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雲塵景歸來

對於她哥給她答案的這人,花夕顏當初乍見到這名字時,心底的吃驚,不是一丁點兒。想她那會兒當宮槿汐,宮皇後,不能說一個朋友都沒有。至少,在她當皇後之前,在宮家,又沒有被宮中規矩拘束,不會被視為眼中釘的時候,是有這樣幾個閨蜜的。

又由於在那個時候,宮家地位向來不高,她的爹宮太史做的是不上不下的官員,沒油水撈的。當時作為太子的黎子墨,有意保護宮家,私訪宮家都是暗地裏的,隱藏身份。因此,她作為宮家小姐的時候,交的朋友,哪能如當皇後那會兒,被人追星捧月,來與她交好的人都是非富即貴,而基本隻能是平常小戶人家裏的小姐能有意結交她宮槿汐。

說是結婚才要門當戶對,其實這話差異,交朋友,更是要門當戶對。

其中,有個閨蜜,她爹是京城衙門裏的一個公務員,後來聽說是字寫的挺好,如今被吏部看中,調進了吏部任職,八成隻是抄抄寫寫的工作,反正,在京城裏不矚目即是。所以這位閨蜜,隻能叫做小戶千金,姓齊,叫齊雲煙。

齊雲煙若是長得美,美若天仙,不需爹當大官,照樣能名滿天下。因此,齊雲煙的五官,隻能說長得小家碧玉,不難看,也不是大美人。一張偏瘦的鵝蛋臉,額頭比較高,好在鼻子小巧,嘴巴好看,笑起來兩個小梨渦猶如梨花白雪,算是個佳人。

花夕顏想著她哥怎麽注意起齊雲煙的,莫非像太子爺那會兒經常跑她家注意到她時那樣,屬於兩小無猜,自然而然萌生的感情。

說不定真是如此?不然花夕顏想不到其它。畢竟這齊雲煙既長相不是大美人,論才華,自然也比不上 第 078 章 。

黎季瑤隻得跺腳尖,無語望屋頂。

花夕顏想:長公主這是對的,要不,黎季瑤隨了她,說不定也成眾人的眼中釘了。

打完招呼,眾人擇席而坐。花夕顏與長公主並齊坐在了涼亭裏的小桌子邊,其餘的人,隻得一圈一圈往外圍坐,或是圍立。

宮女們端著水果茶水在夫人小姐們中間穿梭。大家看著好吃的東西,口渴也不敢喝一口。每個人都奔著同一個目的來的。隻等花夕顏或是長公主開口。

柳姑姑親自給兩位主子倒茶。

“天氣炎熱,臣給長公主準備的羅漢果泡的綠茶,不知是否合公主口味?”花夕顏說。

長公主端起茶盅細心品嚐一口,道:“本公主從未試過,這味道倒是清爽解渴。”

柳姑姑又親自端了盤切好的水蜜桃上來。

花夕顏說:“臣知道長公主府裏,有大宛來的香瓜,有白昌來的荔枝。然而宮中,聖上說隻要本地盛產的水蜜桃。臣不敢違背聖意,隻能用水蜜桃款待公主與眾位夫人。”

對於這話,長公主都不敢吭聲氣,底下的人,更是都不敢了。

嫌酸的九夫人隻能在底下和其她人嚼舌根:她這啥意思?諷刺我們不如聖上節儉嗎?還是說,隻她一人會拍聖上馬屁?果然,會拍馬屁的人,無論身份高低,自古以來,都是比清水衙門官清者自清的人更容易獲得聖寵。

多年以前,她是宮皇後都沒忍得了這樣的人,多年以後,她作為顏尚書,照樣沒忍得了這樣的人。

說句實話,她今日召這些人來是心裏有存了個小算盤的。由於近日來天氣過於炎熱,使得一些時節疾病在貧瘠的百姓裏頭流行。她家兄與朝廷共設的免費義診所,每日接待病人數與日俱增。一旦超過運轉負荷,藥材與人力供應不上,大麵積流行病在城市裏泛濫的話,足以毀滅一個都城。然而,僅憑朝廷出力,國庫吃力。因為朝廷的國庫,不是隻要麵對一件事,還有麵對其它開支。好不容易,上回聖上誆了長公主及一批商賈開倉放糧接濟百姓。但是,遠遠不夠。

念到今日來她這裏的這些人,沒有想到黎民百姓的痛苦,隻是想到自己的官帽保不保,自己的榮華富貴保不保。這種人當官可想而知,一旦出了問題,棄城而跑的人,頭一批肯定是這些人。

革官要走程序,革官要想到後續。就像敢抄了孫家府,必須先將林璟琪急召回來頂孫家的空位。這些都是他的事兒,不是她該插手。但是,幫著他小懲這樣一些人,讓這些人掏出點銀兩支援下他的朝廷和她哥的義診所,這點法子她可以信手拈來。

習習的一陣涼風在百匯園裏刮過。

“九夫人說的對,本官這次召大家來,就是專門為拍聖上的馬屁。”

眾人因她這話突然消了聲音。九夫人那雙眼睛瞪到像木頭似的,一下子忘了怎麽旋轉,哪還記得自己的嘴巴說了什麽。長公主微微抬起眼,眸裏分明閃了一抹詫異。

九夫人是堂堂二品官員夫人,也算是二品誥命夫人。在眾人麵前當麵頂撞九夫人的話,這不就是打了二品誥命夫人的臉了。可能九夫人自己都絕對沒有想到她敢這樣頂撞過來,隻能說九夫人很看得起自己的身份,再說在底下嚼舌根的習性,她九夫人在長公主府中都敢,也不見長公主說她。你這小小的一個禦前尚書,憑什麽。

眾人回想到這,突然記起,聖上賜了花夕顏禦前尚書,究竟屬於幾品官,還真是沒人知道。

有時候,這人不想以勢壓人真不行,尤其是遇上這些這種隻記得誰誰誰是幾品的。

花夕顏讓柳姑姑給大夥兒斟茶,讓大夥兒先壓壓驚,然後再將他那年賜給她那塊玉佩拿了出來,說:“這是聖上賜給臣的,類似於尚方寶劍的一樣東西,說是臣隻要拿著它,一如聖上。”

一句話,讓所有人眼睛微瞪。九夫人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找不回來自己想說什麽話。她如果再敢嚼句舌根,花夕顏擺了這東西出來,她就是在聖上麵前嚼舌根了。誰不知道,黎子墨最討厭人嚼舌根。幾品的官都好,敢在他麵前嚼舌根的,統統割舌頭。

輕然掃過九夫人臉上那抹猶豫,花夕顏說:“聖上的習性,本官還是多少了解一些。據聞聖上最煩有人在底下偷偷說話的。不過,由於本官剛入宮不久,怕有差池,九夫人為二品誥命夫人,因比本官更了解聖上,不知本官此話在九夫人看來是對是錯?”

九夫人瞬間那牙根都快咬出血來。隻聽四周底下一片偷偷的笑聲。頂著個紅臉,又哪敢說黎子墨的錯,隻能道:“聖上這性子確實如此,說是繼承了東陵先祖嚴厲治國的性子。”說罷,掃過底下笑話的人,說:“如今顏尚書被賜的聖上玉佩在此,猶如聖上親臨,各位夫人小姐,若敢在底下嚼一句舌根,請好自為之。”

笑聲瞬間消失,一群人,對九夫人這話當然是撇了嘴角,隻等繼續看好戲。

花夕顏端起茶盅默了會兒喝茶。長公主在她對麵坐著,時而眉尖微蹙,看著她的神情自若,猶如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

林慕容站在長公主後麵,更是用一雙觀察入微的眼光,打量著花夕顏。黎季瑤坐在涼亭的欄杆上,對她們說的話像是聽不懂似的,時不時抓了些魚餌扔進涼亭底下的池子裏頭,把頭探出欄杆,笑眯眯地看著魚兒在水中遊來遊去。

喝完了半杯茶,聽四周安靜,果然沒有人再有嚼舌頭的念頭,花夕顏說:“剛本官說過,說是召集大家來給聖上拍馬屁的。”

大夥兒此刻再聽她這話,都沒覺好笑,隻望著她手中那塊禦賜的玉佩,神情閃過一絲緊張,隻聽她說下去。

“聖上近來夜裏睡不好,和臣說到,這城裏許多百姓由於長公主的善心開倉放糧,終於不用餓肚子了,然而呢,想到這些百姓雖然不用餓肚子,但是那病卻來勢洶洶,一時半會兒治不好,國庫銀兩有限,又不知誰能像長公主一樣為朕分憂。”

原來這是要大家捐錢。而且,有了長公主捐糧在先,還真沒人敢不捐了。

眾人,一如九夫人,坐在椅子上的身體搖搖擺擺,坐立不安,說是這天氣熱給鬧的。大家其實想的都是,究竟要她們捐多少。捐的太多,回去不好和老爺交代。

“天氣是炎熱。”花夕顏說,“本官聽聖上提及,送到仁心齋的百姓,一個個發熱的好幾日都未能退熱。聖上體恤百姓,心焦如火,想必愛民如愛子的父母官,與聖上是一條心。”

這把大帽子扣下來,豈不是要她們捐大的。

“本官倒也不敢真正揣摩聖意,不如,公主殿下幫本官出個主意,看大家如何為聖上分憂。因為眾人都知道的,前些天,聖上剛好抄了孫府孫大人的家,據聞,原因即是,聖上不滿孫大人不願意與聖上與朝廷分憂。”

長公主這臉上突然的一怔,擺明是心頭因她這話咯噔了下。

花夕顏覺得自己七年以後回宮,最大的進步就是,學會了胡太後和長公主的這一招鮮花和掌聲。以前自己做宮皇後還真是有些蠢,什麽事,別人說她做主張好,她就攬了下來。其實,最聰明的人,往往該是胡太後這樣的,決策性的東西扔給他人去做,剛好,責任撇到一身輕,自己又能圖個虛名。

眾人癡癡地望著長公主。現在有什麽事,長公主都能頂著了。但是,長公主絕對不是什麽事都是願意為大家頂的人,沒有利益可圖她幹嘛頂。尤其花夕顏這次推到她頭上的,絕對不是她想頂的。她讓大家捐的多了,聖上高興,可她就得罪下麵一批人了。她讓大家捐的少了,大家都以為有了她當靠山,聖上埋怨她讓大家捐的少這事兒小,怕的是,聖上誤以為她籠絡人心,籠絡人心即意味謀反了。

兩方權益衡量之下,即便花夕顏並無意讓大家捐出很多,但是,長公主隻要念及會被聖上疑心,必須充當聖上的黑臉人也不能充當聖上的白臉人,隻能硬著頭皮冷了聲音說:“本公主上回剛好是聽聖上提及了此事,聖心是為百姓堪憂,諸位夫人及其夫君作為聖上的臣子,為聖上分憂為匹夫之責。本公主後來有詢問過處理此事和掌管國庫的戶部,朝廷為解決仁心齋所需銀兩大約缺了多少。”

說來說去,這個包袱和責任,長公主不想一人承擔,臨危之際,剛好想到戶部尚書女兒在場,拉其下水為上上策。

“林家小姐,林大人是怎麽說的,你和大家說一說,以免說本公主誇大其詞,讓大家誤會了聖上。”

林慕容想都未想,長公主突然會將塊磚砸到自己頭上,頭頂一陣暈眩。一直輔佐父親辦公,這仁心齋需要多少銀子她是知道的。隻是,這所缺銀兩真心不少。黎子墨對於要國庫拿出多少,一直猶豫不決。用國庫全部填滿,國庫哪能耗得起。她父親知道此事棘手,不敢對黎子墨出主意,最怕的是黎子墨要大家捐款補充國庫。

林家當官,手握實權,家中銀兩不會少的。但是,一如很多官員一樣,拿出錢來捐,等於割肉。這些官員的習性,說來還是那會兒明誠皇高祖遺留下來的問題。明誠皇高祖喜歡高薪養廉。到了先帝那代,一麵延續明成皇後高祖的策略,一麵不得不糾正一些。到了黎子墨,黎子墨和明誠皇高祖許多想法根本是南轅北轍。比如,高薪養廉政策,在黎子墨登基不久,一刀給砍掉了。眾多高管的俸祿一下子少了一半,如果黎子墨再讓他們有事就捐,他們豈不肉疼到要死。

但是,皇上叫捐,你不捐,那就是不愛皇上不愛百姓,死的會更慘。想通這點的林慕容,橫了心,隻要幫著大家先把官位保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回公主殿下,據慕容聽父親說的,因父親也是一直想為聖上分憂解難,在家中與慕容及家母都有提及,林家本就打算效仿長公主為聖上及朝廷捐款捐物,林家已經預備自籌藥材十車藥材以及一箱白銀支援仁心齋。”

底下有些人聽到林慕容報的這個數,有人直接想暈了。這個數真心不少。不說那一箱白銀,這十車藥材,要都是名貴藥材,豈不是要他們全部家產了。所以,不是人人都想林慕容想的通的,尤其是那些本就無意奉承皇帝,隻是想來這裏打探消息的人。

花夕顏掃了掃四座的麵孔,裏頭,在林慕容報數的瞬間,什麽樣的表情都有。如此,她今日打的 第 078 章 善款了,他們是該高興,還是該鬱悶呢?”

“你怎麽不說我做的,就是他們想做的?”

“對啊,你怎麽不問我怎麽知道你不會事先告訴他們兩個?”

杏眸微是慍怒地瞪了他下。怪不得她七年前就討厭他。七年後,照樣討厭。因為他總是喜愛像貓抓老鼠一樣抓她把柄。

他拿扇子微微掩住嘴邊的笑,像是以免再刺激她,說:“我賭一箱銀子,他們肯定是鬱悶到要死。如果我贏了,這箱銀子算我捐給仁心齋。所以說你宮槿汐最厲害不過,什麽人都被你設計了。”

握緊拳頭,蹬下地上,從秋千板子上站了起來:“槿汐代替仁心齋謝過雲宗主。”轉身疾走,背後傳來他朗聲大笑。

青虎見自己主子都眼角笑出了花兒,笑道:“主子心情好了。”

“回來見了她,替小鈺鬆了口氣,哪會不好呢?”白扇子搖搖,搖了搖腦袋,“隻是我這欺負了她,回頭去見她夫君和她家兄,八成又要被他們倆說了。”

青虎對此無話可說。隻聽自己主子說完這話,一臉淡然無視的表情:“誰讓她先欺瞞了所有人,包括我在內。活該被罰。”

看得出,他主子胸口被她氣的這口氣,和黎子墨等人一樣,夠嗆。

永寧殿。

黎子墨批著奏折,雲眉微抬,問:“雲宗主來了?”

“是的,聖上,雲宗主說,先去見顏尚書,再來見聖上。”李順德轉述雲塵景的話。

拜把兄弟應該是和他一樣,先想著出口氣再說。

“行吧。他要是來了,讓太子過來。”

知道拜把兄弟最喜歡他兒子,讓太子過來給拜把兄弟消消氣,想必自己兒子也很希望能為他娘分憂。

李順德答應著退下。

這頭,戶部的人,捧著一個匣子進來,打開後,見是一疊子捐款白條子。

指尖按住了雲眉,揉了揉。

望著他這表情,雲塵景開開心心走了進來,落井下石說:“我剛和她打過賭,說你會鬱悶到要死。”

沒錯。她是代他做了他本想做的事。而且,她這樣一做,可以說,什麽利都被她一人占了。

責任不在她身上,她又做了好人。最重要的是,她立威了。連長公主都不敢小看她了。

朕的槿汐是隻貓。不禁想起他剛和她說過的話兒。

她做的越好,讓他越怕,怕他哪天抓不住她了。

花夕顏對他們這些話絕對不苟同的。想當初,他們天天往宮家跑,商量事兒根本不顧及她在不在場,有時候她想避開都不行。她如今這幅心性,還不如說是他們有意培養出來的。

小太子聽說娘被人欺負了,急急忙忙趕到,見到雲塵景,喊:“雲叔叔。”

“來,給雲叔叔抱抱。”說罷,不管三七,當著孩子的爹樓下孩子。

小太子爺眼珠子溜了圈後,碰到父皇的眼神,抬起小顏對雲塵景說:“雲叔叔,明兒父皇要帶我們去避暑山莊,雲叔叔一塊來好嗎?”

有孩子這話,他雲塵景會不答應,賊笑的狐狸眼望著太子爺:“你雲叔叔早就想見太子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