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主動”退伍
天有點陰，黑沉沉的讓人心中不舒服。
蘇南站住身子，回頭看一下生活了兩年的大院，心中激**，被一種莫名的情緒填滿。
“小南走吧，事已至此，已是無可挽回，你心中不要再多想，別有負擔，回去後還是好好地生活，有時間我們會去看你。”旁邊一人見到蘇南那副依依不舍的樣子，走過來勸他一句，拉起他的手，把他塞進一輛軍綠色的大吉普當中。
“我也會……”張了張口，蘇南把回來看他們的話吞進肚子中。這兒不是普通的地方，他從那個院門中出來，要想再回去已經根本不可能。
“葉隊長，謝謝你送我。”蘇南調整一下情緒，對剛才跟他說話那人表示感謝。
聽到蘇南如此說，那人臉色沉下來，伸手在蘇南的肩頭重重地拍了一下，“說什麽呢？在這兒我們一起生活了兩年，我們是好兄弟。無論什麽時候！更何況，我葉千軍還欠著你一條命。沒有你的話，我早就已經去投胎轉世。”
被葉千軍這樣一說，蘇南的臉上稍微好看點，“是的，我們是兄弟。葉隊長，這事你就不用再提，你都說了我們是兄弟，要是再念叨這事，就顯得見外了。”
“好，以後不再講這事。”葉千軍猛地一點頭，發動起車子，快速駛離大院。
蘇南回轉頭，久久地盯著那漸漸模糊的院門。
“別了……”
汽車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
“花山溝到了，有在花山溝下車的嗎？”售票員突然喊了一嗓子。
“我下。”蘇南回答一聲，站起身來，提著自己的包走到前麵，從緩緩減慢車速的客車上跳下來。
此時，夕陽已經落到西邊的山頭，馬上就會夜幕降臨。看著西邊的落日，蘇南長長舒一口氣，將包背到自己背上。
他雖然在花山溝下車，但是他的家並不在花山溝，而是在十裏外的紅葉峪村。到紅葉峪村隻有一條路，就是從花山溝村再繼續向山裏走。這條路是條山路，不到一米寬，隻能用腳走。
這十裏是直線距離，要是再考慮到那崎嶇的山路，比起在平地走二、三十裏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更加難行。
蘇南沒再多想，將包背好後，就直接以急行軍的速度向家中跑去。好在他以前的訓練中經常就有十公裏負重越野，這段回家的路對他來說倒也沒有難度。
不等太陽完全落到山後，蘇南已經來到紅葉峪。
紅葉峪並不大，總共也才三十來戶人家，散布在山坡上。在村子的最高處，有一座石屋，屋前的地麵平整，再向外是一道籬笆牆，圍起來成一個院子。
遠遠的，蘇南看到那座石屋時，就變得激動起來，也不顧得累，腳下加快速度，跑了起來。隻是眨眼的功夫，便來到院門口。
“爺爺，爺爺！”蘇南大聲叫著，推開院門向裏衝。
喊了幾聲，沒有聽到回音，蘇南的心便提起來。臉上也開始變得著急。此時天色已經放黑，這個時間，爺爺應該是待在家中才對。
“咣”，屋門被蘇南大力地撞開，而他的人也是衝進屋裏麵。
“爺爺！”蘇南再喊一聲。
屋內黑漆漆的，蘇南剛進門，根本看不清情況。憑著記憶，蘇南幾步衝到裏麵，打開電燈的開關。
“是……小……南……嗎……”一個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爺爺！”蘇南喊叫著，衝進裏間。
在裏間的**，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躺在那兒。臉上堆滿褶皺，嘴半張著，呼呼地喘著氣，胸脯也是在急劇地起伏著。
“爺爺，你這是怎麽了？”蘇南看到老頭的樣子，驚叫著撲過去，一把便抓起老頭的手腕，手指也順勢搭到他的脈門上。
“爺爺，你這……”蘇南的眼睛瞪起來，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從老頭的脈象看，他明顯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隻是還有一個念頭在支撐著。靠著這個念頭吊著老頭的一口氣，老頭還能堅持一會，不定什麽時候，老頭咽下這口氣去，他的人生路也就走到盡頭。
勉強抬起手，在蘇南的手麵上拍了拍，老頭喘息著對蘇南說道：“小南，爺爺心中有數，這是到了時間。本來爺爺還在遺憾，沒能見到你。現在你回來，我們爺孫能夠再見一麵，爺爺心中再沒有其他期盼。”
“爺爺，怎麽會這樣呢？”蘇南不相信地問道，“你的身體一直很健康的，怎麽就會突然之間病得如此嚴重呢？”
“小南，這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情。爺爺老了，也到了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所以小南你不用傷心。”老頭安慰蘇南兩句。
“小南，你怎麽突然回家了呢？現在還不到你休假的時候。”老頭似乎想起什麽，再提起一口氣，問蘇南。
“爺爺，這……”聽到老頭的問話，蘇南愣一下，一時間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總不能跟老頭說他已經“被退伍”。那樣說的話，老頭絕對等不到他的下句話，當場就會被氣死。
猶豫一下，蘇南還是對著老頭說謊，“爺爺，我們剛剛完成一個大任務，參加任務的人員都有半個月的假期，所以我就回家來看一看。”
“好。”老頭費力地點下頭，“小南，你回來的正好，爺爺能夠見你最後一麵，走得也心安了。”
“爺爺——”蘇南幾乎就要哭出來，“你別再說話，我馬上就給你治療，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沒用，別浪費力氣，爺爺知道自己的情況。”老頭一把拉住要站起身來的蘇南，“小南呀，有關爺爺的後事，我已經安排好了，在桌子的抽屜裏有個信封，裏麵就是爺爺留給你的信，你有時間拿出來看一下。爺爺已經沒有時間再與你多說，你看過信後就都明白。爺爺走了後，就留下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還有，一定要努力工作，我們蘇家沒有孬種，你可要給爺爺爭氣，在部隊幹出點名堂來。”
蘇南重重地點了下頭，在心中向著老頭道歉：對不起，爺爺。部隊已經把我趕了出來，但是我在這兒發誓，我一定會做出一番事業，不辜負你老人家的期望。
看到蘇南答應，老頭似乎是放下心事，眼皮也變得沉重無比，緩緩地合了起來。
“爺爺——！”
感覺到爺爺的手一僵，蘇南的心跟著顫抖了一下，一道撕心裂肺的喊聲從他的口中叫出，而他的人也是撲通一下跪倒在老頭的床邊。
…………
一周後，蘇南離開家，再次站到花山溝村的路旁，等著過路的客車。
爺爺在留給他的信中已經講明，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讓蘇南無須悲傷。本來還有一些囑咐，因為蘇南及時的回家，爺爺已經直接對他說過。隻有一條，沒來得及說出，爺爺讓蘇南有機會時，打聽姑姑的下落，這是蘇南後來從那信中看到的。
蘇南的祖上出過幾代禦醫，到了爺爺這一代，同樣醫術很高，稱為國手也不為過。隻是在一個特殊的時期，爺爺受到批判，被關了起來，遭受到許多的折磨。
後來，等到爺爺從被關押的地方放出來時才知道，在幾年前，奶奶因為承受不了壓力已經離開人世，當時還是小孩子的爸爸沒能照看好姑姑，在大街上與姑姑走失。爺爺因為在關押時被打斷了雙腿，此時是心灰意冷，不願再在城市待著，領著蘇南的爸爸來到紅葉峪村，照顧他獄中恩人的親屬，並且在這兒安了家。
再以後，蘇南的爸爸出門打工，認識了蘇南的媽媽，有了蘇南。在蘇南兩歲時，他們在過完春節後從家中返城，卻是因為客車超載，衝進路旁的山溝，沒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
從小失去父母的蘇南，在爺爺的照看下長大。在爺爺的教導下，將家傳醫術全部繼承下來，並且還練了一身的好本領。蘇南十七歲時，遇到部隊招兵，一心想要離開家到外麵看一下的蘇南瞞著爺爺報了名，最後憑借著他優異的身體條件過了關。
進入部隊，過了新兵期後，蘇南又憑借著良好的成績，被選入師裏的王牌連隊。再過了兩個月，則是被選入一支特殊部隊，成為一名特種兵。
一個月前，葉千軍接到任務，帶著他的小分隊去解救一名人質。蘇南作為阻擊手在遠處盯住歹徒，而葉千軍則是上前去與歹徒談判。沒有退路的歹徒在情緒激動之下，扔掉手中的槍，要從口袋中摸出炸彈起爆器，與人質還有葉千軍一起同歸於盡。遠處看到歹徒的異常，蘇南果斷開槍。
沒有想到，一名人質在發現歹徒從口袋中取出炸彈起爆器的時候，驚慌之下，進行了反抗。這樣一來，他的位置變動，與歹徒重疊起來。蘇南射出的子彈打爆了人質的頭，再鑽進歹徒的眉心。
特種部隊中有人與蘇南有矛盾，趁著這個機會，想要追究蘇南的責任。蘇南也有朋友，在葉千軍等人的努力下，最終，蘇南沒有受到別的處罰，但是需要他主動離開部隊。事情已經發生，再者說，在蘇南的心中也是充滿內疚之情，所以他接受了這個結果。
遠處客車駛來，喇叭聲在空中響起。甩了甩腦袋，蘇南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爺爺已經離去，家中已無牽掛，尚在年青的蘇南當然不願困在這大山之中。他現在就要到縣城去問一下，他是退伍軍人，按規定，可以找政府為他安置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