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味軒大門緊閉,門口擺放著的花都被收了進去,穆鬆白從隔壁包子鋪借了點水用手指沾了點在窗戶紙上,透過洞口往裏瞧,裏頭空****的,連貨架都被搬走了。
“王爺,問過包子鋪掌櫃的了,說昨日還開了門,看見有人在裏頭買東西,那店小二晚上打烊前還從他這裏買了兩個大肉包子說回去當宵夜。”
聯想到天還沒亮便去了徐尉那裏返還定金,穆鬆白立刻想到昨晚定是發生了一件讓店小二和掌櫃的不得不連夜逃跑的事。
“包子鋪掌櫃的說與賞味軒的人不太熟,隻知道掌櫃的姓曹,是個中年男人,那店小二我也打聽了,是金安本地人,名喚佟連,自賞味軒開門營業便一直在這裏當小二,已經有三年了。”
徐尉臉皮兒薄,每每遇上要跟人打聽消息的時候都會從對方的工作性質,買些東西或者幫個小忙作為答謝,這次也不例外,他往嘴裏塞了個灌湯包,卻被湯汁燙的五官亂飛,一邊吸溜著嘴巴一邊斷斷續續地補充:“還有件奇怪事兒,賞味軒才開業的時候生意並不好,這幾年也都是不溫不火艱難度日,今年除夕之後卻突然紅火了起來,往常擺在貨架上好幾個月賣不出去的東西,這些時日都要緊急趕工才勉強趕得上賣,包子鋪掌櫃的還跟賞味軒掌櫃的討教過如何讓生意更上一層樓,掌櫃的卻隻是笑笑,告訴他多做好事就行。”
穆鬆白淺笑一聲,“難怪那個乞丐端走他一整個籠屜的包子他也不追究。”
徐尉扭過頭,衣衫襤褸的乞丐懷裏緊緊抱著才出鍋的大肉包子,胸前皮膚被燙的通紅也不撒手。
包子鋪的店小二死死揪住他衣裳不讓他走,掌櫃的卻帶著笑意讓店小二鬆手。
隻是,那笑有些慎人,仔細看,掌櫃的似乎是咬著牙在說話。
看來這好事也不是誰都能做的。
“咱們好久沒有拜訪劉湘了。”直至這出荒誕鬧劇落幕,穆鬆白才麵無表情地張口。
劉湘是明麵上是穆鬆慈的人,實際上是穆朝陽那一派的,從前沒少給穆鬆白使絆子,雖說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但總這樣也足夠令人感到惡心。
“去找他做什麽?”
穆鬆慈死後劉湘便堂而皇之地往長公主府跑,旁人或許不知其中緣由還以為穆鬆白仍舊是穆朝陽最疼愛並且想要推上位的人,但劉湘肯定知道他與長公主麵和心不和,這個時候去找他,能問出什麽真話?
“他手上有戶籍檔案。”
徐尉眼睛一亮,劉湘是戶部侍郎,掌管著整個金安的戶籍財經,找他調查佟連和曹掌櫃的背景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隻是,如今的劉湘仗著是長公主的幕僚,連戶部尚書都不放在眼裏,會乖乖地把戶籍資料交出來嗎?
穆鬆白翻身上了馬,雙腿一夾馬肚,汗血寶馬立刻邁著小碎步“噠噠噠”地走了起來,“他若是不給,那這戶部尚書的位子這輩子都不要想坐了。”
劉湘之所以拜入穆朝陽門下,也不過是因為穆朝陽許他戶部尚書的位子。
她遠離朝堂都能左右官員,穆鬆白自然也可以。
正如徐尉預想的那樣,劉湘很是不配合,甚至在穆鬆白麵前擺了架子。
而在穆鬆白隨口提了句“父皇前兩日曾問過我戶部尚書還有誰繼任最為合適”之後,便瞬間換了討好的神色湊了過去。
“我方才以為王爺要的是附近鄉下的戶籍資料,那個被收進櫃子裏有些難找,不過要是咱們金安的,就好找了。”說著又叫人沏了新的茶,親自雙手捧著遞到穆鬆白手邊,“王爺您稍等片刻,下官這便讓人去取佟連的戶籍資料來。”
穆鬆白一語不發,麵色冷漠,徐尉看著劉湘變臉之快,眼裏厭惡更甚。
一直到離了劉湘處,徐尉才卸了口氣向穆鬆白抱怨,“大人您方才喝茶沒看見,那劉湘整張臉都寫滿了諂媚,這樣的人您也要舉薦他當戶部尚書嗎?”
“誰說我要舉薦他了?”穆鬆白扭過頭反問,眼裏帶著計謀得逞的順心,“我隻是說戶部尚書要換人,可沒有說要跟父皇推薦他,是劉湘自己多想,怪不著我。”
徐尉愣了愣,下意識道:“王爺您可真雞賊。”
“你說什麽?”穆鬆白眯起眼睛,陰惻惻地看向他。
徐尉自知失言,當即收聲低頭,眼觀鼻鼻觀心裝作若無其事。
而自以為有了新靠山的劉湘,在碌公公登門後連個眼神都不曾給他,甚至在接穆朝陽的賞賜時,坐在椅子上動都不動,連道謝也是極盡敷衍。
“他當真這般狂妄?”這件事傳到穆朝陽耳朵裏的時候,她與前兩日一樣,在湖心亭撫琴。
自穆鬆白回來後,她撫琴的時間就要比過去二十年加起來的都要多。
說不上來為何突然撿起古琴,隻是覺得這樣心裏會更安寧。
“奴才問了劉侍郎的下人,下人說前不久賢王去過,依奴才看,定是賢王允諾了劉侍郎什麽,他才會對您如此不敬。”
“鬆白?”得知穆鬆白去過,穆朝陽忽然鬆了口氣,“他能允諾什麽?平日祭祖都不去,上朝還得哥哥三請四邀的人,也就劉湘這個蠢貨會信。”
穆鬆白她是很了解的,不想做的事便是穆知言也逼迫不得,想做的事便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也會竭盡全力達成目標。
當初收養穆鬆白,也是從他身上看出了這份堅持。
“主子,奴才有個問題擔憂已久。”碌公公皺著眉,憂心地看了眼穆朝陽,在後者的眼神示意下微微近身,壓低了聲音道:“王爺回來後便不如從前那般聽您的話,若是他起了逆反之心,與您做對,那該如何收場?”
“你以為他現在就沒有與我作對嗎?”
不聽安排私自跑去漠北,一呆就是八年,故意入局去了南縣,不肯與蒙古部聯姻轉而娶了個屠夫的女兒,公然帶著那個上不得台麵的女人出雙入對。
哪一樁哪一件不是在跟她對著幹?
“可若是您再不幹預,咱們就控製不了王爺了。”
“怕什麽?”穆朝陽挑了下琴弦,發出悶響,“除非他不想知道孫越喬是因何而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