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本市規模最大的內衣大賣場,對待走進來的每一位顧客並不都是上帝,也或者是一縷空氣。
不過也難怪,這家主營高中檔內衣的賣場,每天迎接數以萬計的客流。精明的售貨小姐的眼睛專盯那些看上去揮金如土的貴婦,因為隻有她們才會毫不吝惜地刷卡買下那些天價的國際最新款內衣,以保證高額的提成收入。
很明顯,歐陽紗繪被那些勢利眼的售貨員自動劃開服務範圍之外,當成無需理睬的空氣了。也難怪,就憑她——頂著一頭足有兩個月沒打理的發型,鼻梁上架著大框眼鏡,身上是老舊的T恤配上鬆垮垮的棉質運動褲,最誇張的是腳上,竟然趿拉著一雙人字拖!
我猜她這一身的行頭不超過兩百塊!她頂多能買得起低檔區的特價內衣。——所有的售貨小姐都在暗暗估測,自然沒有人走過去殷勤介紹。
很好,她們猜的沒錯,紗繪一進門就直奔特價區,在一堆花花綠綠的胸罩中間左挑右選。對於一個資深宅女來說,胸罩是一種完全可以取締的束縛工具,可是好朋友丁以晴早早就打電話通知她今晚必須“隆重”出席的訂婚宴。禮服鞋子手袋首飾統統備齊以後打開抽屜,卻驚然發現所有的內衣都舊的不成樣子,穿在裏麵絕對會把剪裁良好的禮服給毀掉。於是乎,紗繪很不得已的從樓上衝下來。
即使是打折品,也一樣有挑選的樂趣所在,因為它一樣要花費經由自己的勞動所得。而就在她挑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卻發現麵前的光線似乎有些刺眼,抬頭,看到正對她前方的櫥窗外麵,停下一輛拉風的白色路虎。
女人,特別是對於她這種整日悶在家靠幻想實現豔遇的女人,很自然的有所期待,希望車上走下來的會是一個身穿同樣色調西裝的白馬王子。視線緊盯著車門,隨著它的開啟,心跳也似乎加快了速度。紗繪一眼不眨的看著櫥窗外,手裏緊緊抓著一件可憐的內衣,眼看著從路虎車上走下的主人,差點失聲尖叫——天呐天呐天呐!老天真的很厚待她誒,車子裏竟然真的走下一位身穿白衣的帥哥!
正麵,五官筆挺,輕而易舉坦露出一股傳說中的貴氣;側麵,弧度完美,典型的無死角美男!歐陽紗繪那個激動啊,就差學林黛玉皺眉頭抓緊胸口說一句:“今生有緣見識此等極品,死而無憾”了。
而這帥哥接下來的行動路線則更讓紗繪激動,隻見他關上車門,走動的每一個步子都瀟灑飄逸,最後竟然直奔著大賣場門口,邁了進來。
跟紗繪一樣在櫥窗裏看呆了的售貨小姐,一見路虎帥哥進來,一窩蜂的圍了過去,爭先恐後的想要為其推薦最新的男士精品**。可是,他卻微笑著衝她們擺擺手,開口說:“對不起,我想自己隨便看看。”
紗繪不禁感歎,“女人大多數情況下處於弱勢”的說法完全正確,特別是,被帥哥迷暈的女人,則處於更弱的弱勢。
打發掉那幫花癡女的優子律直奔女士新款內衣區——也就是這個動作,打碎了所有售貨小姐的玻璃心。她們最不喜歡見到的就是一個條件優越的男士去挑女士內衣——很明顯嘛,他除了挑給女朋友難道買給老媽?而且,一個肯為了女友親自走到內衣區挑選,注定了他很愛很愛他那個該死的女友。
對比那幫傷心欲絕的售貨員,紗繪的目的則顯得非常單純——我就是愛看帥哥。她才沒有心思理會他去哪裏給誰挑什麽東西,她隻知道他帥,而他正好帥的足以長久的吸引她的目光,這樣就夠了。
這樣算不算好色?紗繪沒有思考過,她順著優子律的腳步,鬼鬼祟祟的也走到新款區假裝挑選商品,實際卻一直拿眼睛偷瞄他,反正看也不要錢,多看一眼是一眼。
優子律發覺身邊有人的時候,紗繪已經得寸進尺快要貼到他的胳膊上了。走近了才發現這極品不僅長的帥,身高竟然也這麽驚人,她不得不靠仰視才得以“瞻仰”他的麵貌。
他注意到她了!紗繪心裏一緊,情不自禁有幾分激動。可是等等,他“注意”人的方式,好像有幾分不對勁!
剛剛,他的手在摸一款黑色文胸,目光自然也停留在它身上。可是,接下來,他把視線水平轉移到旁邊,定住,落腳點竟然是——她的胸部!
拜托!這是什麽戲碼?就算他是帥哥不假,可初次見麵就死盯她胸部,這行徑也未免太讓人覺得尷尬!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目光還沒有轉移方向的意思,紗繪周身的尷尬不得不轉換為——惱怒!
終於忍無可忍,紗繪不顧自己滿臉通紅,先是猛的推了那家夥一把,接著指著目瞪口呆的他大罵:“死流氓……衣冠禽獸……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你……色胚!”
抱歉,她的罵人功力有待加強,短短幾句話罵的結結巴巴,全無氣勢。當紗繪自己深刻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幾乎喪失掉繼續罵的勇氣,隻好詞窮的丟下最後一句“變態”,接著落荒而逃。
看著眼前急匆匆跑走的身影,優子律唯一能做的動作就是——伸手指了指她逃跑的方向,嘴唇動動,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腦海裏回放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曉得是哪裏出了問題。從他剛剛走進來,到直奔女士新款內衣區——這一係列動作都是OK的不是嗎?不管是打發女店員的殷勤,還是坦然自若伸手撫摸感受每一款大牌內衣的材質與做工,明明就是天衣無縫。
事實上,他今天走進這個號稱本市規模第一檔次第一的內衣店,不過是做做市場調查,絕非旁人猜想的那樣,給女友選內衣。而之所以要親自進店調查,不過是因為,他是一名即將上任的女士內衣設計師。
這樣一個外型出色氣度不凡的男士從事這樣的職業,似乎有幾分不搭。可是,自小受母親影響,看她一路開發設計,耳濡目染。母親又大力鼓勵他子承“母”業,就這樣,他從國外念完了服裝設計回來,完全沒有走後門,以應聘者姿態向母親的公司投遞簡曆,經過重重麵試,最終得到了設計師的職位。
不是沒有接受過職業上受到過的另類眼光,隻是,大多數是單純的好奇或者疑惑而已,優子律也懶得跟眾人一一解釋,反正選擇職業是他的自由,旁人的理解與否跟他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可是,話又說回來,剛才那位小姐——對了,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剛才出於職業習慣,他貌似第一眼就盯上了人家的胸,好像,還不止看了一眼那麽簡單。這麽說來,也難怪她會麵紅耳赤罵他流氓色胚……
唉,早知道應該克製一點的,不要見到個女人就急著構思她的身體構造,適合穿什麽樣的BRA。現在好了,大庭廣眾遭來一頓狂罵,活該他太過“敬業”。
售貨小姐走過來打圓場,為剛才那位“莫名其妙”的顧客道歉。可是,優子律卻再無做調查的情緒,紳士的微笑欠身,接著走了出去。
啟動車子之前還深呼了一口氣,懊惱剛剛被人誤解。不過轉念一想,那女人想太多也是一方麵問題所在,依稀對她有一點印象——毛糙的頭發跟大框眼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是他的菜嘛。
就這樣漫不經心開著車子,誰知道,跟那邋遢女的緣分還沒有終結,人行道旁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讓他急忙找了位子停車,接著一邊跑過去一邊大聲開口:“那位小姐,我想跟你解釋一下……”
話出口,傳到紗繪耳朵裏,下意識的抬頭,卻嚇了一跳——他跟著她!他竟然偷偷跟著她!回想起剛才他****的盯著她的胸,現在又追過來,紗繪想象力豐富的腦海裏自然而然勾勒出一副被變態狂魔困入魔爪的畫麵——盡管這個狂魔很帥,但依然無法阻擋她的恐懼分子迅速侵襲全身。
眼看著他就要走過來,紗繪急忙擺出電視裏學來的功夫架勢,惹的路人紛紛側目。不過,為了保命,她顧不了那麽多,甚至動用了幾乎要媲美維塔斯《歌劇2》裏的海豚分貝:“你、你這個變態,跟著我想幹什麽!”
優子律差點沒崩潰,這女人在幹什麽,還給不給他一個正當解釋的機會!周圍有多少人停下來看熱鬧她知道不知道?還有,她左一句流氓又一句變態,以為他就不會生氣嗎?
看著麵前的男人瞬間鐵青的臉,紗繪認定他即將要狂魔變身了,頓時手足無措,連續變換了幾個奧特曼經典造型之後,終於想起了走為上計,丟下一句:“警告你別跟著我!”接著再度匆忙跑掉。
愣在原地的優子律想起一個很適合自己的成語:自取其辱。不過這次更丟臉一點,大街上人滿為患,且都毫不掩飾的向他投以曖昧的神色,什麽叫真正的“囧”,他算是體會到了。
不過,那快速奔跑消失的人影似乎留下了什麽,待優子律回過神來,走上前一看,頓時哭笑不得,原來是一隻人字拖。
無奈的蹲在地上,撿起這隻三十七碼左右的拖鞋,上麵的紅太狼卡通頭像凶神惡煞,優子律不禁在心底感歎自己的命苦:同樣是鞋,人家王子撿到的是灰姑娘美輪美奐的水晶鞋,輪到他,就成了毫無精致可言的人字拖!
回到家,紗繪依然驚魂未定,一把撲倒在床,地板上立刻響起一陣“噠噠”聲,不用猜,鐵定是那隻賤龜從客廳尾隨至她臥室的腳步。
“你是說,你今天在內衣賣場遇見一個開路虎車的變態?”巴西龜的聲音很不屑,明顯是對紗繪一進門就展開的描述心存懷疑。
“沒錯!可惜了那輛路虎……”紗繪依舊不願意相信那樣的帥哥就是變態,可血淋淋的事實擺在麵前,她不得不信。
巴西龜一個躍身跳到**,接著翻過身四腳八叉的仰躺,聲音依舊的不屑的:“少來了,照你說,一個樣貌出眾,滿身貴氣的路虎帥哥是變態也就算了,他竟然又看你胸部還偷偷跟蹤你。咳咳,不是我小瞧你,就憑你不修邊幅像個禁愛老處女的外表,哪有、那個、魅力!”
一番蔑視的話,惹得紗繪一躍而起,眯起眼睛,危險的看著那隻悠閑悠哉的烏龜,開口說:“喂,賤龜你什麽意思?”
“噗,頭好痛好想午睡,麻煩別吵我。”就算是一隻賤龜,也懂得見風使舵,煽風點火到一定程度就足夠了,不需要非得燎原,不小心燒到自己就得不償失了。
“你——”紗繪一肚子火力被硬生生壓下去,恨恨的看著已經閉上眼睛假裝需要休息的烏龜,恨不得立刻架把火燉龜湯。
不過,盡管她氣到吐血,麵對一隻從不參與正麵交鋒的烏龜也隻能是幹生氣。說起這個怪物,她也奇怪自己當初會收留它,結果現在動不動遭到它幾句諷刺,她不是自作自受是什麽?
那天,她剛從超市裏走出來,兩隻手吃力的提著四五個滿滿的購物袋,為接下來一周的宅女生活做儲備,忽然覺察到一陣奇怪的聲響:“噠、噠、”回頭一看,竟然是隻烏龜!
“呀!”因為突然,紗繪先是嚇了一跳,平複了情緒之後才呼出一口氣,接著往家走,完全沒有關心小動物的情緒。對於她來說,每天照顧自己已經夠麻煩了,養動物簡直是折磨她的生命。就算是說她沒有愛心也好,反正她就是根本沒有準備養動物。
可是,那烏龜卻一直跟在她後頭,她快它就快,她慢她就慢,擺明了要跟定她。紗繪卻打定主意繼續無視,不管這隻龜跟她到哪裏,都不予理會。不過,她還在以行動執行內心的決定,卻忽然聽見一個憤怒的聲音:“喂女人,你就不會帶著我一起走嗎?”
紗繪再度嚇了一跳,因為,當她回頭四處張望聲音來源的時候,那聲音繼續說:“亂看什麽,是我啦!”
這聲音明顯是從身下發出來的,紗繪隱隱有種預感。這預感讓她有些害怕,甚至不敢低下頭來確認。最後,還是那聲音自己出聲:“要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不可思議’,比如,一隻智慧與外型同樣拉風的烏龜會說話。”
這下,紗繪終於不得不低下頭,看到了腳尖前麵伸長了脖子跟她對話的那隻巴西龜。
呼氣,吸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不那麽激動,紗繪彎下腰,小心翼翼的衝它“說”:“喂,你、你真的會說話?”
“女人果然容易少見多怪!”那烏龜自己擅下結論,接著突然立起身體,以兩隻腳站立的姿態麵對紗繪,繼續開口:“不過,我原諒你!”
天呐!這是個什麽東西,隻會說話也就算了,竟然還跟人一樣,有著臭屁的屬性跟思維。紗繪稍稍收掉了剛剛還萌發的好奇,以跟它對話的姿態開口說:“那個,會說話的龜,你跟著我幹什麽?”
話一出口,倒讓那烏龜顯得理所當然,一隻前腳伸出來指著紗繪:“當然是跟你回家咯!”
咳咳,這龜未免有些不講道理哦!就算它是一隻會講話的龜,也不代表她就會收留它呀。紗繪聳聳肩,抱歉的衝它說了句:“對不起,我好像沒有養寵物的習慣哦!”
說完,直起腰,一點也沒有留戀的轉身向前走,卻被烏龜噠噠噠跑到前麵來攔住:“女人,聽我把話說完再走也不遲啊!”
還是隻喜歡糾纏的龜呢!紗繪停住,再度彎腰,說:“好,你說吧,我聽著。”
那烏龜胸有成竹,“雙腳”叉腰,衝她開口說:“隻要你肯收留我,我就可以答應你一個願望!”
紗繪當然不可置信,露出懷疑的表情:“你會魔法?”
“有的願望不需要魔法也可以實現啊!”烏龜持續著驕傲表情。
說的也有道理!紗繪點點頭,不過,這個願望嘛……她想了想,然後開口說:“我想要吳尊的**!”
“現實點好不好?換一個!”烏龜無條件否則。
“吳尊的**!”紗繪不肯妥協。
“有點追求好不好?換一個!”烏龜繼續搖頭。
“吳尊的**……”紗繪重複的有些疲憊。
“……”
“那好吧,黛安芬**!”看清楚這隻烏龜大概隻會講大話,紗繪幹脆不抱希望。可誰知道,她剛說完,就聽見巴西龜說了句“等我一會兒”,接著就噠噠噠跑走了。
出於禮貌,紗繪站在原地等了許久,好半天才遠遠看著它,沿著大街跑過來,嘴裏叼著一個東西……
等等,它不會是……不會是去內衣店偷了條黛安芬**回來了吧!
沒錯!當它走近了,用爪子指著**上的黛安芬LOGO,紗繪的臉徹底綠掉了。
拜托,聽聲音,這龜根本就是公的!它怎麽好意思用嘴巴叼著女生的**呢!還真不是一般的賤啊!
就這樣,紗繪因為被“滿足”了一個願望,無可奈何的把它帶回了家。好在,它總體來說還算好養,進門以後就自動溜到角落待好,偶爾看她趕畫稿會自己找東西吃,順便幫她叼個香腸過來。可是,嘴賤的個性卻越開越發揚光大,經常出言重傷她脆弱的小心靈。每到這時,紗繪總是悔不當初,沒有在它第一天進門就洗好高壓鍋燉補湯。
賤龜一開始是裝睡,後來就漸漸睡著了,發出均勻香甜的呼吸聲。紗繪坐在地板上一邊吃薯片一邊看漫畫,腦海裏卻始終散布著上午出門見到的那個變態家夥。唉,可惜了那麽帥的人啊,怎麽就是個變態狂呢!
腦海裏無數個遐想泡泡被一通急促的電話鈴打斷,紗繪看到屏幕顯示著“以晴”的電話號碼立刻驚悚不堪,急忙舔幹手指誠惶誠恐的接起電話。
“歐陽紗繪,你準備的怎麽樣了?”以晴開門見山,口氣裏彌漫著“如果你說沒怎麽樣就滅了你”的意味,紗繪急忙點頭,回應說:“很好很好,一切準備就緒!”
“恩,”以晴的聲音軟化下來:“那就好,等下早點過來,別遲到,聽到沒,恩?”前麵的語氣都是好好的,後麵的那個“恩”,千回百轉意味深長,惹的紗繪再度豎起了汗毛。
紗繪就差把頭點成鍾擺了,放下電話,才重重舒了口氣。
丁以晴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多年的深厚情誼是紗繪引起為傲的。半個月前,以晴就發出邀請,邀她參加自己的訂婚宴。但喜訊公開以後卻是重重的警告:“紗繪,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所以訂婚那天你最好給我甩掉一身邋遢的皮相,就算是假裝,也要裝出個有品位有智慧有氣質的精品女人,這樣才不枉我跟大家介紹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是敢露出一點平時粗枝大葉的苗頭,就休怪我不顧多年情分一刀劈了你……”
唉,這就是所謂的老友,窩在她家打滾的時間也不算少。現在卻回頭來嫌棄她生活作息太過邋遢,所謂的“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也不過如此吧!不過,希望好朋友在自己的訂婚宴上光彩照人也是人之常情,以晴也隻是想讓她更有麵子……所以說,想通之後,紗繪才心甘情願浪費寶貴的時間來打理自己。
也沒有費什麽心思,就是拖出壓在箱底的禮服跟鞋子,還有一些細節首飾,備好了小心輕放。可是,若不是昨晚心血**想試下禮服合不合適,她都快忽略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內衣!她的內衣,絕對沒有一件是三個月以內買的!
不好意思,對於一個一星期隻出門一次去超市采買食物的資深宅女,平時在家穿內衣到底有什麽好處?
紗繪幾乎想不出有什麽好處,所以平時在家,基本就是罩一件大睡衣。BRA這個東西,就成了抽屜裏的陳舊物品,除了出門,幾乎派不上用場。
於是,今天上午,她急忙跑到內衣賣場,想買件新的胸罩。本來好好的事,卻半路殺出個變態男,嚇得她直接跑回家,還哪有心思買東西?而剛才回來隻顧跟賤龜鬥嘴,把買內衣的最終目的給拋到腦後。
抬頭看眼時鍾,已經是下午兩點鍾,以晴的訂婚宴在江門大酒店舉行,而那裏距這邊足有兩個小時的路程。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有時間再去買一件新內衣,她必須立刻開始化妝打扮,讓自己光彩照人,否則那個性格火爆的丁以晴會做出什麽事,連她的未婚夫於信都未必能猜到。
拿起抽屜裏的舊胸罩戴上,雖然有些變形不過還能將就著穿。套上禮服,化妝、打理發型……三個小時不知不覺就過去了,賤龜醒來很給麵子的誇了她一句“太完美了”,接著便要求一同前往,被紗繪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接著,出門坐車,幾乎是以非常驚悚的優勢趕在了七點半的訂婚宴開始之前。
還好,從以晴還算溫暖的微笑裏,得知自己的形象已經過關,稍稍鬆了口氣。
作為宅女紗繪的超級好友,以晴簡直是擔心死了她目前的生活狀態——懶散、倦怠、獨來獨往。這樣的生活要是換作她,恐怕半天也過不來,可是紗繪……唉,說起來也是她遇人不淑,交男朋友不知道得罪誰了,都是一群可惡的大騙子。不過紗繪也是太傻了點,一旦陷進愛裏麵就除了付出什麽也不會,不僅積蓄都被騙光,連帶的精神崩潰還被老板辭退。禍不單行的她隻好選擇逃避,把自己關進那個父母作為成人禮送給她的二手小戶房,除非缺吃少喝否則輕易不出門,收入來源於給各大雜誌社畫插畫,這多少讓以晴聯想她萬一某天手抽筋,恐怕生活就會風餐露宿。
這次訂婚宴,是自己的喜事不假,但以晴更多的是想讓紗繪出來,看看外麵的世界。因為未婚夫在職場的地位,所以今天會來很多條件優秀的單身男士,他們肯定不會騙她一個小小插畫師的微波稿費,如果有人懂得欣賞紗繪的美,豈不是再好不過的喜事?
所以之前,她才會威逼利誘紗繪拚了老本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以後還去哪找這樣的機會?今天可馬虎不得。
看著紗繪精心打扮的成果,以晴雖然覺得不錯,也免不了挑一些細節的瑕疵,一邊挽著紗繪一邊自言自語似的開口:“……好像不夠性感……算了,也許有人喜歡樸素……”
作為配角的紗繪任憑她嘟噥,一句話也不敢講,生怕惹了這位準新娘動怒,當成揮動手指讓她回家換套衣服過來。
可是,以晴今天好像話很多,而且……而且好像有點“**媒”傾向,那個地產菁英跟飯店王子跟她有關係嗎?以晴幹嘛一個勁的誇他們品行好作風正派,更主要還加深一句強調:“尚且單身”?
“以晴,你讓我精心打扮,不會是想把我推銷給男人吧!”紗繪意識到事件的可能性,忍不住發問。想不到,以晴比她想象中要爽快得多,一口肯定:“對,我就是要把你嫁出去!”
紗繪的眼前立刻浮現出古代媒婆一邊奸笑一邊搓嘴唇痣毛的畫麵,急忙衝她開口:“那個,以晴,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缺個好男人來愛!”以晴一把摁住她的肩膀,臉上寫著“你的苦難我都了解一切交給我好了”。
說完,以晴緊拉著紗繪的手,隨手一指:“這個,理財分析師。”再一指“這個,資深財會專務”……紗繪有種錯覺,身邊的以晴完全已經完全**媒附身了。
可就算是錯覺如此,當以晴指到一個“馬桶小開”的時候,紗繪還是被這個可笑的稱謂給逗笑了。順著她的手指,紗繪看到的是一個身穿淺綠色馬球衫的漂亮家夥,臉上的笑容跟衣服的顏色,充滿了**的感覺。
以晴注意到紗繪在看優子傑,急忙咂了下舌,拉過紗繪:“這個是我失策,他不在好男人範疇內!這家夥花哨得很,而且有女朋友。不過你要注意他那個做內衣設計師弟弟,也是個花心大少——誒,優子律去哪裏了?”
紗繪撇嘴,她很想謝謝以晴的好意,她心領了。可是自從被上一個男人甩掉以後,她就從心底往外的懼怕戀愛,男人給她的除了痛苦就是難過,根本不存在安全感三個字。
就在她絞盡腦汁說些什麽婉轉的話讓以晴停下來的時候,準新郎於信給她解了圍,已經走到典禮台拿起話筒以尋找以晴的方式開啟了訂婚宴的獨特序幕。眼看著以晴一聽到未婚夫的召喚立刻如癡如醉,紗繪自動閃到一旁脫身。
周圍的人都在善意的起哄,以喧嘩的方式祝賀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紗繪卻喜歡在心底默默的保存她那份祝願,願丁以晴永遠享受被愛的幸福。
她一邊微笑著,一邊踱步到食品區,以實際行動證明她也可以很幸福——有吃有喝又不會被人嫌棄,誰說這樣的感覺不應該投入身心去享受?可是,這幸福的滋味卻被很突兀的打破了……
“砰……”一個細微的聲響,讓紗繪瞬間僵住了——不會吧,就算是穿了舊胸罩,也不會這麽巧就發生這種事吧……
可是,鬆動的感覺卻不會有假。紗繪沮喪的就差閉上了眼睛,但她不得不肯定一個事實,那就是:倒黴的內衣肩帶斷掉了!
環視周圍,大家都在為台上的新人喝彩,並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樣。這樣也好,她得趕緊找個地方做下補救工作!
她是第一次來到江門這樣豪華的酒店,根本不知道廁所在哪裏,索性瞄準一個看上去很隱蔽的角落,她快手快腳的移動過去,一把掀開布簾鑽進去,接著就開始爭分奪秒的開展她的補救工程。
她身上穿的禮服屬於安全款,其實不穿內衣也沒什麽,隻不過她比較保守,擔心走光的可能,所以加穿了一件內衣。而現在,斷掉的肩帶致使胸罩鬆動讓她感覺很不安,應該趕快脫掉扔掉才是首要緊急大事!
可是,她似乎太過篤定,以為來參加訂婚宴的人都會專心致誌的站在大廳裏看訂婚典禮。殊不知有些人,早已經厭倦了這種虛假的應酬,寧願找個安靜的地方待會,也不願意湊熱鬧。
這個人,就是優子律!
他幾乎是瞪著眼睛觀看歐陽紗繪的一係列動作的,從她慌慌張張鑽進來,到一個人自顧自的拉開禮服摸索著內衣的拉鉤——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時間出聲提醒,這個小小的空間裏除了她以外還有第二個人。
還有,他幾乎要驚訝到嘴巴裂開的另一個事實,他發現她竟然是——那個罵她變態的人字拖女人!
這可如何是好?他這個時候要是出聲,肯定要惹她更大範圍的尖叫——接著以更強有力的分貝罵他是變態。這樣的場合要是真的給她大喊大叫,他豈不丟臉丟到家?可是,他要是不出聲,就這麽看著她好像要打開內衣……是不是也有吃她豆腐的嫌疑?雖然,是被迫中獎。
優子律的猶豫不決隻有幾秒鍾時間,因為接下來,他就發現了其實主動權並不都在自己手上,那個人字拖小姐,已經驚悚的抬起了頭……
好險!他趕在她目瞪口呆即將發出聲響的時候迅速走過來捂住她的嘴巴。當然,這樣一個動作必須要離她很近。為了避免她站立不穩,他另一隻手還環住了她的腰身,這樣的姿勢對於上午對彼此認知存在誤解的兩個人,實在是怪異又曖昧。
兩個人都氣喘籲籲,紗繪更是拚命掙紮,結果卻是禮服的開口越來越大……優子律簡直要痛苦死了,他一邊止住她的亂動,一邊急急的低聲解釋他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好半天,兩個人都累的滿頭大汗,看著她止住了掙紮,優子律終於試探著開口,有幾分諄諄善誘:“小姐,請你冷靜一下。我現在捂住你的嘴,是擔心你的不理智行為會引起外麵那幫人的誤會……”
紗繪已經完全不動,優子律再接再厲:“所以,我再聲明一次,在你進來之前,我已經在這裏麵了。你……明白嗎?”
很欣慰的看到了紗繪的點頭,優子律終於體會到革命勝利的喜悅,接著開口:“你看這樣好不好,我鬆開手,但你不要大叫。然後我出去,也會幫你站在外麵把守,免得再有人進來,這樣,你就可以安心解決你的困惑……”
這種感覺太過奇特,從剛剛發現自己被他看到的窘迫與氣憤,到此刻被他摟著在耳邊吹氣的酥麻——是的酥麻,這也太奇怪了不是嗎?
事實證明,有時候沉默並不代表默認。很明顯優子律就是這樣失策了,當他以為懷裏的歐陽紗繪態度軟化就是接納了他的建議,接著鬆開了手——這個動作就成了他日後很長時間的一段噩夢的開始。
“啊!——”優子律發誓,他這輩子都沒有聽過一個女人的尖叫會如此的穿透又持久,它讓布簾外的訂婚典禮被迫中止,緊接著,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一對青年男女躲在角落裏、男主角緊緊摟著衣冠不整的女主角、兩個人都滿頭大汗——曖昧又**的畫麵足以讓所有觀眾手心出汗……
認出了畫麵的女主人公竟然是紗繪,以晴驚訝到差點下巴脫臼,站在旁邊的於信紳士的脫下西裝外套遞過來,以晴急忙伸手接過,然後跑去披到紗繪身上。而在這過程當中,又不忘狠瞪優子律一眼。
這大概是優子律吃過的最委屈的白眼了!可是眼前的場景,要他如何解釋這一切隻是個誤會?連自家老哥優子傑都夾在人群中露出看好戲的笑容,他還指望誰給他相信?所以說,遇見這個人字拖,算他倒了八輩子黴!
被以晴包個死緊的紗繪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炯炯有神的看著優子律,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胳膊對著他的帥臉賞了一巴掌,嘴巴也不忘了臭罵一句:“死變態!”
罵完了,紗繪轉身離去,以晴他們也跟了過去,餘下的人,都是拿鄙視又同情的眼光看著優子律。
這算不算身敗名裂?優子律麵無表情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