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客廳裏好一陣沉默。
雲城周家的勢力，不是他們程家人驗得起的。
況且，雲城周家背後，還有整個周氏集團……
今天要是不把這事了結清楚，程家這幾十年的苦心經營，可真就要白費了？
在程父深深的求助目光中，程老太太終於幽幽開了口，語氣森然道：“往後就是一家人了，不能因為這麽點小事，傷了和氣。”
“子淵的腿已經受了傷，光說對不起，也沒用。”
“我也是當母親的人，能體諒你的心情。”
“所以，這件事要翻篇，就隻能賠一條腿給你了。”
眾人瞠目結舌。
程父當場下跪，護住程老太太的腿，“媽，你年紀大了，不可以啊！”
程老太太很幹脆，手起杖落。
“媽！……啊！”
程父的哀嚎聲，響徹整棟別墅。
……
周明海一家在星城盛華酒店下榻。
他們自己訂了總統套房，程翊夏隻能悄悄掏腰包給他們升級了客房服務，然後才安心地離開。
淩晨的梅林公寓，安靜得像清淨古樸的遠山叢林，舒適是舒適，也很寂寥。
回到家，程翊夏毫無困意。
她開了兩瓶酒，準備灌醉自己，強行關機。
第二瓶喝到一半，她就意識到，酒精發揮作用了。
因為她居然看到斯辰拖著個半人高的行李箱，從外邊進來。
“怎麽不睡覺？”
斯辰拋下行李箱，大步流星過來拿起她麵前的半瓶酒，準備拿走。
剛轉身，就被抓住了褲腿。
“我不喝了，你不用拿走。”程翊夏盤腿坐在地上，揪住他褲腿的手搖了搖，好意商量道：“這幾天發生了好多事，你要不要聽？”
“聽。”
斯辰屈腿，貼著她坐下。
手裏還緊緊握著那瓶酒。
他眉心微擰，結著化不開的愁意。
側過頭看程翊夏時，她咚地靠上了他的肩膀。
額頭抵在斯辰肩骨上，暗暗用力頂著。
忽地，她撲哧一聲笑了。
“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到這麽多人為我托底。”
“不得不說，我運氣不錯。”
“我那個未婚夫，周子淵，不怎麽樣。”
“但是他家裏人，對我都很好。”
“我奶奶做了一輩子惡，卻陰差陽錯，做了這麽一件大功德的好事。”
她殷紅唇瓣中噴薄出的炙熱氣息，酒意濃濃，灼痛了斯辰的小臂肌膚。
可他紋絲未動，甚至還道了聲：“恭喜。”
“是啊，可喜可賀。”程翊夏猛然勾住他的脖子，將他往自己懷裏帶，“就是以後要委屈你，不能天天跟著我。但你可以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幫我賺錢，把公司發揚光大！”
“我會的。”
斯辰眨了眨眼，鴉羽般的睫毛上下翕動。
他的眼睛如星雪亮，咯噔一下，不知道撞進了誰的心裏。
“你就這麽喜歡工作嗎？”
程翊夏忽然惱了，鬆開他，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而坐。
“既然你這麽喜歡工作，那你老板今天被人打了，後腦勺現在還腫著，給我揉！”
斯辰：“好。”
程翊夏更加生氣，“你是不是就會說‘好’？什麽都好——”
“別動。”
斯辰一手托住她的下巴，一手覆上了她的後腦勺。
程翊夏瞬間老實了。
斯辰溫熱的手掌穿過她細軟柔順的長發，指腹在她後腦勺凸起的腫塊上輕柔摩挲。
後腦勺上被砸到的地方腫得很高。
他輕輕替她揉按時，眼神中雲波詭譎，像是在不斷攏聚著來自幽冥地獄的陰煞之力。
“有點疼。”程翊夏小聲抱怨。
斯辰立即鬆了些力道。
“嗯，好多了……”
程翊夏昏昏沉沉，歪頭倚靠在了斯辰肩頭，說話聲有些含糊不清。
“你這兩天去哪了？”
“回了趟家。”斯辰詳細說起經過，“我媽又住院了，好在我小姨之前幫忙買了商業保險，加上基礎醫療保險的賠付，也不用花太多錢，連護工費都能報銷。”
“就是我妹妹這會兒念高一，成績又不好，叛逆的年紀，正是需要有人管的時候。媽媽沒空管她，我在想辦法幫她轉學來星城。”
“我親自看管，希望能在高考之前讓她回到學習的正軌上。”
程翊夏凝神靜氣，明明很困，但還是把每一句話都聽進了心裏。
“星城的學校不好進，你意向哪間？要是能接受私立學校，我可以送你妹妹進藍田。”
藍田中學，星城升學率穩居第一的知名私立高中。
治學嚴謹，學風積極，對內是本地的清北搖籃，對外說國際常青藤院校的起跳板。
文考、藝考、體考全麵發展，師資實力相當強硬。
唯一的缺點，就是貴。
插班生名額30萬一個。
這是基礎價。
30萬進的是普通班。
如果想去均分630+的重點班，額外再加20萬。
此外，一學期學費3萬，再加上七七八八的其他費用，以及生活費，進去的頭一年，最少要繳50萬。
“藍田太貴了。”斯辰的語聲染上一絲窘迫，“我妹不愛念書，進了藍田恐怕也——”
程翊夏無情打斷，“你是怕還不起，還是覺得她配不上？”
“怕還不起。”斯辰黯然。
程翊夏如同蟄伏已久的獵人，抖擻著布好的獵網，疾速收緊，“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錢債，你償。”
這次，斯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久到，讓程翊夏誤以為他睡著了。
就在她想側過去看看他表情時，她收到了一聲回應：“好。”
隨後，程翊夏就被打橫抱起，扔到了主臥的大**。
斯辰帶著強攻略性的親吻，吻得她目眩神迷。
她雙手纏上他的脖子，肆意沉淪。
……
新一天。
程翊夏醒來就看見周夫人一小時前發來的行程通報：
【夏夏你在自己家好好休息，想休幾天休幾天。】
【我和你伯父先帶子淵回雲城了。回去之後，我們擇個黃道吉日，就讓你嫁過來。】
【還有，我打聽到，程老太婆一直卡著你母親的遺物不給你。所以，我直接以你嫁妝的名義要走了。】
【以後你是周家人，再也不必受那幾個老東西的氣！】
寥寥數句，信息量巨大。
程翊夏看完後神清氣爽，當即狗腿地回了句：【謝謝媽！】
周夫人給她發來一張登機口的照片，並說：【我們馬上起飛，這還早呢，你再睡會兒！】
程翊夏自然是說好，可私心裏，還真有點舍不得周夫人。
她總忍不住想，要是媽媽還活著，必定也會這樣全力護她周全的。
毫無預兆的，命運就給她補上了一份遲到的母愛？
程翊夏決定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