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ISSUE 47 心照不宣
宋槐敲開房門的時候,張無莠洗了澡正拿著毛巾擦拭濕發,他不解的問:“這不剛吃過飯才散嘛,啥事啊?”
宋槐神秘的揚揚手裏兩頁傳真說:“你姐夫那兒終於有消息了。”
張無莠先是一愣,緊跟著咧嘴樂,“謔,我都差點把這茬兒忘了。”
宋槐當即鄙夷他一眼,“你這破記性,不提也罷,頭前你說閔航的照片看著眼熟,不知在什麽地方見過,總之感覺不太好,為了您這‘不太好’可沒少折騰人,其實說白了根本就是沒邊兒沒譜兒的事兒,那閔航腿腳好牙口好,從小到大三十年的記錄幹淨得你我都慚愧,怎個‘不太好’?摸霍氏的底,人大當家的擋著也隻得無功而返,幸虧打回來湊巧讓老裴撞上,老裴不愧是老裴,過目不忘,一下子記起當年網上有一尋人的帖子,尋的正是你現在的姐夫。”
張無莠眼睛一亮,忙不迭伸手要資料,“敢情是老裴出手了,那一準有戲,快拿來。”
宋槐剛要遞過去又收回,“我跟你說,這東西看了你先別急,牽涉到湉湉姐得從長計議。”
他越這樣說張無莠聽了心裏越癢癢,“行了,少故弄玄虛。”
一把奪下來馬上翻看,沒等看完果如宋槐所料,張無莠當場變臉,嬉笑不羈被陰森肅蕭替代,冷著聲問:“確定上麵寫的都是真的?”
“三年前吊死在大獄的郭新你應該還有印象,一直盛傳他有筆巨款至今沒追查到下落,人間蒸發了似的無影無蹤,曾有風聲說他可能通過什麽管道跟海外洗錢集團搭上線想黑漂白,結果沒來得及享受人就被雙規了,郭新自然打死不肯招,那筆錢便成了無頭懸案。”宋槐下巴點點傳真,“錢的事兒咱這邊不是沒派人去調查,還跟著國際刑警掃了洗錢集團的老窩,奈何出了內鬼那票人樹倒猢猻散,什麽也沒抓著,估計你那時無意中在蘇叔叔那兒看到偵緝報告,其中提及閔航被懷疑是幫洗錢集團做金融投資的經理人。”
張無莠一徑沉默,做夢沒想到他那貌似溫良無害的姐夫,居然來頭這麽大。
宋槐接道:“老裴說他曾一時興起和幾個黑客刷網玩,撞見那尋人的黑帖還小小激動了一下,畢竟在鬼佬稱霸的地界黃麵孔少得可憐,難得下了工夫查閔航的背景資料,美籍華裔,斯坦福MBA,華爾街出了名眼快手狠的‘金童’、‘印鈔機’,卻突然有一天讓人踢出公司,從此杳無音信。”
張無莠竄起各條線索:“閔航幫郭新洗錢,洗好了發現委托人出事又死無對證,於是攜款潛逃,所以洗錢集團懸賞買他人頭。”
“官方給出的結論是嫌疑。”
“嗬,跟我提什麽官方?事實俱在。”張無莠抖抖傳真。
宋槐搖搖頭,“事實也要靠證據說話,不能單憑一張虛擬世界發出的帖子來斷定一個人是否有罪。”
張無莠把傳真摔地上,“靠,那你拿這個給我看屁啊!”
“起碼找到點頭緒,不用憑著‘不太好’仨字兒到處抓瞎。”
“呸,狗屎頭緒,不如沒有呢!”張無莠坐到**,摸出枕頭底下的香煙,叼了一根在嘴裏,剛想點火卻瞅見宋槐兩眼發散出的堪稱“聖潔”的光芒,立馬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仁,打火機煙盒捏了一團丟進三米開外的垃圾桶。
宋槐立刻展眉淺笑,微一鞠躬朗聲道:“施主慈悲,洪福齊天。”
張無莠目露凶光,忍不住吼出宋槐的外號:“宋和尚,說,你小子領了龔雪花多少好處!?”
宋槐聲情並茂道:“花姐愛您憐您疼您,不但要顧全您的下半身還要顧及您的下半生,此情大義天地可表,小的隻不過盡點綿力推波助瀾而已。”
“宋和尚,算我求你了,別在我麵前拽文,聽了腎衰竭,沒事你趕緊跪安吧。”張無莠趕蒼蠅似的揮手。
宋槐眼珠一轉,“休要找借口攆我走,你有何打算,說出來咱倆合計合計。”
張無莠狠瞥他一眼,“鬼精鬼精的,你又知道我有打算了。”
“三哥,咱們在一起不是混假的,得知這麽大件事兒又關乎湉湉姐的福祉,你能做到隱忍不發?”宋槐一副“知你者唯我是也”的表情。
張無莠抹把臉,一尋思也沒什麽大不了便說道:“我明天想去會一會霍梓漸。”
“何故?”
“閔航‘來曆不明’仍敢放心重用而且把人護得嚴嚴實實,他絕對知道他的過去,你不說沒證據麽?霍梓漸不就一活生生的‘證據’!”
宋槐直覺此路不通,“你也明白閔航是霍梓漸一手提拔的愛將,憑什麽讓他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張無莠幽幽的笑,“不憑什麽,我是賭,賭霍梓漸選親情還是選親信。”
“恐怕你這個賭局無法成立,你想啊,湉湉姐已經嫁給閔航,縱使霍梓漪再怎麽一往情深也隻得空餘恨,他老哥霍梓漸久居上位,最懂權衡利弊,沒必要為個女人弄僵跟閔航的關係,搞不好他都開始重新物色弟媳了。”
張無莠比出右手食指搖了搖,“NONONO,宋和尚,你說的雖然不無道理,但卻把至關重要的一點漏算了進去。”
宋槐好奇:“哪一點?”
“霍梓漪的一往情深。”
“哦?願聞其詳。”
張無莠分析道:“你覺得霍梓漪是那種甘心‘愛人結婚了新郎不是自己’的人麽?我姐嫁了又怎樣?又不是舊社會簽了賣身的死契,就算死了他也能想轍翻盤讓她活回來!”
“你對你那‘無緣的姐夫’就這麽有信心?”
“不是對他有信心,而是對他們的感情有信心,好歹處了那麽多年,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我猜我姐興許因著什麽誤會才一時犯了糊塗便宜了閔航,一旦和霍梓漪掰扯清楚,她遲早是霍家的人,你推崇的霍家那位大人物難道連這點脈絡也捏不準?再怎麽說血濃於水,自己親弟不挺挺誰去?我估計現在就差個人給他扇扇風點點火,更確切的說差個人給他找台階下。”
宋槐黙了半晌仔細琢磨,接著豁然開朗,豎起大拇指讚道:“三哥威武。”
……
一大早霍梓漸剛和各級主管開完例行會議,還沒進辦公室就收到一秘遞來的燙金名片一張,他疑惑的念出上麵的名頭:“四雄科技集團理財投資顧問?”
一秘聳聳肩,“四雄科技在咱們這兒不出名,在鄰市卻赫赫有名婦孺皆知。”
霍梓漸抿唇笑,“既是搞科技的還附帶管理財投資?”
“總經理,如果您知道他們是靠什麽起家的,自然不會奇怪了。”
“哦?說說看。”
一秘誠實報告適才從網上查詢的結果:“他們靠賣酒起家的。”
“酒……”好像也無可厚非。
“虎鹿馬三鞭酒,壯陽的。”一秘說的臉有些微紅,“據稱功效顯著,一上市便搶購一空,銷售盛況空前火得不行,創造出一個一夜暴富的傳奇。”
霍梓漸想了想,突然說:“有印象了,我貌似也買過。”
一秘瞬間石化,霍梓漸則一臉淡定,手上翻轉著名片玩,“四雄科技賣三鞭酒,有創意,有意思,可惜跟咱的業務不挨邊。”
費了點力氣調整好顏麵神經的一秘說:“之前我也是這麽回複這位張無莠先生的,他似乎一早料準了我們的反應,特別讓我轉告總經理,他是季湉兮的弟弟。”
“季湉兮的弟弟?”霍梓漸微愕,從認識季湉兮那天起他還沒聽說過她有個弟弟,季湉兮的家事一直隻有白純知道,像是個隱秘,兩人湊一塊兒時都不愛談及,想到這裏霍梓漸吩咐道:“請他來見。”
“好。”一秘領命。
霍梓漸一邊進辦公室一邊撥老婆手機,“純,季湉兮有弟弟麽?”
“幹嘛這麽問?”白純也是一詫。
“嗯,有人自稱是季湉兮的弟弟,他想見我。”
“叫什麽?”
“張無莠。”
“呃……他,的確是CC的弟弟,不過他怎麽會來找你?什麽事兒啊?”
“這我就不清楚了。”霍梓漸說著大門響起敲門聲,他道:“人來了,過會兒我再給你電話。”
“哦,那行,我等你。”白純掛了手機,心裏莫名惴惴,趕緊給季湉兮去電話。
“喂,純姐,你找季姐啥事兒啊?她在錄音喲。”電話是小吾接的。
真是不巧,白純馬上問:“錄音什麽時候結束?”
小吾看看手表,“人剛進棚,少說得一兩個鍾頭。”
“……”
這邊廂張無莠一身西裝革履,襯得整個人真叫玉樹臨風、瀟灑倜儻,打門口見著裏麵的霍梓漸便燦笑若花,施施然走到跟前伸出手掌,“霍總經理,幸會。”
霍梓漸禮貌的握住,“張先生,幸會。”
張無莠說:“我姐姐常常提起您和尊夫人,謝謝這些年你們夫婦對姐姐的關心照顧。”
果然禮多人不怪,霍梓漸很受用,笑著指指沙發,“哪裏哪裏,不必客氣,請坐。”
“謝謝。”張無莠順從落座,視線環顧一圈室內低調而奢華的擺設,仿佛不經意似的評價道:“看起來霍總經理的品味跟令弟有幾分差異,少了些張揚多了些內斂沉靜。”
霍梓漸本來對突然到訪的張無莠陌生得緊,吃不準他來此的目的,原以為他想拉關係走後門談生意,壓根兒沒想到他開口就扯上霍梓漪,於是微微揚眉,問:“張先生認識我弟弟?”
“豈止認識,咱倆已是莫逆之交了。”張無莠摸摸臉,笑得頗具深意。
霍梓漸可沒心情去參悟,感覺這家夥雖做著社會精英的打扮,卻無法掩飾身上的匪氣,與一向樸實無華的季湉兮完全不同,若不是跟白純證實過身份,他差點懷疑他是招搖撞騙的混混。
“抱歉,我沒聽霍梓漪說過你。”
“那就是你的人品問題了,自己親弟弟啥事兒都不願跟你說,哪像我跟我姐無話不說,沒有秘密。”
好一個先禮後兵,敢情前頭那些彬彬有禮全作假的呀?霍梓漸噎住,瞪著他不答腔,張無莠自是明眼人,成功放了暗箭便見好就收,乖張神色旋即閃逝,再度恢複客氣道:“霍總經理,你一定在猜我來的目的,對吧?”
“沒錯。”霍梓漸沉口氣,“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張先生也不像那種閑得無聊,浪費口舌專門找人侃大山的人,不妨說說你的目的,我洗耳恭聽。”
哎喲,看起來霍家男人的嘴皮子都挺利索,腦子也轉得快,指桑罵槐輕輕鬆鬆報了剛才的一箭之仇,張無莠不由得肅然起敬,第一回合,平手。
“不敢當,小弟確是有事兒跟總經理打聽打聽。”
“有事兒跟我打聽?”霍梓漸得承認,他徹底給張無莠攪迷糊了。
張無莠則笑容可掬道:“想跟您打聽我姐夫的事兒。”
“你姐夫?”
“啊,我姐夫是您的得力助手,閔航閔副總經理,你不可謂不熟悉吧?找任何人打聽都不如找您打聽更恰當。”
張無莠簡直語出驚人,霍梓漸不自覺抬高音量:“閔航是你姐夫!?”
張無莠徐徐點頭,“我姐把結婚證都寄家裏來了。”
“這絕對不可能!”
親兄弟就是親兄弟,連說的話都出奇一致,張無莠一邊滿意霍梓漸的態度一邊心裏犯嘀咕,老姐搞什麽鬼?瞞著霍梓漪還說得過去,居然最要好的閨蜜也瞞著。
“不能夠吧?我姐和尊夫人關係親密,她結婚這麽大的事兒怎沒告你們一聲?”
霍梓漸多年沒受過大驚嚇了,何況還直接關聯著霍梓漪,心裏自然著急,可畢竟是霍氏傳媒的掌門人,什麽風浪沒見過?所以很快鎮定下來,看著張無莠認真道:“我也覺得不能夠,他們結婚一定會說,即使季湉兮不說,閔航也會跟我說。”
聽著他肯定的語氣,加之老姐一直推搪他跟閔航見麵,張無莠不禁反思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情於理具有不少說不過去的地方,老姐雖不是喜好窮得瑟的人,可不管怎麽著婚姻對女人來說都一輩子的大事,好像除了家裏她一律秘而不宣,這般行徑未免太古怪了吧?
“請問閔航最近是不是出差去了?”
“他沒有出差。”
老姐果然在騙人,張無莠有了點譜兒,表麵上卻不動聲色,“撇開這些旁的先不說,霍總經理,我姐夫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
這些是“旁的”麽?霍梓漸暗自咬牙切齒,胡亂認姐夫,腦筋不清楚呢吧!這會兒他恨不得立馬把閔航那小子抓來三堂會審。
“閔航是個好人。”
“好人?霍總經理,您說得怪籠統的,他怎麽個好法具體透露點唄。”張無莠淺淺笑。
霍梓漸肚裏憋著事兒,隻想趕緊打發了他,敷衍道:“你姐夫的事兒問你姐吧。”
“哎,不好意思,這事兒還非得由您幫忙。”張無莠從西裝內袋掏出兩張張摺得四四方方的A4紙,展平了遞給霍梓漸。
霍梓漸耐著性子接過來,打眼一看,神色丕變,“哪兒來的這是?”
“您沒看見最下麵蓋著的大紅戳啊?”張無莠懶懶的問。
“當然看見了,我是問你怎麽弄來的!”
“我自有我的管道,可惜不方便透露,但我可以用性命保證這上麵的內容百分百真實無偽。”
“……”霍梓漸啞然,視線移回紙麵,越看越難以置信,越看表情越凝重。
張無莠則將之反應一一看在眼裏,說不好現在究竟什麽狀況,與昨日預計的略有出入,幸虧還有些收獲。算算今天也該告一段落,便站起來說:“總經理日理萬機我就不占用你的寶貴時間了,需要費心的地方不用我多說您也知道,咱們心照不宣,有事打我手機,告辭。”
霍梓漸跟著起身,“慢走。”
一等張無莠離開,馬上按下內線,“讓閔副總來一趟。”
而走在外麵的張無莠亦第一時間撥通電話,“立刻去查我姐那張結婚證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