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並沒有下毒。”

薩仁的氣色有些好轉,說話也不像先前那般需要大喘氣才能堅持。

她聽到穆鬆白如此說,心裏沒來由地鬆了口氣,“你怎麽知道?”

穆鬆白淺淺一笑,道:“翻了太醫院記檔,那夜我突發高熱,母妃留在合歡殿照顧我,並沒有去宴會。”

“既然如此,那夜中毒而死的人是誰?”一旁靜靜聽著的穆鬆馳覺察出不妥,好奇地問道。

那天下午穆鬆馳午睡起的晚了,誤了去國子監的時辰被太傅和穆知言斥責了幾句,他心裏堵氣便沒有去宴會,而是跟幾個年齡相仿的小太監窩在禦膳房蹭吃蹭喝。

“是幾個宮女。”穆鬆白微微皺眉,好像有什麽沒能抓住的東西在此刻全都被串聯了起來。

“我一直想不明白,穆朝陽明明知道我從未踏出過椒香殿,根本不認識外頭的人,為何還要我去下毒?”

“死的是誰對姑姑來說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害死人的東西必須來自疆北,而那時的宮裏隻有元妃娘娘你是疆北人,恰巧事情發生又是在您第一次出宮後,換做是誰都會認為凶手是您。”

薩仁自小被家裏保護的太好,進了宮又固執地將自己關在無形的牢籠中不肯與人接觸,不想做了替死鬼都不知道。

而此時的穆鬆白也才明白,去母留子,原來那樣早便開始了。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害死你母親,這宮裏我最希望死的隻有穆知言兄妹倆!”

安靜了片刻,薩仁突然大吼出聲。

“那你為什麽二十年前不殺了父皇,偏偏要等到二十年後。”

這個問題到底是沒能等來答案。

在穆鬆白問出口沒多久,薩仁便呼吸急促,麵色潮紅,還不等太醫趕到,便睜著雙眼一命嗚呼。

畢竟是個妃子,總不能隨意處置了,穆鬆白沉吟片刻,便命人以貴妃的名義下葬,但想到她不願意與穆知言合葬,便做主將她埋在了離穆知言有些距離卻能與疆北遙遙相望的位置。

也算是做晚輩的一點孝心。

算一算,該處理的事差不多都處理完了,眼下隻剩下穆朝陽和著找不到人接手的皇位。

“要我說,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穆鬆白眼睛一亮,像小時候聽穆鬆馳講宮外的故事那樣湊到他跟前,“什麽辦法?”

“你可以讓你兒子當皇帝,這樣江山既沒有易主,你也不用做這勞什子的皇上。”穆鬆馳得意地挑了挑眉,好像這個法子多優秀似的。

“若按照你的說法,我還有個更好的法子。”

“是什麽?”

“你來當這個皇帝!”穆鬆白沒好氣地回道。

回了王府,賈鈴音還在睡,聽婢女說上午和中午胃口大開吃了好些東西,前不久才睡著。

穆鬆白點點頭,放輕了腳步坐在床畔,骨節分明的手指撫上賈鈴音夢中還緊皺著的眉頭,“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為我擔驚受怕,食不下咽。

賈鈴音這一覺睡的格外香甜,她總感覺身側一直有人在看著她,醒來時發現穆鬆白不知什麽時候回來,眼下正躺在她身旁。

呼吸均勻,睫毛微顫,手臂想攬著她,卻擔心會傷到腹中胎兒,便虛虛搭在她腰間。

自從做了攝政王便很少這樣同床共枕過,賈鈴音也想念的緊,便趁著穆鬆白還在睡夢中,掀起他手臂鑽進懷裏。

瞌睡蟲恰在此時又飛了回來,賈鈴音雙手攀著穆鬆白胸膛,微微拉開距離不至於擠壓到肚子,而後把小腦袋瓜埋進雙手的縫隙中沉沉睡去。

再度睜開眼是被驚雷鬧醒。

金安的夏季與南縣一樣,多雨多雷聲,煩悶的讓人喘不過氣。

穆鬆白仍以同樣的姿勢擁著賈鈴音閉目養神,聽到她嚶嚀一聲,才掀眼皮,操著尚未睡醒還帶著沙啞的嗓音戲謔道:“小懶貓睡醒了?”

賈鈴音不說話,隻往他懷裏拱,過了半晌才悶悶道:“今晚還要進宮嗎?”

是了,這幾個月裏,穆鬆白宿在勤政殿都要比在王府多。

倒也不怪賈鈴音有情緒。

“事情解決了一大部分,我可以休息些時日。”

“長公主的事也解決了嗎?”

對於賈鈴音來說,其他都是小事,隻有穆朝陽才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她可不想孩子出生在動**之中。

“姑姑……急不來,還需好好商定。”

“大人。”賈鈴音仰起頭,“還有四個月,咱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換言之,你隻有四個月來處理穆朝陽。

穆鬆白自然是聽懂了,他擁著賈鈴音,淡聲說道:“用不了這麽久。”

晚膳仍舊是賈平安親自下廚,參雞湯配了南瓜飯,還有一些時令蔬菜,點心是櫻桃甜酪。

微酸的櫻桃剛好解了甜酪的膩。

賈鈴音胃口又好了些,一連吃了兩大碗,捧起第三碗的時候被薛昂攔下,“若是再貪嘴,生產的時候便要遭罪了。”

聞言賈鈴音求助似地看向穆鬆白。

在穆鬆白心底,薛昂的醫術是這世間最好的,因此在這節骨眼兒上,不管他說什麽,穆鬆白都不假思索地相信。

“你們都是壞家夥!”賈鈴音別過腦袋,憤憤不平。

下過雨的花園青石板還有些滑,賈鈴音下午睡了許久晚上沒了倦意,穆鬆白便陪著她在花園中散步。

“徐尉呢?怎的今天一天都不見他?”

平日裏徐尉總是在不遠處跟著她,一開始賈鈴音還不習慣,總找法子趕他走。

後來有幾次出門的時候被賊人攔住險些傷了胎兒,幸得徐尉幫助才幸免於難。

自那之後賈鈴音便不再回避徐尉的保護。

一個人坐在亭子下看書的時候,賈鈴音想明白了,隻有她和孩子安全了,穆鬆白才能及早鏟除泥土下掩埋著的爛根。

“有些事需要他去查。”

能讓徐尉親自出馬,想來定是很要緊的事。

繞著花園走了幾圈,賈鈴音乏了,便尋了個遠離池子的長椅歇下。

“什麽樣的情況下,才會時隔二十年對對方下毒手?”

“是你新遇到的案子嗎?”

穆鬆白點了點頭。

賈鈴音歪著腦袋想了想,道:“因為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