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貴逃妃之腹黑兩寶 107 見麵
追想以往,似乎他從西秦拿來的東西並不少見。以前並不以為如何,隻以為他是隨先帝去西秦探訪帶回來的手信罷了。如今一想,卻頗含玄機。似乎,這東陵和西秦好到有點讓人驚訝。
論地理位置,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中間相隔近十個國家。古代交通並不發達,國與國之間聯手,自然最好是選擇鄰近的國家,一有戰爭的話,彼此支援也十分方便快捷,易於兵力調控。
為何是西秦呢?
花夕顏在月夕閣翻找東西時,時而拿起以前的一些物品,發現,關於宮槿汐的一些記憶變得模糊。比如一把鑲嵌了些貝子的小折扇,她怎麽想,都記不起他當初送她這玩意兒是做什麽的。
“娘娘?”李順德提著燈籠,按照以往的慣例,定期來到月夕閣打掃房間,突然見到她這兒,詫異地拂膝下跪。
“起來吧。”花夕顏道,問他,“這底下都沒人打掃嗎?”
李順德誠惶誠恐站起來,答:“以前聖上吩咐過,說底下不打掃,隻打掃二樓的房間。聖上來,也隻是到二樓的房間裏休息。”
這月夕閣有二樓,她都忘了。拿起手敲敲額角,花夕顏讓他提燈籠在前頭帶路,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這樓梯做的十分巧和隱秘,以至於她那時候被他叫到這兒打掃時,她根本沒有發現到。
到了二樓,李順德用火折子點了燈,花夕顏環顧一圈,是比底下幹淨多了。
李順德恭順地道:“娘娘以後若常來這兒玩,明日起,奴才讓人過來把底下一塊都打掃幹淨了。”
花夕顏像是沒有聽見他話,過了許久再說:“問問聖上是什麽意見吧。”
她回來都這麽久了,他一直都沒讓人來這兒打掃,是何原因,難道不該深究?
輕扶房間裏一張台子。像這地方,以前,是她和他偶爾談情說愛的地方。回想起來,猶如鏡花水月。可能是輪回過了一世,感覺難怪他會生氣,她那會兒對他的感情,還真是幾分都是基於家族恩義和利益上。
一麵深沉如海的帝王,一麵對事事執著到像個孩子的男人。
她不由輕然而笑,揮手,讓李順德退下:“本宮在這兒坐一坐,想靜一靜。”
“奴才明白了。”李順德退了下去。
憑靠窗台,見月色美好,一輪圓月好比個金黃的大盤子懸掛在高空。這會兒其實該算是中秋時節剛過不是很長時間,秋思的頭緒,隻要稍微看點景色,都會浮現於心頭。
永寧殿裏,皇帝看完折子,見李順德走了回來,問:“娘娘呢?”
皇帝如今一日至少要問三次娘娘在哪做什麽事。
聖心難測。照理講,皇帝最信任的人,莫過於花夕顏了。為何頻頻問起她在哪裏。
李順德輕聲答:“娘娘在月夕閣。”
月夕閣。三個字讓黎子墨眼中劃過絲異樣。
李順德等了會兒,隻見他靜靜坐在椅子裏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花夕顏跳在窗台上坐了會兒,晃悠晃悠小腿,見到天上飛過兩隻白鶴。稀奇,飛過的不是烏鴉,而是白鶴。經常見烏鴉飛來飛去,她是習慣了,知道那個八卦王經常四處偷窺,防都防不住,還不如讓他偷窺個夠。反正明人不做暗事,真正的秘密,八卦王想偷窺則是偷窺不到的,因為那都是藏在人的內心裏頭。
兩隻白鶴猶如夜中的精靈,劃過天際,在月光下翩翩起舞。是在她頭頂上旋轉了一圈之後,像是有些好奇於她,從天空落了下來。
花夕顏隻知道大兒子養的那隻小白鷺似乎來曆不凡,但是,不知道,原來自己真是好像有些召喚鳥的本事。每次回想起那些古代人說她百鳥朝鳳的奇跡,她就深感好笑,自己又不是神明。可這會兒,貌似她與鳥真有點心有靈犀。
兩隻白鶴落在一樓房頂伸出的屋簷上,秀美的長腳猶如單腳獨立的芭蕾舞演員,尖尖的爪子抓在青色屋瓦,眼珠子,都猶如水靈靈的寶石,審視著她。
緊接,她似乎能聽見它們之間的說話聲:
“你不覺得她能聽得懂我們說話嗎?”
“不可能吧。我們修行不夠,沒有能化作人形的能力。隻有凰主兒的人能聽懂我們說話。”
“我們還是趕緊走吧。這裏可是東陵天子的地盤。那個號稱無血公子的地盤。”
說起東陵天子,兩隻白鶴不自禁地流露出畏懼的神情。
“為達目的,東陵天子可是什麽人都能殺了。”
當它們兩隻著急地拍打翅膀準備飛上天時,其中一隻似乎注意到了什麽,擦過花夕顏的身邊跳進了窗台,叫道:天,那是大宛人的聖水嗎?
“是聖水嗎?”另一隻啪嗒啪嗒尾隨飛了進來。
花夕顏注意地聽它們說話。
大宛的聖水莫非又潛進宮裏來了?可她看了半天,並沒有見到綠水的痕跡。大宛的聖水,不是應該都是綠色的嗎?
“這聖水有些不一樣。”白鶴神情緊張了起來,“好像攙和了其它東西。”
“聖水是想殺她嗎?大宛人想殺她?”另一隻抬起鳥頭,看著花夕顏,像是在努力辨認她的身份,“莫非,她是那個——傳說中能百鳥朝鳳的宮皇後?”
花夕顏這時候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點頭,表明自己聽懂了它們的話。
兩隻白鶴卻是又緊密地交流了起來:
“若真是她怎麽辦?”
“我們要不要走?如果那東西向她進攻?她會不會死?”
頭頂的月光被烏雲遮掉一半時,花夕顏終於看見了它們所說的詭異的東西,是在她被照在地板上那斜長的影子裏頭。她的影子裏頭,似乎有些水花在冒泡咕咕的模樣。不止怪異,是讓人都毛發豎立,可以發出驚恐。
見她是發覺了,兩隻白鶴扭頭,一齊望著她。在看到她神情平靜,不像常人時,紛紛表現出驚奇。
事到如今,花夕顏對著黑暗裏棲息的東西,冷冷地笑一聲:“不知道閣下今晚來找本宮有何貴幹?莫非是由於本宮擾亂了閣下的計劃,沒能讓二皇子斃命,所以找到本宮這兒來了。”
屋子裏安安靜靜,像是什麽人都沒有,更是沒有聲音答複她。
秀眉一抬,花夕顏手指把玩裙帶:“讓本宮猜猜,閣下是那被號稱為狼王子的三皇子?或是據說遠在大宛的大皇子?”
敢起心思殺耶律奇的人,必然在國內有與耶律奇勢均力敵的勢力。據小五說,大宛國裏,有三個皇子最有機會謀奪皇位。分別是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
風影一閃,一個著黑袍的老者,從她影子裏頭鑽了起來。
兩隻白鶴同時後退一步,像是十分震驚。在那老者袖袍一揮明顯對它們兩個起了殺意時,花夕顏連叫了聲:“停住!”
“宮皇後,你與它們無緣無故,何必呢?”老者說這話,有些意味深長,說的是她自身都難保。
花夕顏仰頭一聲長笑:“大宛國的祭司王都現身了。感情是大宛國內的國君已經是被逼急了。可不要忘了,這兒是誰的地盤?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
老者神情莫測,一雙與於水隆酷似的綠眸,似乎應證了花夕顏所言沒錯:“本王知道,你和東陵天子的七魂六魄都連在了一塊,想殺你都不易。”
花夕顏眸中劃過一道光:“說明那會兒某人想殺我時,你是透過三皇子一直在看著我。”
有過梨花那件事,花夕顏清楚,這於水家族的人,用聖水放入人的身體裏麵監視其他人,應該並不是難事。
到了如今,老者的身份也不需要隱瞞了,確實是於水隆的祖父,大祭司王於水景明。
“大祭司王離開大宛,難道不怕國王背後受敵?”花夕顏眯了眯眼。
於水景明一張長滿皺紋的臉保持一種沉默,隻是看著她。
如果是於水景明動的手,她不得不猜測,哪怕之前,三皇子到無名島攻擊她,最終被擊退,都是某人有意布的一個局,有意讓這些人狗咬狗。一般,能讓皇子自相殘殺,隻有國王能出的主意。可是,大宛國君不是快進棺材了嗎?如果死了以後,沒有人繼承帝位也不行。
一切,都指向了那個身份詭秘,據說沒人親眼見過其幾次真麵目的大皇子。
“娘娘,我們大宛內部的國事,聖上都知道三緘其口,娘娘對二皇子的巴格這一說,確實是讓計劃耽擱了。”
“如果本宮當時不說出來,難道讓巴格把本宮殺了?”
“以娘娘的本事,巴格怎能殺了娘娘?”於水景明的老眼看著她,露出幾分不明的情緒,“娘娘這計是引蛇出洞。知道我們終究會來找娘娘談判的,因為我們也怕,怕娘娘會再次阻礙我們的計劃。”
花夕顏背靠在窗上,好整以暇,平靜地對視他的妖眼:“本宮是不太明白,大宛國君是如何想法,是真的想要回那塊地,還是說,不過是想借東陵的手斬草除根。”
“娘娘以為呢?”
“在你來找本宮之前,本宮一直以為是前者。如今看來,或許連你自己的孫子都被你騙了。”
於水景明收袍負手,黑袍迎風而展,一股高手的犀利迎麵撲來:“娘娘到底是個聰明過人的人。”
“說吧。”花夕顏眉眼淡淡地望著手指頭把玩的裙帶,“找本宮想幹什麽?如果大宛國君想讓東陵代他殺人,那就算了。本宮和聖上每天都夠忙了,沒有這個興致踏這趟渾水。還有,想殺,回自己國內殺。讓人死在東陵,想把髒水都潑在東陵身上,夠無恥的。”
聽到她口裏吐出無恥兩個字,於水景明的眼神一變,苛刻的唇角微彎,溢出聲笑:“論無恥之徒,怎能比得上東陵天子。他當初可是二話不說,像割肉一樣割掉了大宛的一塊沃土。”
“世上倚強淩弱的事兒多著呢。他隻不過是在幹一件要正常不過的事。要怨,先怨你們自己,沒這個本事,還想著倒打一把。活該。如果記不住這個教訓,難保天子一怒,再割掉你們一塊肉。”
於水景明聽完她這話,麵色不禁又青又白。她這話是赤骨的侮辱。
花夕顏是覺得,這大宛人太上不了台麵了,連殺自己人,都要拿東陵當幌子,自信心該是有多麽不足。像他,若是要殺自己人,一道聖旨不就完了。哪裏需要像大宛國君搞到那麽麻煩。隻能說,這大宛國王的位置,早已坐的是搖搖欲墜,四麵楚歌,連臨死前都不能安寧。
兩隻白鶴趁他們兩人說話時,一直往屋外移,移到窗口的地方,拍打翅膀迅速逃亡。於水景明聽見動靜,袍子中伸出一隻手指,一條黑水發了出去。
花夕顏眼疾手快,脫了一隻鞋子扔過去,剛好與那黑水相碰。黑水沾到鞋子的瞬間,那鞋子化成了一道烏煙。
白鶴在這瞬間的變故時,拍著翅膀飛上了天空。花夕顏遠遠能聽見它們傳回來的聲音:我們會稟告我們的主子,一定會來報恩的,宮皇後。
於水景明可能也是聽見了這話,一刻氣急,從袍子中伸出的那隻手指,想殺花夕顏,又不敢。
月夕閣前麵的道上,宮人提著一排宮燈,幾個人抬著一頂黃金的轎子,是禦駕到了。
花夕顏正愣了下,似乎對他來找她,之前已有幾分這麽懷疑,倒是沒想到他真來了。想必他也是猶豫了會兒才來的。
回過頭時,不意外,那大宛國的大祭司王已經跑了。
看來這皇宮裏不是處處都安全的。像是月夕閣這些,可能平常都沒有設人設結界,很容易被敵人鑽了簍子。
皇帝都到了,她不下去迎接怎麽行。從窗台跳下來時,突然才記起自己少了隻鞋子。這該死的大祭司王,把她鞋子燒了,這下可怎麽辦。
眼睛四處往閣樓裏找,可這兒哪裏可能給她準備多一雙鞋子。一隻腳穿鞋一隻腳沒穿鞋,走路肯定很奇怪。心裏念頭一轉,她立馬脫掉了另一隻鞋子,幹脆赤腳走路。等見到李順德,讓他趕緊幫她弄雙鞋子來。
閣樓前,皇帝是下了轎子。尾隨皇帝,後麵有另外兩頂轎子。轎簾打開之後,分別從裏頭各走出兩名非尊即貴的男子。
月光灑在三位美如冠玉的男子身上,像是一幅爭芳鬥豔的美景。
花夕顏抓住窗楞,往底下偷偷望一眼,發現他竟然帶了客人來,更懵了:她的鞋子?!
遠遠,其實都能看見她在閣樓裏,不知為何遲遲不下來。黎子墨雲眉微鎖,對李順德說:“去上頭請娘娘下來,說是有貴客。”
李順德領了皇命,飛奔上樓。
花夕顏正等著他救命呢,見到他立馬先咬著牙說:“本宮的鞋子不小心丟了一隻,你趕緊去給本宮找一雙來。”
李順德聽到這話兒,一樣傻了眼。這會兒功夫到哪兒拿鞋子。這兒月夕閣,位置當初選時就是為了清淨,建築的地方離其它宮殿都比較遠。再說,皇帝和皇帝的客人都在下麵,這會兒跑去幫她找鞋子,根本來不及,而且也很顯眼。
花夕顏對此都快氣死了。想他要帶客人來,不會先讓人通知一聲嗎。說來就來,也不想想她方便不方便。
皇帝的心情是一時風一時雨的,有時候來找她會記得提前通知,通知了又不來了。有時候根本沒有這個跡象,突然就殺到她這兒來了。
平常她都是有這個準備的,可是今天真是不湊巧,偏偏被於水景明給燒掉了一隻鞋子。
隻能暫時不管鞋子的事了,一麵命令李順德趕緊去幫她弄鞋子,一麵整理整理,裝作腳上有穿鞋子的樣,小步走下樓梯。
李順德惶恐地跟在她後頭。
走出月夕閣,明顯,這腳踩在地磚上時,和穿鞋子的感覺是不一樣,玉石的冰涼,直涼到腳心裏頭去了。但是,對她花夕顏來說不算什麽。多難忍的事她都忍受過了。依舊是,盈盈款款,邁過門檻,走上前,福身:“臣妾給聖上請安。”幸運宮裏的裙子一直都是比較長的,基本蓋住了鞋麵。
夜裏是黑的,確實,若是沒有仔細看,是看不出她有任何異樣。
見她出來迎客了,本來似乎有些擔憂的皇帝,眉頭輕輕舒展開來,牽住她一隻手,介紹說:“朕很想在大典之前先給皇後引薦個人。”
花夕顏抬頭望去。屹立在她麵前的兩名男子,搖白扇子的雲塵景她是認得的,雲痞子嘛。另外一位公子,卻是出乎她意料的美麗。
纖細透明到像月光一般的皮膚,仿若全身都披灑一層淡淡的光輝。一頭直發宛如淑女落在男子雙肩。男子沒有束發,隻在額頭戴了一顆類似黑曜石的寶石。五官若是月光女神雕出來的,柔美得像個美人似的。
幾乎完美的全身,幾乎挑剔不出一絲不完美。
花夕顏幾乎不假思索,朝皇帝笑道:“這位應該是秦王殿下吧。”
想他非要把黎季瑤嫁到西秦去的話,無論是不是有政治目的,對於這位聯姻對象,必定是要有些了解,並且說不定還是舊友呢。
他們三人聽了她這話,均是會心一笑。想必,她如此輕易猜出秦王的身份,也是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隨之,幾個人一並進屋,再來詳談。
花夕顏按照慣例,退到皇帝後麵。讓皇帝和客人先走。秦王李莫庭走過她身邊時,突然,臉像是往她這邊輕輕側了側。她對上他的眼睛,忽然感覺他的眼睛好像哪裏奇怪。
平心而論,這個男子各方各麵都近乎完美,無可挑剔。眼睛,也是美得若一泓秋水,波光粼粼,宛如在無聲在說著話兒。被他看一眼,怕是任何女子都會心慌亂跳。
花夕顏想,這樣一個一表人才的秦王,若是黎季瑤親自來看,怕也是會情竇初開了。
歸之,似是個挑不出毛病的男子,隻是西秦遠了些。
皇帝領著客人走進月夕閣,直上了打掃好的二樓。接著各擇其位,花夕顏命人上茶。
雲塵景像是十分好奇地觀察這個地方,想來是以前從來沒來過這兒。
這塊地方算是她以前和他私會的場所,招呼客人是第一次。不知為何他會突然選擇在這裏迎接秦王。花夕顏心裏打了個大問號。皇帝的心思難猜。
黎子墨對她說:“秦王是今夜剛入京,沒有大張旗鼓,入京之後,便是來見朕了。”
花夕顏笑著接話:“莫非秦王是聖上的故人?”
“以前朕做太子時,去過西秦,與秦王一見如故。”黎子墨淡淡帶過。
她若是信了他這話才怪,隻能說,除了他做太子那會兒,恐怕是當了皇帝以後,對於西秦都一直念念不忘。與秦王的聯係八成是從沒有斷過。
花夕顏就此刺探了聲:“西秦作為東陵的貴客,入京理應百姓朝拜,文武百官迎接。”
“嗯。明兒朕的姑姑回京時,是有這禮遇。禮部的人都安排好了。”黎子墨道。
秦王這是和寧王妃兵分兩路,一個靜悄悄進京麵聖,與皇帝商談機密。一個作為出嫁女子第一次回到娘家,娘家隆重歡迎,表示對其的寵愛程度,同時威懾秦國夫家。
一步一步都是棋,都是謹慎安排好的。所以,外頭的人再怎麽瘋傳謠言,長公主再怎麽不情不願,都抵不過皇帝的一個心思。皇帝大局布置好,不容任何人毀壞半分。
花夕顏心底喟歎,想長公主和陳氏把希望寄托於她這兒,真是高看她了。若她真能影響這男人真正的心思一分,不,恐怕天下無人能。隻能說所有人都高看她了。
見她默聲,黎子墨微微勾起了唇角,一抹高深莫測的弧度印在眼角裏,問她:“皇後以為秦王殿下如何?”
這是要她誇誇秦王嗎?也是,如果兩家真決定聯姻了。到時候,女方的工作,說不定重中之重全落在她肩頭上了。而且,她也要在秦王麵前誇誇黎季瑤。
媒人,這是皇帝指名道姓要她做媒人了。
花夕顏輕笑一聲,說:“秦王殿下據聞在西秦受到萬民愛戴,德望齊名於先祖。今兒臣妾一見,卻隻覺得秦王殿下美若天仙,哪個女子能不寄與芳心。”
她這話,儼然深得在座的男子歡心。幾個人,全都齊聲而笑。
雲塵景的扇子,啪嗒啪嗒飛搖著。他剛在宮家坐著呢,突然聽見宮裏來話,讓他到宮裏。可見,黎子墨知道他衝這兒來找黎季瑤了。
黎季瑤怎麽說好呢,瞧這天真爛漫的小妮子,應該是對自己要嫁人的事都懵懵懂懂的。但是,不能說黎季瑤完全是個傻子,身在帝王家,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命運係掛在誰身上。
以前,黎子墨是私下問過他意見要不要娶這個小妮子為妻,因為長公主一直打的都是這個主意。後來他想想算了。是由於他很清楚這小妮子怕他怕到要死。
對於黎季瑤,多是一種對於小孩子般的愛憐吧。
現在,這個從小也算他們看著長大的小孩子要嫁人了。內心裏存有幾分感傷。
花夕顏見他們一個個眯眼的,閉唇的,笑而不語的,盡是一個個像蒙了麵紗的美人似的,心裏頭不禁做癢,挺了挺腰板,說:“臣妾是覺得,秦王殿下和郡主是一對璧人,才子佳人,讓人看著都賞心悅目。隻是,長公主生怕女兒嫁的遠——”
黎子墨打斷她話,聲音裏似有些意味:“朕有說過讓郡主嫁秦王嗎?”
每個人都是這麽傳。花夕顏微微垂眉:“聖上是沒有提過這事兒。臣妾自己也是想,郡主年歲剛剛好,為郡主的婚事著急時,不由自主——”
皇帝皇後搭台的戲台都是這麽唱的。坐在這兒聽的人,也都心裏分明。
黎子墨點點頭,說:“郡主是朕,最親近的妹子了。因為朕本人並沒有同胞親妹。同時郡主是長公主的掌上明珠。天下無數公子,都有向朕求娶郡主的願望。可朕不能委屈了這個與朕最親密的妹子。要她嫁的話,朕肯定要讓她嫁天下最好的男子。”
黎季瑤隻有嫁的好,才能圓滿了他的雄圖大略。
花夕顏心裏頭又一聲喟歎。
李順德這時,幫她找好了鞋子,但是瞅不到時機讓她穿上,這不,站在邊上幹著急。
默默無聲,美得像個閨秀似的秦王,突然輕聲插進來一句話:“皇後娘娘不是有點事要辦嗎?”
另外兩個在座的男子都愣了下。花夕顏懵了會兒,是想另兩位都沒能看出她的貓膩,怎麽就他能看出來了。
是看出來的嗎?
他那雙眼睛。
顧不及她多想,旁邊另外兩雙眼睛,經秦王這樣提醒之後,很快落到她腳上。見她竟然赤腳,而且剛應該是走到樓下再走上來來回走過一趟了。雲眉下那雙望著她的墨眸,沉了沉。
倒不是怨她失禮,這本身算是私人會麵。而是怨她這腳冰涼冰涼地踩在地上,他看著都心疼。雖然不知道她怎麽搞到自己沒穿鞋子,但是,她完全可以和他說一聲。
接到他像怨女似幽怨的一記,花夕顏趕緊起身,繞到屏風後麵,穿上李順德拿來的鞋子。在坐在凳子上穿鞋的時候,能聽見屏風外頭他們幾個人不時傳來的話。
隻聽雲塵景怕是早按耐不住了,打趣地問起他,這地方是不是所謂月下情人私會的場所。
若論往常,無論他聽到誰這話,八成都要惱的,但是,今夜既是他有意安排,沒有借口,坦言道:“朕與皇後在這裏培養感情。當初,朕與皇後剛大婚時,雖說早已認識,但做夫妻畢竟與以往不同。婚後自然兩人之間要多磨合,多交流。找這地方讓秦王和朕的皇後見麵,也是朕想和秦王殿下表達的意思。”
表達什麽?婚前感情不好不打緊。婚後注意培養就行了。
花夕顏聽著都真心佩服這古人的思維了。先婚後愛,其實在古代才叫做典範。
秦王殿下是做出深有感觸的表態:“聖上的用意,本王都謹記於心。”
花夕顏穿好了鞋子,從屏風後走出來,向貴客深深地鞠躬以表歉意,抬頭時,不免好奇地問一句:“不知秦王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秦王李莫庭抬起秀顏,對著她,一雙美目像是幾分傳神,但是,美歸美,終究是露出了一些端倪。而這,似乎是他有意對她露出來的。
花夕顏心口裏頭哪處突然一震,是震驚。
這麽美的男子,幾乎無可挑剔的男子,竟然,竟然是個——瞎子?!
為什麽,隻看著這雙完美無缺的眼睛,實在想不出他為什麽會看不見東西。
“皇後坐下吧。”他在她背後突然一聲輕輕的提醒,令她兀然意識到剛自己一直對著那雙眼睛看。
收拾神情,花夕顏坐了下來,接過重新泡好的茶,沉眉凝思之間,不禁又往那雙美麗的眼睛望了望。
對此,秦王像是為了帶過這陣尷尬,半開玩笑地說:“有聞皇後娘娘是東陵神醫宮大人的妹妹,想必也是習過醫術。”
眾人沒有料到的是,她真承認了。
“本宮是習過醫術。”花夕顏道。而且她所學的醫學知識,因為去過現代,恐怕比她哥了解到的還深些。有些東西她哥不知道的,她反而懂得更多。
秦王像是怔了下,薄唇輕啟:“請問娘娘,娘娘以為本王這病是怎麽回事?”
“雙目看來完好無損。秦王殿下氣色紅潤,中氣十足,不似虛症。由本宮推斷,可能是受到術的殘害。”
不用想都知道,她哥肯定看過他的眼睛,而且想幫他治過,隻可惜,若是術的緣故,神醫都無法解。隻是,這是什麽人,想害他失明?國內?國外?或是國內國外勾結?
其餘人聽她說的條條是道,無可挑剔,明顯,她說的都是對的。秦王對自己這雙失明的眼睛,倒是好像沒有焦急,輕輕的歎聲,指的卻是即將到來的婚事,道:“郡主為長公主的掌上明珠,長公主怎能情願自己女兒嫁給一個雙目失明的人?本王再有錢有勢,不過是個殘缺之人。”
花夕顏立馬聽出他這話裏幾分含義,莫非,他之前見過黎季瑤了,所以對這樁婚事要娶的女子沒有半點抵觸。
“娘娘不知,以前本王來過東陵。那時候娘娘不在宮裏。本王也是悄悄來悄悄走的。不巧與郡主見過幾麵。隻是,郡主不認得本王。”
秦王托出這個秘密時,花夕顏都有些匪夷所思:莫非,這男人偷偷暗戀黎季瑤很久了?
黎季瑤那妮子,像個孩子似的,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秦王道:“郡主是個心腸善良的人,僅這一點,足以令本王傾心。”
這話意味更深了。想必這西秦也不大好過。心腸善良的人,在帝王家能出幾個真正心腸善良的?然而男人總是這樣,希望自己身邊的女人單純如羊,任君擺布供養最好。
花夕顏輕輕磕著茶蓋。不管怎樣,嫁一個喜歡自己的人,比嫁一個自己喜歡但是對方不喜歡自己的人,要好得多。
黎季瑤從宮家回去以後,一直覺得雲塵景那話裏有話,把她給折磨得,周身不舒坦,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做了幾番噩夢。
夢裏,她竟然是夢到了閔文靜突然掐住她脖子,一邊掐著她脖子,一邊,那妖豔的紅唇卻是輕輕地靠近她,她唇瓣上親吻著。那一刻,她覺得快窒息了。於是,從夢裏滿身大汗地爬了起床。
三七見她發了噩夢,打盆水過來,擰了條帕子給她擦汗。
黎季瑤猛然抓住三七的手腕,有些凶惡的口氣說:“你給去宮裏找皇後身邊那個叫小五的過來。”
“郡主?”
“我上回看見過他在我們院子裏鬼鬼祟祟的。”
三七想她這是做夢吧。小五來過?她三七怎麽沒有見過。
黎季瑤是吃定小五來過的,非要三七去找人。
三七嘟嚷著嘴巴,不情不願,這三更半夜的,竟然讓她進宮去找個侍衛。可黎季瑤這眼睛瞪到她沒法,她隻好去了。
去到宮中不知小五在哪兒,隻好勞煩一個熟悉的公公去代她傳話。回去的路上,從後麵趕來一個人,截住她:“你說郡主找我?”
來的還挺快的。
三七抬頭,斜眼,望了望他。聽說這人是個流民,流民是低賤的命。
對於三七射來的眼神,小五完全不在意地為之一笑,說:“郡主若是找我,我去長公主府一趟,剛好有件事要委托郡主辦。”
三七感覺他是個怪人,一個很奇怪的人,其實不大想讓他和自己主子接觸。因為黎季瑤本就怪怪的了。
小五隨她,來到了長公主府黎季瑤的小院。
黎季瑤見著他,先是聽他把話一說。
原來花老太君想念小木木了,希望和小木木再次見麵。可是,再用術這種東西,唯恐黎子墨在上回已經發覺,不好再用,失敗率大。所以,隻好想在黎季瑤這兒鑽個空子。讓黎季瑤來安排,讓花老太君有機會和小木木再見一次。
黎季瑤是不明白了,為什麽這事不直接找花夕顏。想必花夕顏不會不答應讓老人家和孩子見麵。其實呢,花老太君是怕花夕顏難做。因為心底裏,她是將花夕顏認為自己的親孫女那樣看了。
黎季瑤是個心直口快的,這麽點小事,而且不是壞事兒,沒理由不幫忙。但是黎季瑤沒有急著答應,是想到小五這樣來找她,八成是猜到她已經知道他們一些事兒了,於是,她這裏正好有問題要問小五。
捏了捏帕子,黎季瑤開口:“你家主子是什麽人?”
“郡主,你說的是誰?臣的主子不就是宮娘娘嗎?”小五裝糊塗。
黎季瑤狠狠咬一口嘴唇:“不要誆我了。或許你有很多個主子,但是,你心底裏最終的主子隻有一個,那個閔太醫。”
小五都未想她說話這麽直,臉上一絲狼狽,輕聲笑道:“郡主既然都知道了,那麽,郡主找我家主子,莫非是對其有非分之想?”
黎季瑤驀地紅了臉:“什麽本郡主對他有非分之想了?本郡主是想,他對我皇嫂怎能存有非分之想?!”
“若是郡主在意這事兒,可以不必擔心。我家主子即使存了對皇後娘娘的‘非分’之想,都絕對是無可指責的。”小五咬文啄字道。
黎季瑤傻愣愣地看了他兩眼:“你這話什麽意思?你快告訴我你家主子什麽身份!”
“我隻能告訴郡主。我家主子那身份,是天子都得禮讓三分。隻是我家主子向來不屑於表露自己身份罷了。”小五淡淡地說到這兒,像是恭敬又生陌地對著她行了個禮,“臣在這兒,奉勸郡主一句,不要對我家主子存有心思。我家主子不會娶任何女子為妻的。”
黎季瑤是被他這最後一句話給弄懵了。什麽叫誰都不娶?不是對花夕顏有興趣嗎?
這閔文靜是和尚?沒剃頭啊。那是同樣守身如玉的道士了?
“郡主是要嫁西秦秦王的人,還請郡主早日收拾心思。”小五說。
秦王,都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人呢。黎季瑤煩惱地敲敲額角。
小五看她這樣子,不知為何,看著覺得有一絲可憐,雖然,他也不喜歡她這種像小孩子一樣什麽都不懂的性格,然而,這種單純的性格誠然是最可貴的,是讓誰看著都難免不生點同情憐憫的,於是,他對她說漏了嘴,道:“西秦的秦王,據聞至今都未娶妻,因為身有殘缺。”
黎季瑤張大的口,足以吞下半個雞蛋。
反正這事兒到了明天,應該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了。小五與她說仔細了:“秦王的雙目,不知何故,失明了。”
三七用力地將雙手捂住自己嘴巴:這是不是太過分了?自己國內找不到老婆,結果跑到他們東陵想騙取他們郡主?!
失明?瞎子?黎季瑤雙手撫摸胸口,隻覺裏頭一顆心跳的厲害,依稀好像在哪兒見過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