了房間,然後緩緩地挺直了腰,臉上的表情,已然是一臉的冷峻了!然而,此時此刻正身處與駱府中,江楚寒隻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趕緊離開,避的遠遠的,離的越遠越好!這個是非之地,果然不是江楚寒的久留之處啊!

駱養性依然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微微地閉目好久,然後淡淡地忽然衝著門外道:“宣吳孟明進來。”

門外的守衛得令以後,隻是過了不一會,吳孟明忽然緩緩地從門外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一臉的肅穆,但是在駱養性麵前,吳孟明臉上的神色卻顯得異常的恭敬。

“全都聽見了吧?”駱養性淡淡地說道。

“回指揮使話,全都聽見了。”吳孟明一臉恭敬地說道。

“派幾個人盯著他,別讓他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駱養性深深地歎了口氣,眉宇間所散發出來的那一股深深的憂慮顯然與他的外表完全不成正比:“他知道了。”

駱養性的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落在吳孟明耳中卻是不由的一震,隻見吳孟明神情有些詫異地道:“不會的吧?”

“他知道了。”駱養性點了點頭,表示了十足的肯定:“他已經知道了,上一次要殺他的人,是我!”

駱養性忽然霍地一聲站了起來,表情有些嚴肅地歎了口氣:“雖然可能會是名得力的幹將,但是這個人,留不得。”

說到這裏以後,駱養性忽然揮了揮袖子,一絲陰暗的光線投在了駱養性的臉上,顯得有些模糊不清,隻聽駱養性那淡淡地聲音忽然傳入了吳孟明的耳朵裏:“這個人野心太大,從他的眼神裏,我可以看出一絲絲強大的野心,雖然不知道他所圖謀的究竟是什麽,然而等到這次事情過完以後,還是就讓吏部尋個由頭,剪掉他吧。”

“是。”吳孟明想了想,雖然直覺上認為有些不妥,然而最終以後,吳孟明的腰還是深深地彎了下來,對駱養性表示了服從。

江楚寒發怒的時候沒有摔東西的習慣,然而江楚寒有一個習慣,就是一個人躲在屋子裏罵罵咧咧的。

現在,江楚寒很憤怒,而且是非常的憤怒!

“你-奶-奶-的皇帝小兒,你-奶-奶-的駱養性!”江楚寒正一個人躲在屋子裏大發雷霆,反正這裏是後院,即便是有人聽到,也隻會是丫鬟什麽的,絕不會被流傳出去。

原因無他,隻因為自己這一著以來,又攤上了一趟渾水!千算萬算,最終還是淌進了這趟渾水裏,這簡直讓江楚寒感到無比的鬱悶!

“該死的皇帝小兒,要我查案子,可是錦衣衛又要我別查,我江楚寒到底該聽誰的?”江楚寒坐在床邊上罵罵咧咧地道。

若是要江楚寒自己選擇,江楚寒寧願不去淌這趟渾水,可是,自己身處與大明這個封建時代,自己小命的生死大事也是由一人說了算的,就像是大老板叫你朝東,你敢往西麽?

“這一對君臣,真是他娘的敗類!還加上一個溫體仁和楊嗣昌,嘿嘿嘿,我江楚寒這一遭進京以來,可算是什麽都碰著了!”江楚寒表情無比的猙獰,一會哭一會笑的,簡直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駱養性。

現在,江楚寒已經可以有十成的斷定,自己身處錦衣衛昭獄的那件事,正是這位指揮使幹的,江楚寒可不是紙老虎,江楚寒的性格是睚眥必報,江楚寒從不會把自己的命運交在了別人的手中,從來都不會!即便是皇帝老兒,江楚寒也絕不會!

隻是現在,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如果要江楚寒選擇,江楚寒當然是願意樂了個清閑自在,可是……可是,後麵可還有一個不見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程國祥啊!

就算是自己不願意查下去,那個程國祥肯幹麽?他願意麽?那個整天板著張臉油鹽不進的家夥,會肯甘心放棄這個大好的打擊黨朋勢力的一個機會麽?在這種黑是黑白是白的人的眼裏,那可是半點沙子可揉不進去的。

所以,駱養性給自己提出的那個要求,簡直就是一個根本無解的難題!反而還會讓自己引火燒身,自己的眼下,可是萬萬不能得罪這個指揮使的,不然,可能會死的渣都不剩!

想著想著,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誰啊!”江楚寒沒好氣地衝著門外喝了一聲。

“相公,是我。”

一聽是眉兒的聲音,江楚寒的口氣立即變的好轉了起來,淡淡地歎了口氣,道:“進來吧。”

江楚寒的話音剛落,一個無比美妙的人兒推開了門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副托盤,江楚寒隻是看了一眼,便淡淡地問道:“這是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