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陷阱

一群人在院子裏等的時候,奕風是將小白鷺拎了出來。

小白鷺是跟隨小太子爺的小靈寵,而認了主子的靈寵,其實是以主人的心靈作為營養生存下來的,相當於主人內心的一麵鏡子。所以,如果主人的心靈發生什麽問題,會直接反映在靈寵身上。此刻,小白鷺神情憔悴,鳥頭搭落在胸口的羽毛上,完全不濟的一種狀態,在人眼裏,甚至是有些垂危。

知道這個情況的人,看到小白鷺這樣的情形都大吃一驚。

“主子?”青虎把手摸到了胸口上,感覺心口裏的心髒跳得厲害。

雲塵景握緊手中的折扇,指節用力而蒼白,嘴巴抿成條不會開合的線,尊貴的藍眸裏是頓起狂風暴雨前的征兆。

這孩子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說是這孩子的另一個父親都不未過。孩子受到傷害,而且是被人故意傷害,怎不能讓他怒火中燒。

張道書見狀,憂愁的聲音憂鬱地吐出嘴唇:“這,這是——再這樣下去,豈不是有可能變成失心瘋?”

失心瘋?花夕顏一驚!這是什麽病名?

沒人敢回答花夕顏的話,包括剛才自己說出失心瘋三個字的張道書。

花夕顏沉了臉,反正,不管誰,敢對她兒子動手,等著渣都不剩。

“娘娘!”柳姑姑吃驚,見她竟然是突然轉身要往院外走去。

與此同時,院子門口,一隊人迎麵而來。

走在前麵的女子,身披狐裘,雍容華貴,美貌傾城,正是天下美人之一金素卿。

院子裏的人,全部皆為一愣,幾度震驚。

兩個女子麵對麵,一位是天下皆知的絕色美人,又是西真族皇女,有貌有權有勢,另一位是東陵天子的皇後,出身平凡,相貌自然也比不上天下公認的美人榜上的美人,權勢倚靠東陵天子,論起自身的實權,不能說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隻要稍微一比,都知道誰勝誰劣誰更勝一籌。

紫檀彎起了唇角,心中暗自得意:想和她主子比?也不瞧瞧自己有幾分貨色!隻要敢和她主子一並站在天下人麵前,誰更配得起東陵天子,一目了然。隻是這個叫宮槿汐的縮頭烏龜,隻知道躲在深宮裏被東陵天子保護著,害她主子都難以出手。如今可好了,自己終於懂得跑出來了,是該下手的機會了。

“紫檀。”金素卿輕輕一聲,喝住急於上前的侍女,同時,麵容笑盈,對著院中的人,說,“本宮有聞東陵的太子殿下身體抱恙,特意過來探望。”

這太子殿下突然出事,不過是爾爾之前發生。不得不說這個女子的消息靈通非常,可能到處都有她西真的眼線。

花夕顏忒覺好笑。這女人,打算以什麽名義來探望她兒子?

東陵與西真,貌似在黎子墨登基之後,拒絕了西真的聯姻計劃之後,與西真的關係,走入了像是冰凍期的低穀。雖說,之前胡太後在世時勉強維和,但是,到胡太後死後,她金素卿又被東陵天子以染上汙穢的毛病勸返回國,這關係是冰到了極點。

別說,這女人還真打算以這樣的名義。

“西真與東陵,友情從上古以來友情常駐,今兒本宮聽說老朋友出了意外,一顆心不由心急如焚。”金素卿說到這兒,抬手輕輕撫下胸口,以示自己的心情為真,所說的這些話不是謊言。必須承認,美人一旦犯起病來,那絕對是我見猶憐,猶如朵聖潔的白蓮花一般,讓人不容汙穢。

花夕顏是懶得和這人說一句話,但是,想知道她究竟來這裏做什麽,會不會能帶來有關她兒子生病的一點信息。於是,給柳姑姑使了個眼色。

柳姑姑受命上前,道:“奴婢記得,東陵與西真,自從娘娘走後,已無聯係。娘娘如此一來探望我們太子,西真女皇可是知道?”

西真女皇那個老妖怪,最講究自己的地位身份,容不得他人輕視。黎子墨當初這麽做,可算是掃了她和西真好大的一巴。金素卿這樣,拿熱臉又來貼東陵天子的冷屁股,豈不是,自掃自己和西真女皇以及族人的麵子,若被西真女皇和族人知道,該怎麽辦?

金素卿眼神裏極快地閃過一抹暗色。紫檀握拳,那雙吃人的眼睛瞪著花夕顏。金素卿繼而輕然一笑:“本宮來探望東陵太子,當然也是受到女皇的囑托而來。不管既往如何,在眼前需要同仇敵愾的時候,都是身為神族的東陵與西真,是該握手言和聯手應戰不是嗎?”

“女皇囑托?”聞言,轉過身來的是那個原先始終站在一邊像是視而不見的雲塵景。

金素卿見其回身,鞠躬行禮:“本宮難得一見雲宗主。”

雲族與西真,從來沒有什麽交集。別看以前東陵像是和西真好,但是,和東陵是拜把兄弟的雲族,與西真卻是從無交往的曆史。說起來,當然,那都是因為雲族與西真從來是水火不容。兩個族民,據聞很久很久以前,為了什麽事還打過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

雲島被譽為仙島,按理來說,像雲族和西真這樣都喜歡隱身修行的民族,都將其視為最好的修行地。隻可惜,最後,好像雲島是被雲族所獲,而西真,隻能隱居到平原的山穀之中。

雲塵景臉上劃過一抹淡然而無的表情:“本宗主與娘娘向來沒有來往,娘娘不必多禮。”

金素卿起身,對他這生冷的口吻沒有任何表情,反正,都知道彼此不融合的關係。

“本宗主隻想問一句——”雲塵景道,藍眸是銳利如刀,在她臉上狠狠地掃視,“你說你到這兒來,是由於女皇囑托的緣故?”

“是。”金素卿道,“女皇陛下,擔憂東陵老朋友,實乃常情。”

“這樣一說,女皇是知道這裏頭都出了什麽事?”雲塵景追問。

金素卿打了個警醒:“女皇是聽說太子殿下受到刺激,有可能會得失心瘋,因此,令本宮過來探視,希望能為老朋友幫上點忙。”

“女皇怎麽知道太子殿下能得失心瘋?”

這話問的一針見血。這要是受了刺激的人都會得失心瘋,那是一回事。問題是這失心瘋,可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患上的病。失心瘋這病,隻存在於人的心靈被黑暗所汙染吞噬的時候。與心魔不同的是,心魔是自己的心靈轉變為黑暗,自願淪落為黑暗,所以相當於自己自願的魔化。而失心瘋是,人被黑暗吞噬了,但不是自願的,等於變成了一個傀儡,任由黑暗後麵的人支使。

西真女皇再有通天的本事,怎麽能一口咬定小太子是肯定得了失心瘋。

一聲聲尖銳的逼問,令金素卿也難忍一絲狼狽。

“女皇陛下隻是有聞太子這情況,所以難免會猜測到最糟糕的境地,而心裏頭為老朋友著急。”金素卿謹慎地咬著小唇口說話。

雲塵景冷冷地又問她:“莫非,你們西真族有本事可以治療太子殿下的失心瘋?”

金素卿的牙齒猛地咬住下嘴唇,幾乎咬出血來,對這話,那是萬萬不能直接答能的。

能治療失心瘋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找出導致患者得失心瘋的原因,把那個幕後意圖操控人的黑手揪出來,殺掉。

西真若是敢答能,不就是變成自己承認自己是傷害東陵太子的凶手。

“怎麽?既然對東陵太子殿下毫無救助的法子,到這兒來,口口聲聲說要探望東陵太子,也就僅此你們西真一家,豈不荒誕可笑?讓人真心不得質疑西真是懷什麽心思到這兒來,是來落井下石,或是來探明情況?”

花夕顏抬了抬睫毛,看著那一句句把金素卿和西真要逼入絕境的雲塵景,能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情緒從這個向來瀟灑自得的男子體內迸發出來。

雲塵景說的這些話都是沒錯的。西真其實沒有理由這麽著急來探望東陵太子的情況,以西真與東陵並不算是十分親密的關係而言,其實理當如其他人一樣盡快避嫌才是。這樣做,豈不是變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

一瞬間,院子裏的氣氛全變了。東陵的人,一個個捏拳,持劍,麵對儼然懷著不懷好意來訪的西真人:敢傷害他們的小主子!讓你們橫著出這個門!

就此一來,西真那邊的人,一個個也是慌張了起來,一步步往門口退去。

紫檀急得額頭冒出大汗,衝人喊:“你們不要血口噴人!我們娘娘來探望太子殿下是一片好心,你們怎可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們娘娘帶來聖藥,給太子殿下治病用的聖藥!”

“什麽聖藥?”花夕顏出了聲音。

其餘人望向她。剛才,她幾乎是一句聲音都沒有出過。誰也都知道,她與金素卿的關係絕對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那種,怎麽可能出聲。

這話如果被花夕顏知道,花夕顏又想笑了。

她和金素卿算什麽關係來著?情敵?金素卿想搶她男人?想搶就搶唄,隻要金素卿能搶得走。可事實證明,在她離開的六年間,金素卿都搶不走她的男人,現在,金素卿想搶就能搶走,用豬腦袋想,都知道是不合乎邏輯的事。

不是她花夕顏霸著自己男人不放,而是,金素卿到今天還想不清楚,這天下男人都一個性質,自己想要的,和自己不想要的,尤其是對於那種有能力的男人,既然都可以追求想要的,為什麽非要舍而求次找自己不想要的。

隻能說,她金素卿是皇女,是有權有勢的女人,所以可以把自己看得很了不起,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應該臣服於她。她相信,金素卿這種品性應該與西真女皇那個老妖怪有關,不知道西真女皇那個老妖怪,後宮究竟包含了多少個男人佳麗了,可能不止三千吧。

有母必有其女。她花夕顏不敢放話說西真女皇倡導的母係社會不對,隻是,她花夕顏向來喜歡自由慣了。對於一個人,以各種名義去強求另一個人,感覺有點犯賤。

是,在花夕顏眼裏,金素卿不過是個自己喜歡犯賤的女人罷了。

金素卿慢慢地轉過臉,與花夕顏的一雙眸光平視。

這可以說是她們兩人第一次麵對麵見麵,第一次麵對麵交談。之前,她是把這個隱藏在深宮裏的宮皇後,這個她一輩子最恨的情敵,假想了不知道多少年。在她假想中,花夕顏一直是個上不了台麵的女人,可恥的女人,和那瓊月公主一樣,是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惜犧牲色相手段用盡的狐狸媚子。她金素卿最痛恨最看不起這樣的女人了,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其實呢?在七峰池飯館親眼目睹了她如何應付賢王之後,依稀,她是回想起了那個在長公主府,同樣以巧舌說得一群人狼狽不堪的顏尚書。

不管怎麽說,這兩個女人同樣都是聰明的女人,腦袋頂呱呱的女子,讓人無法忽視其可堪比天上星辰的睿智。從花夕顏的眸裏,能望到浩瀚的星空與宇宙,這是,她金素卿前所未見的。讓她心底不由而然地感到了一種惶恐,被威脅的惶恐。

剛挑釁她金素卿的人,絕無僅有。而眼前這個女人,與其說是像瓊月公主時不時自以為是地向她挑釁一樣,還不如說,這個女子是以自身的瀟灑,來告訴她,她的一切行為是那麽的不屑。

這遠比瓊月公主的挑釁可怕多了,是直指到她內心的軟肋,怎不讓她兩邊肋骨都燒起了一把火。

在她身邊的紫檀,第一個感覺到了她前所未有的怒氣。這股怒氣,幾乎是讓金素卿原形畢露。

一刹那,驚覺場中氣場有變的數人,急急擋在了花夕顏麵前。

花夕顏隻覺眼前藍影一閃,高貴的雲族藍袍,遮擋在了她麵前。

啪。雲塵景展開手中天下大白的白扇子,對著西真的娘娘,像是有意無意地搖一搖,藍眸像隻美洲豹微微地眯緊。

金素卿不小心握緊的拳頭,在看見數十人都圍在花夕顏四周形成了銅牆鐵壁,而這些人,全是他的人。心頭,猛地一陣刀割般的痛楚,像鋸子一樣割著她的肉,一一塊塊地割,痛如鑽心,額頭青白,冒出了一顆晶瑩的大汗,喉嚨幾乎噎住,喘不過氣來。

她戀他多少年?結果,結果,連他的人,都全部站在那個該死的女人那邊去了。

“走!”這股氣實在吞不下去了。金素卿拂袖轉身。

“哎,不是要送聖藥嗎?”

背後,傳來花夕顏的一道質疑。

這無疑又在她心頭踩了一腳。她拿著聖藥來,可是為了見到東陵天子的殺手鐧。

紫檀捉住花夕顏這話,急忙上前:“我家娘娘帶了聖藥來,你們還不趕緊將東陵天子請出來接待我們娘娘?”

花夕顏冷笑一聲:“這聖藥都沒拿出來看是什麽樣,怎麽知道是毒藥還是聖藥?再說了,本宮是太子殿下的親娘,由本宮來接聖藥,才是符合禮節的。”

本來就是,她金素卿不過是西真族的皇女,不是女皇,不需必須由東陵天子親自接待。按照正確的禮儀規矩來說,花夕顏這個東陵皇後,來接待她金素卿,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紫檀那雙眼睛,又像吃人一樣瞪著花夕顏:“不知好歹的東西!這聖藥不是普通的藥,是我西真的聖藥,東陵天子怎麽可以不親自出來迎接我們娘娘,你這算什麽東西,敢拿我們西真的聖藥?”

花夕顏仰頭大聲一笑:“西真是來救人,還是來耍威風的?口口聲聲稱東陵為老朋友,結果是這種態度。說的好,本宮是什麽東西都不是,但恰好是東陵的皇後,太子殿下的親娘。手握有東陵的鳳印,在這兒,除了東陵天子,在東陵天子不在的時候,都是由本宮說的話算數。”

紫檀聽到這話頓覺哪兒不對,要後退時,卻也來不及了。兩個東陵人,從天而降,越過西真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把她按倒在地上,喊:“大膽逆徒,敢侮辱我們娘娘,罪該萬死!”

西真的人見狀,卻都是動都不敢動,隻見不知不覺之間,四周已是被東陵人團團圍住。金素卿都忍不住心頭突然劃過一道駭然。這裏頭,不止東陵人,而且有雲族人,以及雲塵景在這兒。光是雲塵景一個人,已經很難讓她全身而退。

沒想到,這些人為了花夕顏一個人竟然是?

金素卿狠咽下一口氣:“東陵天子,你這是為了一個女子,要與西真以及本宮為敵嗎?”

“她不是你口裏的女子,她是東陵的皇後。”雲塵景搖搖白扇子,不緊不慢地說。

這點,她是絕對不承認的,東陵的皇後,東陵的後位,是她的,不是那個叫宮槿汐的女人的。

唰。

說時遲那時快,一條紫色紗袖,金素卿右手飛出去,直指花夕顏所在的地方。雲塵景沒動時,青虎已是上前接招。哪裏知道,那看起來十分淩厲的紫色紗袖快碰到他門麵時,突然收了回去。眾人一驚,才知道她這是聲東擊西。

轉眼之間,金素卿自己一個人已是飛上屋簷,踏雲而去。留下院子裏一眾隨她而來的西真人,滿臉的目瞪口呆,眼見自己主子是拋下他們一個人逃了。

“通通拿下。”雲塵景擺了下扇子道。

東陵人一擁而上,將西真人全部按倒在地。

雲塵景回過身,突然看到她秀眉鎖緊,不由跟著心頭一緊,聲音溫柔地寬慰她:“不要心急。哪怕是失心瘋,都是有的救的。我這就讓人先回雲族,取雲島上的聖露過來,那東西,和西真聖藥一樣,應該可以延緩太子的病情。在這段時間,隻要我們能查明是怎麽回事,我向你保證,小鈺不會有事的。”

花夕顏聽著他的話,好像一陣風從耳邊刮過,聽不進去,但是,知道他說的肯定是好話,於是點頭答謝:“我也相信,太子殿下,不是一個可以被黑暗輕易打敗的人。”

雲塵景始終還是擔心她,一麵吩咐青虎馬上回雲族去取藥,一麵,讓柳姑姑送她到客房裏休息,謹慎交代她哪兒都不要去。現在這情況,誰也不敢保證,對方不止是想對小太子動手而已。

花夕顏本想進去看看兒子,可是,他們不讓她見,隻好走出了院子。

雲塵景見她走了後,邁著大步走進太子爺的臥室。

裏頭,把脈治療已是告一段路了。黎子墨坐在床邊,望著兒子的小顏,良久沒有說話,像是陷入了靈魂出竅的狀態。

宮相如垂立在旁默不吭聲,貌似對小太子的狀況,一樣感覺堪憂。

突然而來的變故,不能說是突然,隻能說是,對方有意安排。

不久,作為主辦方的茅山派派人過來了,報告說:初步查明,那個突然自爆的男孩,家境貧寒,沒有任何可疑之處。而那隻小門派,聽說了這事之後,全派上下,門主包括所有師徒,都是十分震驚和痛心疾首,深信小門生是被人所害和陷害,一個個義憤填膺,一定要抓到凶手報仇雪恨。

如此看來,男孩和所屬門派都沒有任何可懷疑的地方。

這,不僅是讓整件事陷入了一個謎團,而且更讓人感到棘手的是,有了這一個,會不會有下一個?

茅山派的門徒,對此向東陵天子深深鞠躬,轉達李道長的意思,說:“我們掌門對此事深感憂慮,以為這事兒很有可能與眾人商議的星辰異變有關。因此,希望能召集東陵天子等貴客聚集再次協商這個大事,請東陵天子應邀出席。”

對此,黎子墨似乎想都不用想,冷酷薄情的嘴唇一張,吐道,堅定兩個字:“不去。”

雲塵景眯眯藍眸,對他這話大表讚同。

去幹嗎?上回去了,見了,不都清楚了。最清楚不過的是,基本所有人,都是各立門派,各自為政,各懷鬼胎。道不定,這事兒,是與那會兒參會的那些人裏頭不知是哪一個做出來的呢。在他們看來,是極有這個可能。

竟然如此,再開會,說是聯手抗敵,不過是某人的一心妄想。再說,那李道長又不是真傻的人,能不知道這些人根本不可能聯手嗎?隻能說,這李道長是怕了,畏懼了,巴不得能快點找個人一塊拖下水。

雲塵景啪啪,拍打兩下扇柄,對那遭到拒絕而感到尷尬的茅山派門徒說:“回去和你們掌門說,現在都是大夥兒各自保命的時候,不要再想能倚靠誰的事了。”

那茅山派門徒聽他這話倒是大實話,頷首表達感激,接著,轉身退了出去。

說起來,少年組擂台突發的意外,並沒有波及到其它擂台組的比賽。原因很簡單。來參加仙劍大會的人,本來都是懷著一腔熱血和滿腔的抱負來這兒搶冠軍搶名聲的,可以說把自己的命都懸在了不能落敗的劍上。所以,死不死對他們來說,關係不大。何況,據說是個小門派的小門徒出事。小門派小門徒意味什麽?意味是個低低手。對他們這些自負的高高手而言,低低手能中招,可不能說他們高高手一樣能落進陷阱裏頭。

人的性命,比起人的欲望,比起名聲金錢美女地位,有時候,都是不值一提的。沒人想在這世上像畜生一樣生活,那更是生不如死。

長公主帶著麗華郡主,在幾個擂台四周打轉。轉來轉去,見擂台上比武的,不乏有文武雙全的美貌公子,有些地位身份都還挺高。李麗華紅了臉,遙望擂台上那一抹英姿清雋的公子身影。長公主見之有感,微笑道:“郡主見了可是喜歡?據聞這位公子來自南隅國,被譽為南隅國的第一劍士。”

南隅國的第一劍士,光這個名號,都足以讓李麗華的小心髒直跳。隻是,這東陵,據聞與西秦交好,卻是與南隅國,這樣一個地處南極的國家,沒有什麽聯係。不知道,自己本國的人願意不願意她嫁給南隅國人。而南隅國的劍士,又願意不願意到東陵來入贅。

長公主拍拍她的手背,肯定道:“不用擔心,等回國之後,我與聖上提起,聖上應該不會拒絕便是。聖上或許也早有心思想和南隅國交好了。如此一來,郡主可是為聖上做出了貢獻,聖上怎會不答應?”

李麗華聽她這話仿佛吃了顆定心丸,點頭。

兩個人走得乏了,坐上轎子,正準備回客棧休息。正好是聽說了東陵的太子殿下可能被少年組擂台的意外波及了。聞到這消息,兩個人十分震驚。畢竟是自己國家的太子爺出事,怎能不讓人心裏著慌。擔憂太子健康是一回事,更擔心的,無怪是,一旦皇室出事,國家出事,沒有人可以來保住她們的榮華富貴與一生安康。

沒有意外,長公主命人立馬抬轎到太子爺下榻的地方。

小太子爺在病養中,情況不明之前,是不讓任何人見的,包括長公主在內。那些人,隻好把長公主送到了花夕顏的客房。

長公主與李麗華前腳剛踏進花夕顏居住的院子,後腳,一樣聽聞消息急匆匆趕來的黎季瑤,衝進了院子裏,叫:“皇嫂呢?”

母女突然麵對麵遭遇。長公主與黎季瑤一塊都愣在了原地。

夾在中間的李麗華,突然感到一陣尷尬,恨不得有條縫讓自己藏進去。

“長公主。”黎季瑤吸口氣,像是平複下心情後,向長公主福身。

長公主看著女兒,忽然有種恍然一夢的感覺。想那年頭,在她膝蓋邊玩鬧嬉戲的孩子,一瞬間,嫁了人不說,是整個人都變成了另一個樣。

一個以前任何事都倚靠自己的孩子,突然變成了和自己平起平坐,甚至是要比她更有權更有勢,長公主心裏某處空落落的。這種感覺,和之前看不起的妹妹突然爬到了自己頭上的感覺差不多。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對長公主而言,似乎沒有這種說法。即使青出於勝於藍,既然是自己的女兒,當然無論出嫁沒出嫁,都應該聽她的話。

花夕顏從窗戶眺望出去,見到長公主母女冷硬地立在院中,之間的氣氛說不清的尷尬冰冷。這讓她想起了之前宮夫人與自己鬧的那場別扭。一個掌控欲很強的母親,是很難接受女兒突然自主起來的變樣。

柳姑姑接到花夕顏的命令,請她們三個人進屋。

在院子裏僵立的三個人,這才都移動了步子。

進到屋內,幾個人,依次坐下。長公主先開口:“臣妾聽說太子殿下病了?”

花夕顏淡淡道:“是小事而已,不需掛在心上。”

這話不止對長公主說,也是對其他來問話的人說。

小太子爺的情況還摸不清,多說無益,除了令自家的人恐慌,讓對方得意囂張。

幾個人默坐。默了一陣,長公主實在忍不住,提起:“今兒我帶郡主在外頭走了一圈,郡主對於南隅國的劍士十分欽佩。”

南隅國劍士?花夕顏與黎季瑤,兩人皆一愣。當然,都知道李麗華是來找乘龍快婿的。但是,找到南隅國去,是不是太偏僻了。

長公主當然不同意她們的話,拿出剛自己和李麗華說過的:“聖上早有一統天下之心,臣妾相信,聖上一定對與南隅國聯姻一事,思謀已久。”

是,他是有野心。花夕顏相信這點。但是,聯姻不同於去找一個南隅國的劍士,哪怕那南隅國劍士再厲害,都不是屬於南隅國的皇親國戚,聯姻沒有任何意義。長公主這話隻不過是找借口。再說了,南隅國的劍士會願意入贅到東陵來給一個郡主做牛做馬?

花夕顏想想,都覺得長公主和李麗華這念頭豈止是荒誕可笑。

黎季瑤則心直口快地開口了:“既然號稱第一劍士,想必在南隅國內也倍受皇室喜歡,入贅到東陵入住郡主府,怕是委屈了。”

長公主一聽女兒反駁自己的話,心中都亦覺氣憤,道:“怎麽委屈?怕委屈是不是?那不簡單。到時候請聖上下令,扶麗華郡主為東陵公主,嫁進公主府還會委屈嗎?”

這郡主升為公主,說升就升?怎麽可能?

花夕顏皺了眉頭。

黎季瑤隻是怕長公主這樣荒誕的念頭無止境下去,難保會得罪皇帝,說:“賜公主封號之事,事關重大。再有隻是南隅國的劍士,又非嫁,而是招婿。恐怕聖上要下達這道諭旨不容易。”

這話一出來,長公主和李麗華同時感到委屈了。這算什麽?你黎季瑤就能升為公主,憑什麽我李麗華不能。

長公主不客氣地回女兒的話:“不要以為你嫁了秦王可以作威作福了。秦王也不過是西秦的一個王爺而已。你在西秦,還得靠二公主扶持呢。”

這話是連花夕顏都聽不下去了。長公主這樣一說,豈不是當著李麗華的麵,慫恿李麗華向自己母親告狀,說黎季瑤的不是。二公主和黎季瑤一樣重要,都是東陵的棋。長公主為了自己的情緒,挑撥離間。

砰。

花夕顏叩了茶盅。

底下人都震驚,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花夕顏銳利的目光掃到長公主臉上:“不說聖上同意不同意,如此荒誕之事,本宮也絕對不會同意。”

長公主臉色一白。

李麗華抬起眸子,緊緊夾著睫毛,以一種複雜的情緒看著她。她這是在維護黎季瑤嗎?

花夕顏道:“如果郡主有意想為國家付出,到時候,聖上定會為郡主覓得一件好婚事,對方身份地位,肯定是比南隅國劍士更高。屆時,郡主肯定是會作為公主風光外嫁。”

李麗華可沒有想過遠嫁到南隅國那樣的地方去,聽著花夕顏這話隻覺得四肢都發抖了,說:“臣女,臣女一心是代替母親留在東陵效力的,沒想去到東陵以外其它國家。”

花夕顏淡淡地道:“郡主既然都心裏向著東陵,嫁不嫁在東陵,也就無所謂,隻要有顆東陵的心就成了。想必聖上也這麽以為。”

李麗華和長公主都吞著口氣。到這會兒,她們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把自己都看得太高傲了。真以為自己在東陵很了不起似的,能拿自己婚事來挾持天子。難道不知道天子最痛恨被人挾持嗎?

花夕顏不怕把難聽的話說給她們聽,免得她們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了,到外頭隨便找個男人,損了東陵的名聲。看看可以,但是,不要胡思亂想。婚事,尤其事關皇室名譽的婚事,絕對不能亂來。她花夕顏做了皇室女主人的這個主兒,肯定,不會讓她們亂來。

隻覺在花夕顏麵前都快喘不過氣來了,長公主和李麗華起身告退。

走出到門口外麵,李麗華終於忍不住,袖子捂住眼角,哭了出聲。長公主拍拍她背安慰她,不敢說剛才花夕顏說的話隻是單純的嚇唬人。花夕顏是很可怕的人,隻要看她將李秀瑛弄進人家家裏當妾都可以看出。

花夕顏其實,沒有心思故意去弄壞人家的未來。隻要李麗華安分守己,不要把事情做得過分了。李麗華其實想嫁南隅國劍士可以,但是不要癡心妄想,人家肯定願意過來給她當入門女婿。再說了,你真喜歡人家,其實嫁去南隅國隻要能和對方在一起,不是可以嗎。李麗華和長公主錯就錯在,把國家和皇室都當成自己圖謀的工具了。隨隨便便升公主,隨隨便便拿國家威信去逼迫南隅國送個駙馬過來。說出來,都要被天下人笑話。

李麗華真喜歡那人嗎?不見得。不過是可能近來被長公主洗腦多了,與長公主癡心妄想,想找個男人來給自己當傀儡。

長公主帶李麗華坐著轎子,返回自己下榻的客棧。

回到客棧,李麗華還在嚶嚶淒淒地哭,這令長公主都有點受不了了。想自己女兒黎季瑤,哪兒有哭過。這李麗華簡直是個哭包,都多少歲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再說,隻不過被花夕顏嚇唬幾句,八字沒一撇呢。因此,見勸不住對方止住哭泣的情況下,長公主幹脆甩下李麗華一個人,回自己客房去了。今天在花夕顏那兒碰了個硬釘子,被女兒看著笑話,她這心裏頭也不爽。

李麗華一個人客房哭著哭著,見丫鬟婆子都沒有睬她,不知上哪兒去了,心裏隻覺一股委屈湧上心頭,是恨不得拿頭撞牆,一了百了。這個時候,一個人突然推開門走進她客房裏。

“哎呀,本公主好像進錯地方了。”那人笑容滿麵地說,在要把門重新合上時,好像才發現她在哭,說,“小姑娘,為什麽哭呢?有什麽傷心事,可以說給姐姐聽聽。”

李麗華坐起來,本是很詫異有陌生人來訪,現在見這個進來的人,自稱公主姐姐,又是美貌非常,衣著華貴不容忽視,愣到是連眼淚都忘了掉下來。

女人身邊的一個婆子走出來,和她說:“這位是我們南隅國的公主,瓊月公主。”

南隅國的瓊月公主,豈不是天下三大美人之一?

李麗華吃驚的,滑下床,連忙行禮:“臣女,見過公主殿下。”

“你是?”瓊月公主問。

“臣女是東陵的郡主。”李麗華答。

“是麗華郡主吧?”

李麗華受寵若驚,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被大名鼎鼎的瓊月公主認識。

“是。”李麗華含頭。

“來,這兒坐坐。”瓊月公主招呼她一塊坐,笑容可掬,親切的樣子讓李麗華沒法抗拒,見李麗華坐了下來,瓊月說,“剛好呢,我們國的飛燕公子——”

“飛燕公子?”

“姚飛燕,我國第一劍士。”

李麗華莫名地臉蛋一紅。這都映在了瓊月的眼裏。

瓊月公主唇角微微一勾,勾的弧度是誰都沒有發現,說:“飛燕公子說,有幸遇到一見傾心的女子,後來打聽,是東陵的一位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