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從方才的一席對話中,他知道兒子雖然膽小謹慎,但也不是迂腐不堪的書呆子,雖然有點政治眼光,但絕不是高瞻遠矚的政治家。如若在太平盛世,文貴是一個既會讀書又會做官的人。

思慮片刻,白經庚不想給兒子潑冷水,掃了兒子的興,穩穩地說:“你去認真讀書,爹同意你參加明年朝廷舉辦的科舉考試。爹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去把文彪叫來。我有話對他說。”

兩個兒子,一文一武,白經庚甚是欣慰。當然,從內心深處來說,他還是比較喜歡次子文彪的。

在這亂世之秋,整天隻知埋頭讀書做學問,沉溺於訓詁章句中,是遠遠不行的,必須學以致用,一定要了解天下大事,視野開闊,胸有雄兵,腹有韜略,方能有所作為。

文貴在這方麵確實差一點,恐怕乃是先天稟賦所致,後天再努力也無法改變。文彪雖然不甚喜歡讀書,但生性機敏,個性強悍深沉,心胸也較文俊開闊,又有一身上乘武功,更能適應這亂世,應該比他哥哥有出息。

由此,白長庚想到了萬曆年間東林先生顧憲成的一副對聯,即“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他不由得擊節讚歎道:“顧涇陽真乃蒼然隆冬之鬆柏也”。

白文彪大汗淋漓地走進客廳。他剛剛在後院練完武功。每天練習一個時辰的功夫,是幾十年的習慣了,風雨無阻,已成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因素。

白長庚滿眼含笑,欣賞著如虎似彪的兒子,暗道,天生做武將的一塊好料。

“爹,找我何事?”

白文彪自小就天不怕地不怕,不像哥哥那樣,在父親麵前恭恭敬敬的,說話時選詞摘句,總擔心失了晚輩應有的禮節……

“我已經和八大王張獻忠徹底鬧翻了。”

“鬧翻就鬧翻了,還怕他吃了我們?”

“據我所知,這張獻忠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豹子膽吳廷玉沒有回四川,還潛伏在胡楊台一帶。我們得有防備,以免到時吃虧。”

白文彪略一思索,說:“我讓楊管家帶人日夜巡邏戒備。如果他敢來,我就打死他。爹,那天就該殺了豹子膽吳廷玉,以絕後患。”

“殺了吳廷玉有什麽好處呢?”

白文彪怔住了。他還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

“用腦子好好想一想。”白經庚抬起右手,指指自己的腦袋,笑著說,“殺了吳廷玉,隻能說明你我沒有眼光謀略罷了。”

見兒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又指點迷津似地說:“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好多種,打打殺殺隻是其中的一種,是手段而不是目的。我和張獻忠做不成君臣,也不要做了死對頭,不值得。”

“爹說的很對。”白文彪瞬間明白了,也笑著說,“我被這家夥給氣瘋了。爹已見過我師叔了,大順朝那邊的事,爹是如何想的?”

“如今李自成兵多將廣,不缺爹一個。”

盡管那天玉中劍宋德恩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把大順朝說得天花亂墜,人間少有,他隻是靜靜地聽,最後說了一句讓我考慮考慮,便結束了談話。

風雲變幻莫測,局勢動**不安,千萬不敢把自家性命和家族命運寄托於一人或一朝之上。

看著爹飽經風霜滄桑,皺紋漸多漸深的老臉,白文彪沒有再說話。這張老臉積澱了多少人生閱曆和時代風雲,越發顯得堅毅剛強深不可測。

白經庚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低沉地說:“好長時間沒去過知府衙門了。文彪,找個時間,你陪我去一趟,是到見見知府大人的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