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盛哥哥,你聽錯了。”

程溫嬌矢口否認,“從小到大,隻有姐姐欺負我的份,我怎麽可能傷害她呢?”

“嬌嬌。”顧昀盛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我第一次覺得,我從來好像沒有真正認識過你……既然你不想和我說,我不會強求你,但我還是勸你放棄你的計劃。如果夏夏出了什麽意外——”

“昀盛哥哥!”程溫嬌暴躁地打斷他,“你將來是我的老公!她出什麽意外,和你又有什麽關係呢?周子淵會關心她的。”

顧昀盛的臉忽然像被火舌燎過,燙得叫他無地自容。

同時,他的腦中也閃過了很多過去的回憶。

比如,程翊夏和程溫嬌兩姐妹鬧矛盾,在哭的永遠是程溫嬌,在挨罵的永遠是程翊夏。

又比如,在學校念書的時候,站在台上收獲鮮花和榮譽的永遠是程溫嬌,被老師叫家長的永遠是程翊夏。

如果有千載難逢的藝術表演機會,被推薦去的一定是程溫嬌,被認為難登大雅之堂的永遠是程翊夏。

這些種種,顧昀盛從前就看在眼裏。

但他過去覺得,是夏夏自己不爭不搶。

那既然她追求佛係人生,不要有太重的功利心,活的更輕鬆。

如今再看,或許,她不是不想爭,而是早就知道,爭也爭不過,懶得白費力氣。

不想,和不能,是兩碼事。

顧昀盛眼中的火光明明滅滅。

他自知不配當程家家事的裁決者,可他也知道,他不舍得再看到夏夏一個人撐著傘走在雨中了。

“程溫嬌,好自為之。”

丟下這句話,顧昀盛便離開了程家。

……

這天黃昏,還真的下起了雨。

路上行人都在感慨,“下午不是還豔陽高照嗎?怎麽說變天就變天。”

顧昀盛將車停在了“黑曜”傳媒樓下,拿著兩把傘準備下車。

可一瞬間,他又遲疑了。

他選了那把更大一些的,將小的折疊傘收了起來。

來到前台一問,程翊夏果真還在公司沒走。

“她在6樓的辦公室是嗎?好的謝謝,我去找她。”顧昀盛說完便走。

“顧先生請等等……”前台小姐姐麵露尷尬,“我幫您刷卡。”

“不用,我錄過麵容識別的。”顧昀盛好像還沒有意識到有些事情的變化,自信地笑著,朝門禁閘機走去。

【陌生人來訪,請配合登記】

冷漠的機械化女聲,以及毫無反應的門禁閘機,阻攔住了顧昀盛的去路。

他還以為是雨天霧氣重,所以機器沒能敏銳識別出自己,於是後退一步,又試了一次。

可結果依舊沒變。

【陌生人來訪,請配合登記】

滴——

還是前台小姐姐出手刷了工作證,閘機才終於放行。

顧昀盛麵色微僵。

他裝作沒事,還回頭和前台小姐姐又道了聲謝。

望著他走遠的背影,兩個前台小聲唏噓。

“唉,其實顧醫生和程總也很配。可惜了。”

“有什麽好可惜的?誰叫他當初和那個瘟神妹不清不楚,毫無邊界感的?活該!我反倒覺得現在最好,程總和周少爺配一臉!”

天已經黑透。

因為下雨的緣故,星城東郊這一帶的夜色看起來比平常更加寂寥。

顧昀盛在六樓的會客廳休息,等著程翊夏下班。

負責接待他的辦公室助理給他泡了茶,卻沒有像從前一樣,和他寒暄閑聊。

就好像一夕之間,程翊夏整個團隊對他的態度都變了。

他從原來的座上賓,降級成了“普通訪客”。

顧昀盛好一陣心煩意亂。

直到一陣走近的腳步聲重新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夏夏?”顧昀盛驚喜地回過頭。

“哦豁,讓你失望了。”走進來的斯辰盈盈一笑。

他剛剛結束直播,臉上還戴著黑色的金屬材質麵具,手胡亂薅著有些扁塌的劉海,走進來後就很不見外地拿起了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並說:“顧醫生是我見過最閑的醫護工作者了。”

“什麽意思?”

斯辰聳肩:“醫生不都很忙嗎?難道這就是醫學博士和普通醫生護士的區別?”

“我近期的工作重心,的確在另一間新醫院的建設上,而不在……”

顧昀盛的話,戛然而止。

不是被人打斷,而是他自己猛然意識到,他在向斯辰解釋和澄清!

憑什麽?

這人就是個毛頭小子,無非是搭上了夏夏的關係,簽約了“黑曜”而已!

一個新手小白菜,有什麽資格打探他的工作內容,質疑他的計劃?

“項目管理上的事情,說了你也聽不懂,就不給你增加新的知識點了。”

顧昀盛盯著斯辰,見他摘下麵具,緩緩喝水,順帶就注意到,斯辰的嘴唇上沿有一層細密的汗珠。

顧昀盛當即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戰力爆棚。

“司晨,你剛剛開始學著當達人主播,想必很不容易吧?這麵具,是夏夏安排你戴的?看得出來,她確實用心在包裝你,怕別人隻看得到你的好皮相,斷了你往其他方向發展的可能。她為了公司的生意,努力了很多啊。”

顧昀盛一邊說,一邊把玩著手中的車鑰匙,喟歎之中夾帶著教誨:

“年華易逝,容顏易老,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所以,年輕帥氣隻是一時的資本,想要走得更長遠,還是要有一些過人的技能。”

斯辰唇角勾起一絲譏誚。

他無意搭理顧昀盛的這番言論,但從門外走進來的人卻不願意看他白受這一通念咕。

“之前沒聽說昀盛哥還有經紀人的潛質,果真是博學多才。”

程翊夏笑眼彎彎,與她臉上不可多見的暗黑係煙熏大濃妝,形成了極強的反差感。

她原本就是明麗張揚的長相,所以之前很少化大濃妝,以免畫蛇添足。

但偶爾一見,確是十分新鮮,她隻靜靜站在那裏,便能不聲不響地撩動人的心弦。

也因為如此,顧昀盛居然沒有聽出她話語裏的嘲諷之意,一心要護她周全。

“夏夏,我是想提醒你一件事。”他斜睨又在倒水的斯辰一眼,含沙射影地說道:“你身邊有小人。”

“唉,沒辦法,人紅是非多。”程翊夏欣然道:“防不勝防的。”

“不,我說的是——”

斯辰在這時雙手捧上茶杯,送到程翊夏手邊,“姐姐喝茶。”

顧昀盛禁不住咬緊後槽牙。

這小子故意的!

程翊夏瞟了一眼顧昀盛的表情,玩味地欣賞著,“昀盛哥,你怎麽這麽看斯辰?難道你說的小人就是他?”

斯辰馬上從程翊夏手裏搶回水杯,“那這水姐姐就別喝了,有毒。”

顧昀盛胸口的悶氣,被他們倆這麽一攪和,更加渾濁不堪,一股惡氣直衝腦門,頂得他太陽穴突突地疼。

“夏夏,我沒有在和你開玩笑!”顧昀盛嚴肅地說道:“我不清楚你和嬌嬌最近又產生了什麽誤會,但你得長個心眼,提防著她。”

“這怎麽防?我還能把她殺了?”程翊夏麵露倦色,“她可是我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緣至親,她非要害我,我能有什麽辦法。”

話畢,又忽然掀起眼皮,狐疑,“昀盛哥怎麽突然這麽好心了?”

什麽?

顧昀盛如遭雷擊。

他隻覺得好像有千萬根針,齊齊刺在了他的心上,千瘡百孔,鮮血橫流。

他的夏夏,難道一直以為,他是站在程溫嬌那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