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醫院
那年你我青華，終究躲不過流逝韶華，而今懶怠於虛妄的繁華。
——腐爛的青春
在我聲嘶力竭的哭鬧後，睡著了。
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醒了。
門被人輕輕推開了，是高跟鞋的腳步聲。我拉開被子偷偷看了一眼，卻發現她正溫暖地笑著看我。
“海灣呐。我究竟是該慶幸，還是悲哀。”我哽著嗓子，把被子拉到眼簾下方，低低地問著眼前潔白如天使的她。
藍海灣放下手上的記錄冊，輕輕摸了摸我的額前：“不要想太多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以後會好的。”
我無法相信，包成這樣的腿，還能好嗎？能好到哪裏去？直勾勾地盯著她，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好？我以後還能回到道館裏去嗎？”
“……”她沉默了。我能看出，她的眼光裏，含著憐憫的淚水。終於經不住劃了下來，她輕輕撇過頭去，將淚抹掉，然後回過頭來目光堅定：“能，肯定能！隻要你之後努力做康複運動，還能和以前一樣！”
她在騙我，但是我不想拆穿她。
“嗯，肯定可以的。”我悶聲地說。
又有人進來了。是爸爸、媽媽，還有弟弟。爸爸媽媽好像蒼老了許多，而天永弟弟低低的臉上也掛著傷感。
藍海灣拿起記錄冊，禮貌地向他們點了點頭：“你們聊吧，我先去看別的病人了。”
“好，你去吧。”媽媽點了點頭。
藍海灣輕輕闔上門，病房又沉寂了。
媽媽拉過一張椅子坐下，摸著我的頭，忍不住又要掉淚地哽咽著：“你終於醒啦！怎麽會這樣呢？平白無故的就出了車禍，你那天如果好好上課，沒請假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你說你，沒事請什麽假啊！”
“好了，好了，現在抱怨這些還有什麽用！”爸爸顯得有些不耐煩。
“我是關心女兒！”
“有你這樣關心的嗎？盡放馬後炮，事後諸葛亮也不是你這樣當的！”
“啊，別吵了，我頭疼。”我嘴上不快，其實心裏卻很安慰，這對活寶爸媽，三天兩頭一吵架，好像不吵全天下就不知道他們是夫妻一樣。
媽媽一瞪爸爸：“聽見了沒有，女兒叫你別吵。”
“明明是叫你別吵！”爸爸絲毫不示弱。
一旁沉默的弟弟終於發言了：“姐姐剛醒，你們就在這裏吵，要把姐姐又吵暈過去是嗎？還不如不來看呢！真是的。”
“就是，再吵，你們就給我滾蛋！”我仗著病人的身份，大逆不道地開著沒有人會笑的玩笑。
爸爸媽媽麵麵相覷，頓時不敢再多說。
我沉悶地不知道要說什麽，突然想起牧風和紀雲來，我轉頭對弟弟說：“牧風和紀雲是不是還在外麵？”
“是啊，呃，沒有沒有！”弟弟連忙搖了搖手。
“不用蒙我了，去叫他們回去吧。”
“哦。”弟弟無奈地聳了聳肩，走了出去。
爸爸突然問了一句：“外麵跟紀雲在一起的男孩是誰？”
我窘迫得不知道怎麽回答，隻好呐呐地應了：“一個同學啊，還能有誰。”
“不是普通同學吧，普通同學會跟著紀雲這麽晚了還在外麵守著啊。”媽媽也察覺到了什麽。
“暈，我這不是叫他們走了嗎！就是同學而已啦！”
“紀雲是個好孩子，你可別辜負人家。你看看你現在躺在醫院裏麵，人家都沒嫌棄你呢。”
“好了啦，媽！我知道，他們都是好人，這個世界都是好人！”我誇張地提高了語氣。
媽媽還真是苦口婆心，我會躺在醫院都是因為誰？如果不是紀雲叫我，讓我誤以為是牧風，讓我發了瘋一樣跑起來……不對，這不能怪紀雲，隻怪我當時頭腦昏了。為什麽誤以為是牧風，我就會跑？明明那麽想他，卻不敢回頭，發了病的狂奔。現在倒好，牧風真的出現在了麵前，自己卻成了這副鬼樣子……
嗬嗬，不過，如果沒有出了這場事故，牧風還不會回來呢。我忍不住苦笑。
“你怎麽就這樣給人發了好人卡呢！你還笑！”媽媽皺眉。
我登時感到頭有點暈：“我暈了啊，什麽好人卡，你網絡玩多了吧！”我這個媽媽，平時閑在家裏無事，也喜歡上網，一些網絡術語也是用得得心應手，相反爸爸就對網絡一竅不通。
“什麽好人卡？”爸爸問。
難道媽媽會跟爸爸解釋說，是一個女孩子拒絕一個男孩子的慣用手法嗎？你是好人，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顯然不會。
媽媽笑了笑：“沒沒，我瞎說的，不發好人卡啊，不發。”
弟弟走了進來：“他們走了。”
“哦。”我大約可以猜到他們兩個這段時間裏在外麵大眼瞪小眼的模樣，因此再沒有多問。
同他們聊了許久，將近10點的時候，他們才在我的催促下回家去了。藍海灣過來道了聲晚安，叫我早點睡，便走了。
也許是這幾天睡得太多了，現在的我，目光炯炯地盯著被吊起來的腿，毫無睡意。為了不讓不好的情緒再次彌漫自己，我把擺放在一旁的手機拿了過來。
手機上，各式各樣的關心。或是短信，或是QQ留言，或是空間留言，抑或是微博，都讓我感到滿滿的存在感。
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裏，已經有許多人來看過我了。感恩。
而且，她們也來過了……
“平時生龍活虎的她，此時躺在病**的模樣，好讓人心疼……T0T”田煙雨的微博。
煙雨啊，你如此關心我，我的心卻背叛了你……我隱瞞了你好久好久，也許，這輩子，你都不會知道吧。我嘲諷著自己。
“教練，你怎麽樣了？還好嗎！快回來吧！大教練都快哭了，他說他好累，哈哈！”學員的空間留言。
“天空，聽說你出車禍了，保佑你沒事！”同學留言。
還有好多，好多……有真心，亦有隨波逐流的附和，那又如何？不在乎了。
我勉強撐起慘白的笑臉，拍了一張照片，再拍了一張腿照，將照片組合起來，發到了空間和微博上，發了幾個笑臉說：“我醒了，我很好，謝謝你們的關心，我還靠這破腿吃飯呢！會好的。O(∩_∩)O。”
夜，寂靜得可怕。
窗外黯淡的月光流進病房，滿屋悠著森森的氣息。
一夜既過，陽光透過玻璃窗，輕輕灑在床鋪上。
我早早地醒了過來，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雲在天空下浮遊，隨著風的吹拂遠遠地去了。不知道，我的未來，何去何從……
不一會兒，有人一大早就推開門輕輕走了進來。
我回頭一看，是紀雲。
“雲，這麽早？昨天睡得可好？”
紀雲嗬嗬一笑：“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這還是傷患呢，這麽早就醒了？”
“睡不著，一連睡了這麽多天，我腦細胞都亢奮了，要不是腳的問題，我出去都能打好幾個流氓了，哈哈。”
他沉默了。走過去推開窗，讓晨風將窗外的空氣帶了進來。風啊，真是無處不在呢……
然後，紀雲走到床邊，溫暖的手覆住我的額頭，理了理我的發鬢，低低的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如果當時我沒有喊你，你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說著，他竟然哽咽了起來。
“好了啦，不是你的錯。是我那天自己精神錯亂，被熱暈了頭，腦袋長坑了啦！”我故意笑出聲：“哈哈哈，我還以為是歹徒要綁架我呢！不跑怎麽可以呢！”
“誰敢綁架你呀，我的小教練！”紀雲抽了抽鼻子，勉強附和著我笑了。
“話說，你那天為什麽出現在學校？”自己發神經去學校瞧瞧，沒想到紀雲也會出現在學校。
“呃……這就當成是我的一個小秘密吧。”紀雲突然顯得很尷尬，他很少有事情瞞著我，這次竟然跟我說是秘密？
雖然我不打算追究這是什麽秘密，但是還是笑著錘了捶他：“秘密？你跟我還有秘密啊？成啊，長大了，翅膀硬了啊！都不聽我的話了啊！真的不說？”
“不說！”
“……”我瞪著他一會兒，企圖從他閃躲的眼神裏看出什麽，但是一無所獲，我撅了撅嘴：“好吧，不說就不說。”
紀雲碰了碰我被包得不成樣子的腿，心疼道：“疼嗎？”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廢話，你去被撞一次試試？”
“你舍得嗎？”紀雲無恥地笑著。
“舍得！”
“好，我這就去被撞一次試試，撞死了你不要傷心啊！”說罷，紀雲竟然真的往門外走去。
我嚇了一跳，這家夥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沒準還真的會到馬路上去找事，我連忙叫住他：“回來！”
紀雲長腿一停，笑嘿嘿地走了回來，刮了刮我的鼻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是啦，是啦。這種苦我自己一個人受就好了啦。不對，是要你看著我腿痛，你心痛！大家一起痛，才是真的痛嘛。”
“歪理。”紀雲笑了笑。
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我在訓練跳高的時候，不小心把左腿拉傷了，紀雲心痛的樣子。當然，還有牧風麵冷心熱的冷嘲熱諷……
“想什麽呢？”紀雲見我出神，就問著。
我連忙胡亂解釋：“我想到了我們讀初中的時候，我們剛認識，你那時候矮矮小小的，經常被我欺負，哈哈。”
紀雲摸了摸下巴：“那時候，你叫我雲弟弟。”
“是啊，後來你長得越來越高了，我卻還是這麽矮，就不好意思叫你雲弟弟了，哈哈。”
“那時候你還是個運動健將。不像個女孩子。”
“哼！不這樣，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說來還得感謝體育呢！說我不像女孩子，那我們就是好基友！”
紀雲按住床鋪，將頭顱貼近我的耳邊，帶著微微的香氣：“可是現在，你這腿，都這樣了，以後怎麽辦？既然是好基友，不如放棄道館，嫁給我得了！我包養你啊！”
“我靠，包養你妹啊！”我一個巴掌拍在紀雲後腦勺上，不料紀雲奸笑著順勢往前一傾，企圖奪本姑娘的香吻。
還好本姑娘反應迅速，大叫道：“沒刷牙呢！”然後連忙將頭一歪，他恰恰將頭埋在了我的頸間。
“咿呀。”門又被推開了。
我和紀雲往門口一看——
啊，是牧風！
《天空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