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木木與太君 文 / 肥媽向善
京城和宮門的動靜,並沒有傳進廣陽殿。兩個小皇子早早地躺上小龍榻睡覺。外麵鳥兒發出的聲響,讓小白鷺拍拍翅膀,從鳥窩裏鑽了出來,一張鳥臉繃著股嚴肅,立在窗戶上眺望天空翱翔的同伴。
鳥頭回頭,隻聽小豬仔的鼾聲,和它小主子木木一樣,呼嚕呼嚕,睡的死香。
這豬,整天隻會睡和吃,好吃懶做,真是丟光了靈寵的臉。小白鷺的仙顏皺緊,確實在靈寵圈子裏從沒聽說過有小豬妮妮這樣一號靈寵。本來,這樣會吃,又隻會睡的靈寵,沒有美名流芳百世,也應該是臭名遺臭萬年。怎麽,就從沒聽說過呢。
啪嗒啪嗒,天空中,翱翔的一排白鷺裏頭,似乎有的發現了棲息在窗台的小白鷺,於是,其中兩隻白鷺脫離了大部隊,飛了下來,在小白鷺麵前收起了翅膀。一層淡淡的光圈仿佛是月光照下來,在兩隻白鷺身上罩住,褪去,緊接,出現一男一女兩名十分標致的俊男美女。他們衣著華貴,頭戴金釵,容貌俊美,他們腰間環繞的飄帶,像是漂浮在半空,猶如傳說中的神仙。
守在廣陽殿的侍衛,宮女,太監,張公公,小桌子,都沒有發現到這個動靜。小桌子從門口望過去,隻能見著小白鷺不知道對著麵前的一片黑暗不知在做什麽而聚精會神。
這對白鷺變成的男女,向小白鷺屈膝:“殿下。都不知道原來殿下此次下人界輪回,是到了東陵皇室太子的膝下。”
“本宮要陪太子到他登基,然後由麒麟接手。你們先回去吧。有事本宮會讓你們過來的。”小白鷺神情肅穆的鳥顏,露出神威。
男女起身,拱手:“臣等遵旨。”
“對了,你們回天界時給本宮查查,到底有沒有一號人叫做妮妮的。”
男女有點麵麵相覷,略顯愁眉:妮妮?光是聽這個名字,相信絕對沒有哪號神仙願意用這個名。
“殿下務必保重。”男女再行禮,行完禮,啪嗒啪嗒,背上長出翅膀,向天上飛去,到半空,形體變回了白鷺,以最快的速度去追趕落下他們一大截的大部隊。
小白鷺仰頭目送同伴越飛越遠,兩隻靈秀的鳥瞳裏充滿嚴肅,隨即在想到忘了問這些鳥兒為什麽都飛到這兒來時,鳥顏肅緊。
皇後回來的聲浪,一波波震**在皇宮內。
小白鷺回身,想把小豬鬧醒,問問對方是不是能感覺到些什麽,因此,飛到小龍榻上,用鳥嘴啄了啄豬腦袋。
小豬妮妮為此拚命地搖擺豬頭,好像在說:討厭的蚊子。
死豬!它是蚊子嗎?
鳥嘴用力地啄。
小豬妮妮隻得努力往小主子懷裏鑽,躲避鳥嘴。
小木木被豬腦袋頂到不行了,睡夢中舉起小手,啪,一巴打到豬腦袋上:“睡覺都不安分,代替娘消滅你。”
小豬仔被小主子一掌打到頭暈眼花,在小龍榻上翻滾。趁這個時候,小白鷺眼疾手快,鳥嘴拎起豬崽的耳朵,拍拍翅膀,將豬崽拎到了窗外頭。小豬妮妮從半空掉下來時,被摔醒了。
豬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著在它麵前落下的小白鷺。
死豬,你跟著女主子多久了,知道女主子是什麽人嗎?小白鷺以動物語言的密語問。
像是吃驚小白鷺會用密語傳話的樣子,小豬妮妮晃晃豬腦。
小白鷺的仙顏立馬蒙上了層烏色:這蠢豬,以為它是普通的鳥嗎?
鳥嘴往小豬妮妮頭頂再啄,啄你個死豬頭。
小豬妮妮隻得撥開四肢拚命跑,圍著柱子和小白鷺上演起了你追我跑。
守門的小桌子終於發現兩個小主子的寵物打起架了,慌慌張張跑過去,身體擋在中間。小豬妮妮見來了救兵,馬上鑽進了小桌子的褲襠。
這時,一道雷響,讓兩隻靈寵頓然身體僵住。緊隨,一鳥,一豬,急速地從窗戶跳進了屋裏。
在小龍榻上睡著的兩個皇子。小太子爺是睡到迷迷糊糊,好像似醒非醒,抬起手想揮去腦袋裏的一層迷霧,怎麽都揮不掉。因此,突然一個念頭,閃現在了小太子爺的小神醫腦袋裏。
毒?
他們中毒了?
看起來不像是讓他們猝死的劇毒,而是讓他們昏昏欲睡的迷幻藥。
小太子爺努力地想翻個身,但是,身體沉重到像水撈一樣,翻不過來。同時間,小豬妮妮跳上了小龍榻,想用豬鼻子拱醒自己小主子,可是,自己的豬眼睛,卻也是迷迷糊糊的。
見狀,小白鷺不敢再靠近,隻能用力拍打翅膀,想驅散困擾在龍榻上兩人一豬頭頂上的迷藥。
忽然,不知是不是迷藥的關係,小白鷺見著小主子弟弟的身體,是慢慢地變得模糊不清。
小豬妮妮在最好關頭,用豬牙齒咬住了小主子的衣服。這樣,在小主子突然消失的時候,它跟隨之,失去了蹤影。
龍榻上,隻餘下了昏昏沒醒的小太子爺。而門口守門的太監,似乎一個都沒有察覺到動靜,好像都變成了木頭人似的動也不動。小白鷺為此大驚失色,知道情形不好,要馬上飛出去找小主子的爹娘救駕。
白色的羽翅剛飛到窗戶,突然間一個黑色頭罩衝鳥頭罩了下去。小白鷺隻是拿鳥頭頂了下,發現是術界,無濟於事。
一雙手,在網住了小白鷺的網罩上拍拍,接著,低聲安撫裏頭活蹦亂跳的小白鷺:“別緊張,又不是請你家主子,而是請二皇子去去就來。”
聽這聲音,幾分熟悉,小白鷺的仙臉一繃:你是誰?
對方隻是笑而不答,最後吐了句:我們是好人來著。
小白鷺不動了。能用如此熟悉的術界來捕獲它的人,絕不是簡單的人物。
被術法劫持的小豬仔,感覺自己和小主子被一個白球裹著,四周彌漫著都是黑暗,什麽東西都沒有存在的虛無。可見,對方是要用白球保護他們穿過虛無境界,再到達目的地。所謂虛無境界,可以被稱之為與現世界平行存在的一個空間,這個空間,隻有術者能使用。通過這個虛無境界,術者可以做到無聲無息地移動,瞬間到達,障眼法,包括,可以讓宮槿汐輪回逃避天咒的七魂六魄移魂大法。
終於等到眼前微亮的時候,白球緩慢地降落在地上,外殼像碎裂的雞蛋殼啪一下,破開。小豬妮妮晃晃豬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豬眼睛望到旁邊,小主子還在睡,口角還在流口水。
小豬妮妮欲哭無淚了:這小主子比自己更像豬!
豬鼻子一麵拱小吃貨,一麵環顧四麵。這是個地下暗室模樣的地方,窄小的麵積,幾張椅子凳子和桌子,一盞燈,沒有其它特別的物品。卻是有個老夫人和一個中年漢子立在距離不到一尺的地方,以一副奇妙的表情,看著流口水的小吃貨。
這個中年漢子,小豬妮妮認得,因此豬眼睛一眯:長福?
“太君,這就是大小姐的兒子。”長福對花老太君說。
花老太君在小吃貨睡得很死的小顏上望了望,繼而一聲不知是何情緒的歎息:“這孩子,太令人吃驚了。”
長福表示疑問:“小少爺是長得俊俏。”
“不是,我是說,這孩子,你看,到了這兒都一點危機感也沒有。”
被人劫持了,卻還在睡的孩子。要麽是傻蛋過頭,要麽是聰明過頭,知道對方沒有存一點壞意。究竟小木木是屬於哪種,如今看著小吃貨口角流下來的口水快到了地上,長福和花老太君,隻能一幅愣。
知道了不是壞蛋劫持了他們,小豬妮妮懶得弄醒自家小主子了。因為知道小木木一旦睡起來,天打雷劈不動搖的。除非,對,除非像小太子爺**弟弟那樣,搬出——吃。
長福彎下腰,在小木木背上拍了拍,不見醒,叫了叫,不見醒,搖了搖,不見動靜。長福很快急得滿頭是汗,因為瞧小木木這情況,也不像是病了怎麽的。那該怎麽叫醒這孩子呢?
小豬妮妮樂了:瞧吧,綁架它家小主子,注定是綁個包袱回來的。
花老太君到底是聰明些,看到小豬仔在笑,先一步,用手捏起了豬崽的豬耳朵,往豬耳朵裏說話:快告訴我們,怎麽叫醒他?
哎。這花家老太君,竟然會使用他們靈寵界的語言。
小豬妮妮眯下豬眼睛,對花老太君舔了舔豬嘴巴:我餓了。
花老太君靈機一動,馬上叫長福去找吃的過來。沒有過多久,長福提了袋花生重新進來。像喂麻雀一樣,扔了幾顆到豬和孩子麵前。
小吃貨像是聞到了食物的香味,鼻子在睡夢裏朝花生的地方,嗅了嗅,閉著眼喃道:“花生?!”緊接,在小豬妮妮衝上去搶花生時,小手更快地抓住了花生,包在自己小手心裏,緩緩地從地上坐了起來。
一邊閉著眼睛,一邊小手掰開花生殼,將花生塞進自己小嘴,嚼的忒香。
長福愣:這孩子做夢都能吃?
花老太君這會兒盤膝坐在了木木麵前,慈祥的麵容展露笑顏:“木木,好吃嗎?”
“好吃。”小吃貨眼睛睜開了條眼縫,斜斜地瞧著她。
“你喜歡吃什麽,太姥姥都給你做。”花老太君伸手,幫他輕輕捏掉嘴角邊的花生皮。
老人家的手指頭很溫暖,讓小吃貨怔了怔:“太姥姥?”
“是啊,我是你太姥姥。之前你娘不是帶你要回花府見我。可惜,我下山晚了,結果讓你們母子倆遭了罪。”花老太君邊摸他腦袋邊愛憐地說,“以前,你可能不記得了。你剛生下來的時候,像隻小貓咪。哪裏能像現在這麽壯實。你娘身體虛,沒奶,都是我去討了別人家媳婦的奶,來喂你的。”
原來,這就是娘告訴過他的,要最感恩戴德的,救了他們母子性命的花家老奶奶。小吃貨記起這個事,馬上記起娘教過的,雙手按在地上,衝花老太君磕小腦瓜。
花老太君先是一愣,繼而馬上將他抱了起來,用力地摟著:“哎,我的小祖宗,多乖,比起那個柳氏教出來的混球,不知道好多少倍。花家,果然是不該給混球繼承的。”
混球,指的是柳氏的兒子花躍羽。
花躍羽小木木沒有見過,但是聽小太子爺和妮妮提過,說是個不知好歹的壞孩子。
長福看著他們祖孫倆團聚,在旁抹了抹熱淚。和花老太君一樣,他也覺得小木木,要比花躍羽好上多少倍。若是花家真是被柳氏那群人奪走了,怎能對得起花家的列祖列宗,花家算是完蛋了。
“太姥姥。”
“哎。有什麽事你說。”
感覺老人家的懷裏溫暖又舒服,小吃貨又不是小太子爺那個害羞樣,很快地黏在了老人身上,和花老太君是一見如故。可能真如花老太君所說,因為他這條命,是花老太君接到這世上的,所以特別有感情。
“太姥姥,你找我,是要給我花生吃嗎?”小吃貨一邊掰手裏的花生一邊問。
花老太君的臉微怔下之後,聽見長福在旁邊笑,自個兒也忍俊不禁,笑開了嘴巴:“是的呢。”
小吃貨聽說花生都是給自己吃的,立馬開心地將花生一顆顆拋進嘴巴裏頭,一麵對太姥姥吐苦水:“皇宮裏有很多好吃的,可是,到哪兒,都有人跟著。我不能去逗水牛,不能想跑到哪裏玩就到哪裏玩。”
“木木不喜歡皇宮?”
“是。”
怪不得,她剛在這孩子夢裏用術招呼這孩子,這孩子馬上應了。不然,也不會這麽順利,從東陵帝君的眼皮底下,在守衛森嚴的東陵皇宮裏能將孩子劫走。
花老太君重重地歎口氣:她是有聽某人說了,東陵帝君黎子墨,正是這孩子的爹。
如果是其他人還好,為什麽偏偏是黎子墨呢?
黎子墨在天下的名聲並不是很好。花老太君,雖然未曾見過這個人,但是,早聽過許多,說是這男人的血是冷的,骨子裏沒血。
當黎子墨的兒子,又是皇帝的兒子,第二皇子,將來繼承不了帝位,一旦皇帝不高興,不得把這孩子給宰了。
花老太君想到這兒,雙手摟緊了小吃貨,道:“沒事,太姥姥把你接回花家,和你娘說清楚。這是她欠花家的。你來繼承花家。”
“太姥姥?”小吃貨被嚇了跳。他這是想離開皇宮,不想當皇子,但是,也不想回花家當小繼承人。他隻想回鄉下,和娘過回無憂無慮的日子。
“傻孩子。誰說繼承花家,非得在花府裏呆著。什麽三大望族,你太姥姥,完全不放在眼裏。想雲遊四海,去哪就去哪。隻是,你一身功夫要學好。到時候,到了哪兒去玩,才不會吃虧,才不會被人欺負。”
花老太君這提議,實在太對小吃貨的胃口了。
念書他不在行,可是,學點什麽功夫,他很感興趣。不然,他這一身輕功,怎能學到這麽好。隻是,娘隻讓他學防身術,不讓他學太多,說他太調皮,怕他學太多反而去欺負人。然而,在精明的小吃貨眼裏,他娘哪裏是不想他學多了,是他娘那身功夫,若沒有那盒子神秘的藥丸,也就是三腳貓。
花夕顏若知道兒子這想法,八成得吐血了。她出身書香世家,是小姐,又是從現代穿來,有毛子武功。她能自創武功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了不起了。
“太姥姥,我娘說你很厲害,是真的嗎?”小吃貨一雙小眸子星星眼。
長福在旁邊插話:“小少爺,知道白昌國的皇室,為什麽敬重老太君嗎?老太君那手功夫,七結八十四印,被稱為白昌國的守護神。”
也就是說,花老太君真是很厲害很了不起的了。
小吃貨馬上對著花老太君又想磕頭,拜師。
花老太君笑盈盈地望著小吃貨認祖歸宗。
這個時候,暗室裏傳來一道聲音。這道聲音十分渺茫,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模糊不清的音色,但是,暗室裏的人,都能聽清楚對方說什麽。
隻聽那人說:“老太君,該讓他回去了。不然,黎子墨會發現的。”
花老太君對小吃貨戀戀不舍,把孩子又摟了摟。
“是誰在說話?”小吃貨問。
“你可以叫他三掌門。他自稱是三掌門,但是,他是哪個門派的,我也不清楚。”花老太君說。
這群當初從西真族人手裏救了她和長福的神秘人,究竟是誰,好像並不願意向他們主仆兩人透露更多的信息。隻能知道,這群人救他們並沒有壞心。這一次,讓她和小吃貨見麵,則是為了讓她下定決心。
“木木。”花老太君抓住孩子小手,“告訴你娘,偷偷的,一個人的時候,告訴她,告訴她你和太姥姥見麵的事,還有,告訴她,我已經把她當孫女看的了。如果她不想讓我傷心,要懂得該斷則斷。有些事過去了,是沒法回來的了。有些人,走了,也是沒法回來的了。”
說到末尾,花老太君的喉嚨裏,像是存了一絲哽咽。
小眸子眨了眨,木木伸出小手,在老人的眼角仔細地擦,道:“我知道了。我回去會和我娘說的。”
緊接著,花老太君抱著孩子放到術界的中心,小豬妮妮連忙跳進術界,很快的,一個白球,裹住了他們一人一豬。小吃貨在白球裏向太姥姥擺手。花老太君笑著點點頭。
白球倏地一下,在暗室裏麵消失了。
躺在皇宮小龍榻上麵的小太子爺,感覺是噩夢一場,猛地醒過來,周身衣服全被汗沾濕了。他急著喊:“張公公!”
“奴才在。”張公公急忙帶著一群宮人進來,跪下問。
“木木呢?”黎東鈺抓住胸口的衣服,感覺哪裏失落了一塊似的。
張公公抬頭,像是極其不解地看了看他,小聲謹慎地回答道:“殿下是不是做噩夢了?”
“做什麽噩夢?我問木木呢!”
“殿下——”一群宮人,好像害怕地看著他,那眼神,都望向了一個方向。
黎東鈺跟隨他們的視線轉頭望回去,看到了睡在他身旁的小吃貨,眸子裏猛地怔住:莫非,剛他是做了噩夢。
“殿下,要不奴才到禦膳房端碗甜湯過來,殿下您喝了可以壓壓驚。”張公公說,私底下吩咐人趕緊去禦膳房。
黎東鈺隻覺胸口裏的心跳是餘驚未平,小手有些顫抖地伸過去,探到睡在身邊的小身體是溫暖的,實在的,他閉了閉眼。
無論,無論誰,敢搶他弟弟,他都饒不了!
月室殿裏,聽著外頭那一聲聲萬歲的聲音此起彼伏,像是一夜都別想停下。花夕顏深感頭頂上的鳳冠沉重,讓柳姑姑幫她先卸除下來。
兩位老皇後走了後,這月室殿是空了,但是留下了一股十分讓人反胃的檀香。
檀香本該是佛家聖物,神聖,讓人感覺清新,可這裏彌漫的檀香,讓人隻覺惡心。不知是什麽東西。
龍鳳戲水的三尺檀木屏風,立在了廂房的中間。
黎子墨站在屏風外麵,依稀能見著裏頭窈窕的身影,回想今夜她的美,一如多少年前。可是,或許,正由於是今夜,他突然,感到一絲惘然。
她是宮家的小姐,嫁入宮裏,成為他的皇後。其餘,隻知道,她在七年前被害,命歸一線,這時候,有人救了她,放她輪回,躲避天咒。什麽人救了她?能越過他的手?為什麽那些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若隻是因為她是他皇後,這是說不通的。因為那些人與他根本沒有聯係過。何況,一個東陵國皇後,說實話,僅憑這樣的身份,在天下並不能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兒來,哪怕她手裏擁有他給的鳳印,他照樣可以在她死後收回來。
一切,隻能指向,她除了宮家的小姐,除了是他的皇後,還會是什麽人嗎?
百鳥朝鳳,自古至今,隻有傳說,從未有人眼見為實。可今晚,許多人都眼見為實了。百鳥為她歌唱,為她掠過東陵國京城和皇宮上空,像是隻為了她而護駕。
東陵國的後位曾幾何時,變得如此神通?沒聽過。從先帝口裏,從列祖列宗的記載裏頭,都從沒有聽過。
隻能說慶幸,普通的百姓,哪裏會想到這麽多,都被成功地愚弄了。
屏風,隻是那一屏之隔,這麽突然間,感覺好像有點遙遠了。
黎子墨陡然沉下微眸,誠如他小兒子評價的,他最討厭,手心裏不能掌握到的東西。
“娘娘沐浴嗎?”見她全身是汗,柳姑姑請示。
“不用了,擦下身。”現在哪有時間泡澡,花夕顏隻要聽著外麵的敲鑼打鼓,心髒一刻都沒停下來。
想必,對方聽著這些歡呼聲,巴不得馬上把她宰了。一點粗心大意都不能要得。
青虎俯視京城裏的大街小巷,民眾們敲鑼打鼓,好像過年一樣,不,是比過年更**,更高興。
沒有什麽,比國強民盛,更令子民們更覺幸福的事兒了。
他們的皇後,是真正的鳳凰化身,想必,很快會傳遍天下,看誰,還能小看他們東陵。
一個百鳥朝鳳的奇景,已經足以讓之前眾人猜疑著是神仙是妖孽的傳說,通通消滅幹淨了。似乎沒有人再記起,他們皇後是怎麽死而複生這等事兒。
青虎撓著腦袋,說這些百姓腦袋簡單,沒話說,但是,他自家主子又是怎麽回事,一直坐在這兒,看著底下的宮門,好像靈魂都出竅了。
“宗主,儀式都結束了,回去吧。”青虎小聲勸。
雲塵景的目光,從宮門望到了遠山,眉頭,深深地皺緊。尊貴的藍袍,被風吹著,像是一湖水驚起無數波瀾。
有女子往上望,望到他美如天神的身影,口中發出驚呼。
藍袍揮袖,即結成一個結界,不需吹灰之力,擋住了凡人的視線。
見主子設了結界罩住自己,接著又是神遊一樣隻望著遠山天空,青虎無奈:恐怕這晚上,要這麽過一夜了。
李順德走進了月室殿,對天子說:“張公公在廣陽殿派人來說,說太子殿下做了噩夢。”
大兒子,小太子爺,每次隻要做了噩夢,一夜都別想睡了。是個心思十分敏感的孩子。
雲眉微鎖,道:“朕去看看太子。你們在這裏看著娘娘。”
“奴才遵旨。”
天子擺駕前往廣陽殿。
花夕顏沒有注意到他走了,是抓住來服侍她的綠翠,道:“聯係杜大人。要他注意京城裏的動靜,不要暴露身份。”
她這一回來,肯定有人高興有人不高興。不高興的人,會不會借機又生亂,總得防著。
百姓容易愚弄,官員就不好說了。恐怕一群官老爺們,心裏頭都在徘徊猶豫,不知該不該向聖上啟奏調查她來曆。
說起今晚所謂的百鳥朝鳳,花夕顏隻覺這些人太大驚小怪了。在現代,早聽說過,當天氣變化時,或是大自然界有什麽變化時,鳥兒走獸都會群遷。這種動物群遷的景象,為自然界的自然反應,根本沒有什麽可以稀奇的。隻能說古人在某方麵真是很迷信的。她接受過現代知識,不信。
她這是好運,剛好回宮時,遇到這種大自然奇觀。
縱使她把這個秘密說破了,怕也沒人信,不如不說,免得那些人更加把她當外星人看。本來死而複生,已經夠讓人起疑心的了。
綠翠去辦事時,花夕顏突然記起:“小五呢?”
“在殿外候著呢,娘娘。”綠翠答。
“讓小五陪你去。”花夕顏擔心丫鬟出事,把小五一塊派了出去。
等到一群人都散了以後,她站起來,在廂房裏繞了個圈。柳姑姑端了碗熱水進來,不知她想幹什麽。隻見她突然叉腰,頭仰,望著屋頂的橫梁。
“娘娘?”柳姑姑有點怕她這些奇怪的動作。
“噓。”她突然將指頭貼住嘴唇。
柳姑姑一動不敢動。
將幾件衣服擰成繩,輕輕向屋頂上的橫梁拋了出去。柳姑姑吃驚地看著,那被花夕顏扔出去的衣繩,在橫跨過橫梁時,本是另一頭跨過橫梁後垂落下來,結果事實是沒有,衣繩,一頭仍抓在花夕顏手裏,另一頭,在橫梁上飛過時,像是被什麽東西吃掉了另一頭,什麽都看不見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眼睛是錯覺,柳姑姑用力地抹眼睛,抹了幾次看還是這樣,這讓她嚇一跳,往後退。
“叫小五進來。”花夕顏說。
柳姑姑額頭冒汗,道:“娘娘,小五剛隨綠翠一塊走了,您讓他們走的。”
記起了這回事,花夕顏眉頭隻能皺個大疙瘩:“殿外隻剩誰?林將軍嗎?”
“是的,林將軍和林將軍的人。”柳姑姑說。
生怕小五一個人護駕不力,當然,也有因為小五是流民等身份的戒備,重要的時候,林璟琪都被派在她身邊多一層保護。
可能真是孽緣,自己三番兩次都是被這隻白虎救。花夕顏無奈的:“讓林將軍進來。”
柳姑姑奪門而出,因為隻見著那詭異的衣服消失,都可以讓她大叫鬼來了。普通人,對於術士的事了解甚少,也怪不得柳姑姑如此擔驚受怕。
不過一會兒工夫,林璟琪從外頭跳了進來,依然那副冷冰冰結了冰霜的秀氣顏,問:“娘娘叫末將?”
花夕顏對他隻拋去一個眼神。
林璟琪隨她手裏的衣繩往上看,看到了橫梁上的術界,秀氣眉很快地結成了個疙瘩:“娘娘!”
語氣幾分責備幾分沮喪和幾分惱羞成怒!
這些活兒,本該是他們護衛做的事,結果她全包了。事後,他和他的人,又得被她罵成廢物了。
花夕顏無奈的:“我也是正好發現。”
“娘娘可以讓末將進來試探。”
“本宮這不是讓你進來試探嗎?”
林璟琪無言。好像她和他說話,一直都是牛頭不對馬嘴的。
“逐影,你上去探下,這術界通哪裏的。”
吩咐下去之後,身後的逐影追月兩兄妹,是十足勁頭要挽回以前的失敗。
逐影幾步登上柱子,跳上了橫梁,逐漸靠近衣服消失的那個黑洞,眼睛平視,往裏頭瞧了瞧的樣子後,對底下的主子說:“是虛無圈。”
虛無圈,隻能通過虛無圈,才能知道這術界連著哪裏。
花夕顏用手拉了拉衣服,道:“我猜,是這皇宮裏某個地方。”
“娘娘如何知道?”
“這拉力,明顯是跨過了橫梁。”
聽她說的這般玄乎,林璟琪卻也隻能是,讓逐影放出一隻蟲子,飛到對麵,看能不能抵達對方的地方上,充當他們的眼線。
逐影養的小蟲子,算是一種低級靈寵,隻能充當眼線用。從掌心飛出去的小蟲,像是七星瓢蟲,拍拍透明的翅膀,很快進入了黑洞裏頭。逐影隨之從橫梁上跳了下來,伸出掌心,顯出一個類似占卜球的光球,這是連接七星瓢蟲的眼珠子,可以伴隨蟲子望到對麵。
小蟲子應是飛過了虛無圈,成功達到了對麵,是永壽宮。
原來這術界是兩個老皇後留下來的。想必這兩個老皇後不死心,想著怎麽殺回月室殿。
陳氏在念慈躺臥的床邊走來走去,嘴裏念叨著:“這石大人什麽時候回來呢?我一個人,實在抵不住。”
花夕顏怔了下。怔的倒不是那句石大人。因為,在他們早先的猜測中,這兩個老皇後會突然殺來,與那位神秘的石大人八成是有關係。隻是,這陳氏,怎能突然冒出一個我字。據她了解,一個老皇後,說話自稱哀家已經成習性了。無論有沒有人在,都不該自稱我字。
怎麽看,怎麽覺得這陳氏哪兒熟眼。
內心裏突生出一個念頭,花夕顏叫來柳姑姑:“你這會兒到永壽宮,給聖上的兩位皇祖母,送點東西。”
“娘娘要給太皇太後和太皇太妃送什麽?”柳姑姑問。
“就送這個。”花夕顏眯眯眼,脫下手腕的一個鐲子,交到柳姑姑手心裏。
柳姑姑見她這個脫下來的鐲子,微微一驚:“娘娘,這不是——”
“沒事兒。送本宮這東西的人,本宮到時會對那人解釋的。再說,送過去,人家收不收還是一回事。”花夕顏口氣微淡,眉裏行間,讓人瞧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柳姑姑心裏也是想不明白,這東西會和兩個老皇後有什麽關係,隻能小心手裏端著,奉花夕顏的命令,走去永壽宮。
永壽宮中,陳氏一個人在房裏是坐臥不安,不時,拿捏起帕子,擦擦額頭上的汗。服侍的宮女,見她這摸樣,也似乎有些不解。到哪裏都好,陳氏都是身份為太皇太妃,又怎會忌憚什麽,更別說是,急成這樣。
夜色中,永壽宮的太監開了門,柳姑姑走了進來。宮女向裏頭的主子報信:“太皇太妃,說是皇後娘娘派來的人,要給太皇太妃送東西。”
“皇後娘娘?”陳氏猛一抬頭,有些愣的樣子。
“是的。是皇後娘娘身邊服侍皇後娘娘的柳姑姑。”宮女介紹,並詢問,“太皇太妃是否讓皇後娘娘的人進來見太皇太妃。”
陳氏兩條眉毛擰成了兩股繩子,似乎在猶豫見或是不見。像是想到什麽有些氣憤有些咬牙切齒,陳氏道:“行,哀家見一見,看她這個狐狸精敢對哀家做什麽。”
柳姑姑心驚膽跳,得到了允許令之後,小心翼翼跨過了門檻。進到屋子裏頭,陳氏坐在太師椅上,雍容華貴。柳姑姑緊走兩步,跪下行磕頭:“奴婢拜見太皇太妃。”
“你家主子,皇後娘娘讓你來的?”陳氏道。
“回太皇太妃,是的,皇後娘娘讓奴婢過來的。”
“皇後娘娘讓你過來做什麽?”
“回太皇太妃,皇後娘娘說是身為後輩初次見太皇太妃,沒有見麵禮不孝道,因此委派奴婢給太皇太妃送孝禮。”柳姑姑這兩句話,照著花夕顏教的版本說,說了以後全身都冒汗。
隻聽這像是有些諷刺的言語,聽進陳氏的耳朵裏,陳氏不能勃然大怒,隻得忍氣吞聲,指頭按著桌子道:“行,你把東西遞給哀家瞧瞧,瞧瞧你的皇後娘娘,是送給哀家什麽東西來的。若是不像話的東西,哀家改明兒告到東陵列祖列宗麵前去。”
柳姑姑小心將花夕顏給她的那個鐲子取出來,雙手遞給宮女。宮女雙手捧著鐲子,走到陳氏麵前。
陳氏第一眼瞟到鐲子上,像是滿眼的不屑。
什麽鐲子,她貴為太皇太妃,什麽榮華富貴沒有享受過嗎?區區一個鐲子,想討好她?
在月室殿通過蟲子看著的林璟琪等人,也覺奇怪。這真是個不怎麽起眼的桌子,不是金,不是玉,隻是銀。銀在金玉麵前本就顯得位低一等了。莫非,花夕顏想借這個銀鐲子嘲諷下陳氏?
“此鐲子看著還好,哀家等會兒看誰好,賜給誰吧。有勞柳姑姑了,回頭告訴你家主子,辛苦了。”陳氏說。
柳姑姑磕著腦袋:“皇後娘娘說了,希望太皇太妃喜歡。”
陳氏揮揮手。
柳姑姑退了出去。
隨之,柳姑姑走出了永壽宮。
宮女將門窗關上。
陳氏抓起擺在桌上的銀鐲子,前後左右看了看,在考慮扔不扔出去的時候,又猶豫了一刹那,最終,銀鐲子擺在桌上沒有動。急匆匆的身影,穿過了簾子。
為避免被對方察覺,逐影的七星瓢蟲,不敢跟蹤到裏頭去。
花夕顏沉下聲音,像是問身邊的林璟琪:“宮大人是去了哪裏?”
林璟琪內心裏一驚,想她這問,之前不問,選在這個時候問,不正是意味她察覺到什麽了。
花夕顏冷冷瞅他一眼:“事到如今,本宮都能察覺其中異樣,見過兩位老皇後的聖上,能一點都未所覺嗎?”
林璟琪隻被她這一眼,又瞪到內心裏全是驚惶。
天底下,最了解那個叫黎子墨的男人,莫過於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