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黑衣,赫赫風姿,麵容精致,全然灑脫。

夜清影走出煉丹閣,直往夜府大門行去。

還沒到,就看見一條長龍堵在門外,鑼鼓升天,吵鬧非常,帶頭的一人穿得喜慶十足,想要擠進夜府大門,卻被守衛攔住,“小姐尚未出關,你不能進去!”

正是夜君年吩咐以夜清影閉關為由,將皇宮來人堵在外麵。

那人是皇宮的禮監,負責將夜清影迎進宮門,責任重大,當即就大聲哀哀,“哎呀,守衛大哥,再等下去,這吉時都要誤了!正午之前必須趕到宮內的,清影小姐怎會閉關呢,這,這可是頭等大事啊!”

哪有人在大婚前突然閉關的?他前兩日來找夜家主商談,就被其以四大家族公務繁忙給一直推在府門外,這婚期已經定下了,旁的不管,這大婚當日,新娘子,總要現身的吧?

守衛恪盡職守,肅然道:“清影小姐閉關提升實力,更是重中之重的大事,閉關之時,如何能去攪擾?你不能進去!”

那禮監幾乎就要哭倒在外麵,急得一團亂麻,“三皇子還在宮門下等著呢,皇上以及眾貴賓都已經在朝天殿了!真的,真的是等不及了!”

守衛被他吵得煩了,皺著眉頭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就當沒聽見他的話,站成了一尊雷打不動的石像。

正在此時,夜清影幾步走近,那禮監前一刻還在哀嚎,後一刻就喜笑顏開,大聲呼喊道:“清影小姐,哦不,三皇子妃,您可出來了!”

後麵那個稱呼一經喊出,夜清影立即凝了眉梢,守衛也轉過頭來,恭恭敬敬道了聲:“小姐”。

“稱呼可別亂喊,萬事都還說不準呢!”夜清影神色莫辨看著那禮監,雙手負在身後,氣韻瀟灑。

“您真說笑,這,大婚之日,這稱呼使得,使得!”禮監長了一張奴顏奴色的討好臉,他笑得臉皺成了**,看見夜清影比親娘還親,突然間,又轉為極度的焦急,高呼一聲:“哎喲喂,小祖宗,您怎還一身黑?前日,給送進夜府來的那大紅嫁衣呢?我可親手交給夜家主了呀,是千叮嚀萬囑咐,這嫁衣可不能不穿啊!”

他急得是在地上直轉,如熱鍋上的螞蟻,反觀,夜清影和府門的守衛,鎮定得如沒事人一樣。

這時,夜君年大步走來,禮監像見了救世主一樣,忙問道:“夜家主,前兒個我送來的那身大紅嫁衣呢?如今,可就差這喜服了!”

夜君年咳了一聲,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問向身旁一同前來的管家,“那衣服呢?我老頭兒這幾日忙暈了頭,不是給你收起來了麽?”而後捂著額頭,給管家遞了個眼色。

管家立即麵不改色道:“哎呀,這幾日夜府來客太多,我竟交給小侍女,不知放到哪裏去了?這,要不,我趕緊叫人去找找,哎,那侍女的名字叫什麽來著?”一臉老了隨時犯起遺忘症的表情,可叫那禮監臉色如過山車一樣,變個不停。

最後,禮監一拍大腿,嚎叫道:“那可怎麽辦哪!”

夜清影被府門外的鑼鼓聲敲得煩悶不堪,聖階的威壓一經釋放,逼得所有敲鑼打鼓的人手全部一頓,再也用不下力。

夜清影麵無表情道:“誰再敢在我耳邊敲鑼打鼓,我就將誰扔到城門外去!”

天下皆知夜清影的煞性,聖城長老都是不敵,他們哪敢不聽她的話,立即垂著頭,再不敢多有動作。

府門前一下子清淨下來,那禮監張大了嘴,實在是不知下一步該如何了。

夜清影盯著他,悠悠開口:“站著做什麽?不是你說急麽?趕緊走吧!”

“就,就這麽走?”禮監指了指夜清影一身如常黑衣,還有全部停下來的樂官。

“你要是不想走,這宮門,我也是認得路的!”夜清影當先邁出了夜府大門,通身的氣勢,震得所有人怔在原地。

回過神來之後,禮監才大步追趕她的身影,“三皇子妃,三皇子妃——”

喊了幾聲,無人應聲,隻好改口叫:“清影小姐。”

夜清影停下腳步,隻聽禮監在後喘著氣道:“還請入花轎吧!”

哪有新娘子自個走著去成親的?

夜府門前不遠處,正停了一輛八抬大轎,轎身寬大,紅中滾著金邊,滿目輝煌,看得出是皇室出品,夜清影嫌惡地掃了一眼,轉而看向轎子旁的兩匹四階追風馬,拉過其中一匹的韁繩,翻身上馬,威風凜凜,當先就一騎絕塵而去。

“新娘子走了……”禮監喃喃一句,吆喝著眾人,“快追啊,這還愣著幹嘛。”

心裏還暗想著,興許是新娘子怕誤了吉時,太著急了,才等不及先走了。

夜君年自然要一同前去皇宮,也騎了另一匹追去。

暴風城熱鬧的街道上,已有行人成群結隊出來,從夜府外一直延伸到宮門口,圍了許多人駐足觀看,準備瞧上一瞧這難得的喜事。

卻不想,當先看到夜清影一身黑衣,坐於高頭大馬之上,如風般馳過,留下一片人兩兩相望。

“這是怎麽回事?剛才一晃而去的是夜清影吧?”

“說好的大婚呢?迎親隊都沒看見,怎麽就夜清影一個人?”

行人左右相問,俱是糊塗。

“清影小姐,等等啊——”遠處,傳來禮監高亢的聲音,喊得撕心裂肺,“皇室禮儀不可廢啊,這不成體統啊——”

可惜,回答他的,隻有絕塵的背影,和行人的大笑聲。

“這夜清影,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成個親,都與旁人不一樣!”

“我看啊,夜清影分明不是去成親的,你且看著吧!”

不知誰的一句,讓眾人沉默起來。

相比宮外的熱鬧,宮門口等著的楚雲天,一身鮮紅喜服,將俊臉襯托得更是神采飛揚,他在這裏足足等了有一個半時辰,卻連人影都未見到!

“去看看,夜府到底發生了什麽!”厲聲吩咐身旁的侍衛去前方探查,眉間已隱隱有了不耐。

正當此時,馬蹄聲響起,馳騁而來的黑色追風馬之上,正是同樣一襲黑色的夜清影,紫發揚起在風裏,了無拘束,煞是奪目。

陡然間,前進的人兒勒住韁繩,高高揚起的馬蹄幾乎就要踏在楚雲天身前的侍衛臉上,馬蹄下風刃還未平息,揚起的灰塵,劈頭蓋臉撒在那侍衛身上,連同身後的楚雲天,也免不了被塵土揚了臉。

“夜清影!”楚雲天以紅色的袖袍一抹臉,等了許久,已來了火氣,此時被弄得半身髒汙,更是不悅,怒斥道:“你沒看見前方有人嗎?怎麽騎的馬!”

待夜清影輕嗤一聲,利落下馬,拂了拂衣擺,勾著唇麵帶譏笑立在他身前,他方回轉神來,看著夜清影一身裝扮,更是氣得不輕,手指指向她,臉色比身上的喜服還要鮮豔,“你的嫁衣呢?怎就穿一身黑衣前來?你不知道,大婚之日,是要穿喜服的嗎!夜家怎麽教的你,竟沒有半分禮儀,喜轎不乘,騎個馬來,像什麽樣子?夜清影,你存心想要搗亂,給皇室難堪是不是?你不知道,天下人都看著嗎?宮裏頭,還有其他兩國特別來使,你這個樣子,我如何領你一同進去朝天殿成婚?如何麵見父皇母妃?”

他這一大段話,越說到後麵,夜清影是越冷沉,正待發飆,夜君年騎著另一匹追風已經趕到,而禮監和他身後的那些樂官,不知還在哪條街上晃悠。

夜君年眼見夜清影臉色不對,再看楚雲天,更是一臉氣急敗壞,他知道自家孫女今次來這皇宮,不是為著成親去的,恰恰是去悔婚,便也沒好臉色對著楚雲天,斂著神色道:“不知三皇子冷顏相向,是對這樁婚事不滿還是什麽?若是不願繼續,不若,就此兩散。”

楚雲天一聽,怒氣生生憋住,忍了半晌,才硬聲道:“夜家主所言過重,不是不滿,隻是她這一身裝扮,實在不合禮儀,有辱皇室尊嚴。”

夜君年也不高興了,大著嗓門道:“清影她本在閉關,這才剛出來,如何趕得及換衣裳?三皇子若果真覺得不妥,這婚事,改日再議罷!”

而後對著夜清影道:“乖孫女,和爺爺回去!走!”

說著一把牽住夜清影的手腕,楚雲天這才知道把夜君年惹急了。

當**君年本就來過皇宮商議退婚的事,是他不允,這婚事才沒退成,如今再惹惱他,定是不行,便軟了聲,“罷了,午時快到了,我去與父皇解釋一番就算了!”

轉身又向身旁的侍衛吩咐,“你速去宮中詢問母妃,可還有應急的喜服!”

侍衛點頭,趕緊向宮裏跑去。

夜清影抬頭看了看天色,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來。

光照大地,清風拂麵,天風皇宮,朝天殿內,三國貴客,靜待觀禮。

黑紅紫三個人影一路穿過宮門,宮俾俯首在地,不敢仰望,從宮門一路到朝天殿內,布滿紅綢,分外喜慶,夜清影踩在這紅綢上,可沒想著,它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剛到殿門口,內官一見三人身影,立即高聲唱到:“三皇子,三——”

還待說出接下來的稱呼,已被一顆圓溜溜的藥丸彈進喉嚨管,張著嘴,出不了聲,好半晌,喉裏的東西才滑下肚子,而三人,已是走進了朝天殿,他嚇得滿身大汗,不僅是自己任務沒完成,還不知,肚子裏吃進去了什麽東西。

夜清影勾唇一笑,浪費一顆天品丹藥,確實有些可惜,可隻要不聽見那個惹人厭的稱呼就好。

偌大的殿內,兩旁坐滿了賓客,夜清影一路走過,含著淡笑,殿裏的人一下子忘記了其它,全部看向她那身紮眼的黑衣,呼吸驟停。

上首的楚成天,臉都僵了,眼神詢問一旁的楚雲天,希望他給個說法。

三國內貴賓皆至,這會兒要是出什麽亂子,那可就是丟天風國皇室的臉了!

楚雲天不得不回道:“父皇,清影她方才出關,還來不及更換衣裳,便趕來了!”

“竟是如此,早就聽聞這夜清影不得了,原來又是去閉關了,不知實力是否又提升了?”連連稱歎,羨慕不已。

“看來夜清影對著三皇子還是情有獨鍾,一出關,便就趕來,生怕錯過這婚禮!”

解釋的話,倒被不知其中緣由的人,聽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不管如何,楚成天倒是高興了,至少,皇室的顏麵,算是保全了。

楚成天龍椅右下方端坐著的熙妃,卻是一臉不願和嫌惡,狠毒的目光,幾乎就要像萬根銀針,紮滿夜清影的周身。

可某人卻毫不以為意。

眾人還未稱讚完夜清影對楚雲天的“濃濃情意”,內官就把夜君年請上了台階,落座在楚成天的位置左下,這樣,雙方至親都已就坐,而午時也至。

“還請三皇子和三皇子妃行至殿內正中!”

一道洪亮的聲音,從內官的口中發出,夜清影眉頭一皺,心底裏卻在暗想,那礙眼的婚書怎還不拿出來宣讀宣讀?

果不其然,那內官從袖中掏出一本鮮紅的冊子,展開朗聲閱道:“天風國三皇子楚雲天,與夜府嫡長孫女夜清影,婚事早已定下,如今,大婚已至,這婚書上需得再添上一筆,良辰美日,天作之合!”

提起筆,右手就要揮動,一陣風掃來,內官下筆後才發現,筆尖刻在了自己手掌上,而手掌上的婚書,已移到了別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