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他的爹

花木容踩著腳凳走了下來,見一地跪著的宮人動也不動,他看著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於是繞過了宮人外圈,往前行。

這反而讓所有宮人心懷忐忑,想太子殿下難道是回來心情不好,特意讓大家都跪著。

走到了末尾,花木容不知道往哪裏走,回頭,對就近跪著的一個小太監說:“我想吃深海龍魚,王母仙桃,人參果。”

小太監身體打一個機靈,站了起來,回稟道:“太子殿下可是腹內饑餓,離晚膳尚早,奴才去禦膳房讓其準備點心。”

點心是不錯,路上他們提供的點心,都是他從未吃過的美味。可是,他來這裏,是為了吃那小子說的天下凡間吃不到的美食。現在都到那小子的家了,小太監都避而不答,莫非那小子是騙了他。

兩條小柳眉向中間收攏,擠出一絲不悅,稚嫩的童聲夾帶了濃濃的威信:“我說了,我要吃的是深海龍魚,王母仙桃,人參果,你都沒有聽清楚我說的話嗎?”

白羽收起捂住鳥嘴,停在半空的小白鷺俯視底下花木容的小顏,暗暗生驚:這孩子,居然有這樣另外的一麵。

小眉頭隻要微微一動,即是不嚴而威。

像極了他的小主子。說明長得一模一樣不是沒有用處的。

小太監嚇得已是慌慌張張兩個膝蓋落地,磕頭道:“殿下饒命,奴才錯了,奴才知錯了。”

張公公是掌管太子殿的太監總管,這會兒見小主子生氣了,從前麵跪著的地上起來,走到花木容麵前,鞠了個躬:“小主子。這深海龍魚,是冬季的補品。若夏季用的話,會陽氣過盛,出現血熱,重則出血的現象。太醫院有令不得在冬季以外季節使用。至於這王母仙桃和人參果,今年都未到采集的時節,倉庫有的話,也是在太後娘娘的殿中保存著,一般都是進貢給太後娘娘的。若小主子想吃的話,奴才讓人到永壽宮稟明。”

花木容氣到了。這幾個東西這麽麻煩。那小子卻從沒有和他提過,這不明擺著要坑他的嗎?

不管了,他現在非要得到這三樣東西不可,要帶回去給他娘美容用的。

“我想吃,三樣都要,不管如何,你們非得把它們給我找來。”說罷,氣呼呼甩了袖子,往前走了。

跪在地上的宮人們麵麵相覷,在他們眼裏,小主子回來好像完全變了個人。論以往,黎東鈺是對吃的最不感興趣,崇尚清茶淡飯的養生之道。那些深海龍魚、人參果、王母仙桃,以前端到太子殿的時候,黎東鈺最多在眾人勸服之下好歹賣個麵子小嚐一口,也就一口。

“殿下這是怎麽了?奕風呢?”張公公問護送太子回來的人。

“張公公,奕風剛是被馬廄的人叫走了,好像小主子的小白馬病了。”

來回拍打翅膀的小白鷺,是知道小白馬是怎麽了。小白馬是得了相思病和被氣的。路上多次提醒那些護衛小主子換了個人,但是沒有人聽得懂也就不相信它的馬語。而且小白馬也氣,氣黎東鈺演戲不和它先通通氣,害到它被那笨拙的孩子騎,老不習慣。

黎東鈺本身,或許不是個嬌生慣養的主兒,可是,養的寵物白馬,全是一個個的嬌貴病。

花木容一個人往前走,見小白鷺不過來幫他帶路,拿起了教訓妮妮的口吻叫道:“你再不過來,我把你烤了吃。”

這小子越來越放肆了,真以為是它的主子了。小白鷺俯衝過去,鳥嘴在他頭頂上啄了兩下,又拍打開來,躲開他揮打的小手,向前飛。

鳥嘴拍打開了小主子的主臥。花木容氣呼呼追著小鳥邁過了門檻。放眼房間裏頭,屏風博古架隔開幾個空間,錯落有致,小玩意兒琳琅滿目。一路走到這兒,地上鋪的全是玉石,好像玉是很廉價的東西似的。花木容不知道東陵國盛產玉石,作為東陵國皇宮,滿地鋪玉石並不奇怪。隻覺得黎東鈺的家,奢侈得過分,讓他站在這裏都老不自在。

兩個小太監隨之進來,手捧太子常服,是要為小太子更衣。

見兩雙手要解開他衣服,花木容連連後退,抱住自己小胸喊:“不要,不要。”他美美的身體,向來隻有娘親可以看。

兩個小太監隻好將常服放在**,先退了出去。出去後,對守在門外的張公公說:“張公公,小主子好像是病了,都不讓我們接近。”

難道真是病了?主子回來都是匪夷所思的言行舉止,不得不讓人堪憂。張公公思量,與底下的太監吩咐:“你們在這裏守著主子,主子有何吩咐,你們都先答應著。我去趟永寧殿。”

永寧殿是東陵帝君黎子墨處理政務、接見大臣、學習與休息的宮殿。作為帝君,黎子墨具有帝皇的寢宮月室殿,隻是那地方,自從皇後死去之後,黎子墨沒有再踏進那裏一步,吃住睡全都搬到了永寧殿。

由於回來的時候有事,繞了點遠路,與兒子分開走了另一條路,結果,卻比兒子的車馬,先抵達了一步到京都。

回來時,各部大臣已是都在正廳等著他了。

離開不過半個來月,折子堆滿了書台。黎子墨坐在禦座上,聽著那吏部大臣與內閣某大學士為一個芝麻大的事兒爭執糾結半天,額頭青筋直跳。

雲塵景坐在西廳,手指捏了隻包得玲瓏有致的餃子扔進嘴巴裏,果實入肚,實乃舒坦,又手端茶碗,品嚐有清泉石上流著稱的龍眼井流下來的泉水泡出來的香茗,嘖嘖暗歎:還是他聰明,沒有急著回去,不然,他這會兒八成要變成眼下的黎子墨一模一樣。

說得橫飛唾沫,甚至兩隻袖口都快拉扯起來的兩位大臣,終究沒有能身為臣子的自覺,不知體恤皇帝。等待他們的,隻能是,黎子墨淡到極致的一句話:“我看,不是他該不該被撤,而是你們倆,該被撤了。”

一片僵死的氣氛之後,一股冷冷的寒風像是刀刮過脖子,所有人齊齊跪了下來:“臣子該死,帝君萬福,帝君萬壽如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