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家的路上,紗繪忍不住反思自己剛剛的舉動,是否太過強硬,壞了優媽的麵子。唉,怎麽說人家是為她好,要是因為她的失禮惹人家不開心,那她就有點不知好歹了。
可是,她的想法沒錯呀!這是優子律第一次作品麵世,她打從心底希望他一舉成名——就算不是一炮而紅,但起碼,也要多少賺點錢,不要第一次出山就敗北。
而且,這設計跟她有關哦!
因你而生的靈感——這句話她一直記得。
就算她一直沒有膽子告訴他,自己的心裏話;就算她已經接受了一個不太討厭的醫生做男友;可是,在心底深處一直殘留著一點關於夢想的痕跡,就隻剩這一句了。
一股惆悵慢慢升騰,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說的還真對,連她自己,都不夠了解自己。
這時,電話卻忽然響起,丁醫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他對紗繪說:“晚上我去做飯給你吃吧,最近工作忙沒過去你那邊,總是不放心,你太不會照顧自己。”
她唯唯諾諾,無所謂是否答應他的來訪,因為在他麵前,她總是無法真正的表達自己的想法跟感受。所以說,心底卻總是歡樂不起來。
作為男友,他對她絕對是無微不至,紗繪也很希望自己不再沉溺跟優子律之間的交集,一心一意享受被嗬護的感覺。可是,漸漸明白感情這種事很難強求,所謂的日久生情也必須要有兩廂情悅的默契。
所以說,她一直彬彬有禮稱呼他為丁醫生,一直沒有把他介紹給親戚朋友。甚至以晴,都不知道,她交了男友。
她隻是怕,一旦在眾人麵前確定了關係,她就更沒有理由不接受他的好了——對呀,他那麽好,你還在猶豫什麽?
回到家,憂心忡忡的迎接醫生的到來,賤龜也坐在一邊愁眉不展,忍不住踢了它一腳,問:“你最近幹嘛無精打采的?”
“你不知道動物都有慵懶期嗎?”賤龜一動未動,懶懶的發言。
紗繪歎了口氣,看著它拿殼對著自己,忍不住有點懷念一開始把它拎回家的那段時間,它的嘴又貧又賤,每天吵吵鬧鬧幾乎成了家常便飯。——呃,跟優子律一開始,不也從誤會跟爭吵發展到最後的風平浪靜。
可是,卻忽然發覺,那段時間才是最開心的。
恍惚間,聽見烏龜悶悶發言,猶如自言自語:“真搞不懂你們兩個……”
我們兩個?紗繪疑惑,另一個是誰?
剛準備追問,就聽見有人敲門,聲音宏大如擂鼓。紗繪直覺應該不會是醫生,急忙跑過去,剛打開門,就聽見優子律的聲音劈頭蓋臉:“你為什麽不簽廣告!”
他臉色非常不好看,連日以來的工作過度外加氣憤,甚至有幾分猙獰,紗繪很想讓他進來喝點麥片或者牛奶之類的補充下體力,卻沒那個膽子,支支吾吾根本說不出話。正在這時,看見丁醫生出現在走廊,手裏提著超市購物袋,看到眼前的畫麵,立刻皺著眉頭問了句:“怎麽回事?”
紗繪動動嘴唇,優子律回頭,看見一個男人拎著大隊蔬菜一副為她撐腰的表情,有些傻愣,轉頭問紗繪:“你什麽時候養了男人?”
他記得最近每天都有跟她在一起——雖然僅限淩晨討飯時間,可是直覺認為她好像除了自己並未跟哪個男人深入交往,還有,麵前這個人,怎麽還有些麵熟?
對,那個之前就被他誤會過的那個家夥!一定是他!神色一下子充滿了敵意,目光凜凜的盯著這個買菜的家夥,想以目光殺死他。
可是,紗繪卻先他一步,一把推開他:“亂講!”接著把丁醫生讓進屋,“砰”的關上門。
好吧,就算她還藏有私心好了。她就是不想讓優子律看到醫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已經有男朋友。
對醫生是否有些不公平?她很愧疚,卻還要假裝無所謂的跟醫生解釋:“那家夥是我的鄰居,平時人不錯,今天可能受了什麽刺激……”
丁醫生看著她忽然垂下頭,以為她是在為鄰居的不禮貌行為表示歉意,一把摁住她的肩膀,像跟小孩子說話那樣,安慰說:“沒關係啦,我沒在意。”接著又補充:“等我們結婚了,就不用跟他做鄰居了!”
結婚?這個詞嚇了紗繪一跳,她猛的抬頭,看到醫生寵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子,接著走去廚房做飯。
紗繪在接下來的時間一直在發呆、疑惑,她應該隻是聽錯了吧,她跟醫生,好像沒有理由會進行到結婚的階段啊!
晚上,紗繪不自覺又拖到很晚沒有睡,眼睛一次次望向時鍾,他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吧……
可是,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一下子變得安心,可表麵上卻鄙夷:“哼,還好意思來討飯。”
跳下床準備開門,但走到門口,卻又停了手。一個聲音在腦海裏響起:“歐陽紗繪,你這樣算什麽?”
對啊,這樣算什麽?已經被他撞見跟丁醫生在一起,在這樣接待他,會不會被當做輕浮隨便?
越是猶豫,敲門聲就響的越急。腦子裏浮現出他下午那句質問:“你什麽時候養了男人?”如果醫生知道她每天淩晨給另一個男人做飯,又會質問她什麽?
就這樣靠在門邊上坐下,紗繪突然覺得委屈,前所未有的委屈。門外的大混蛋,他憑什麽這樣招惹她,從第一次遇見,就接二連三的出現在她麵前。他為什麽不持續著對她不理不睬,為什麽要有那麽親切可親的媽媽、為什麽要為她生出了靈感、為什麽還要找她拍廣告……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的錯!他為什麽不花心一點,在楚翹到來的那個晚上,沒有把她送走,而是把她留下!
就是那個舉動,才讓她快樂到不可自抑,三更半夜拉著賤龜到樓下跳格子,隻為了慶祝,他不是個在愛情麵前不檢點的人,他不是個隨便跟人上床的男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停住了,紗繪的委屈更嚴重,就差不爭氣的掉下眼淚,但卻聽到門外響起他的聲音,是在跟她道歉:“紗繪,我知道我又說錯話了,你不是隨便的女孩……你還在生氣嗎?”
他怎麽知道她在門後?他怎麽知道她能聽見他在說什麽?
正在她要懷疑是心靈感應之類的神奇事件,卻發現賤龜不見了。
呼,打開門,果然,它老人家正得意的站在優子律的肩膀上,跟她打招呼。也不知道優子律給了它什麽好處,讓它總站在他那一邊。
可是,賤龜也有賤龜的分寸,紗繪相信它不會亂說話。
視線終於認真地落在優子律身上,他真誠懇切的模樣像個聽話的小孩,手裏端著一大碗水餃。人家是負荊請罪,他是端餃道歉。
她本來也沒有氣他什麽,不過是氣自己不夠果斷堅決而已。但此刻,卻不得不擺出原諒姿態,斜睨了他一眼:“進來吧!”
雖說那水餃並沒有煮的很有食欲,但紗繪的確是餓了,因為憂心,晚飯她並沒有吃太多,辜負了醫生的好手藝。
頭碰頭吃水餃,還是燙的呢!不知道剛才他怎麽一手端餃子一手敲門的,或許是賤龜幫忙也說不定。反正,吃著吃著,就這麽冰釋前嫌了。
優子律這才把下午要找她談的事重新搬出來:“廣告約為什麽砸了?我老媽很委屈的對我說她並沒有苛刻你……”言下之意就是過問她紗繪小姐,哪些條件不滿。
優媽何等頭腦,好不容易有機會揶揄兒子,自然不肯放過,於是乎電話裏哭天喊地痛心疾首,說從未遇到過像紗繪這般棘手的合約方,惹的他也莫名,看似不會計較的紗繪難道野心龐大,又提出什麽“苛刻”條件了?所以下午,他才會脾氣暴躁的找她詢問。
而聽到紗繪的“苛刻”條件竟然是縮減酬勞,而且竟然減到兩萬,他就知道自己被老媽耍了。
可是,比起老媽耍自己,他更不可思議的是紗繪的理由:“我擔心你賺不回成本。”
這些問題是一個廣告演員該考慮的嗎?
或者說,她對自己的實力一點信心都沒有?
優子律跟她講明立場:“廣告是一定要你拍的,但是酬勞不會如你‘理想中’的那般低。”可惡,甚至有些生氣,她太小看他了。
紗繪皺著眉頭,好半天才下定決心:“好吧,五萬!”
“三十萬。”優子律靠在椅背上,語氣不容置辯。
“八萬!”這個數字就已經夠讓她心驚肉跳了:“不能再多了,我要太多錢沒用處的,人會變懶!”
“你本來就夠懶了!”優子律不屑:“二十五萬,再少別人會以為我們優家要破產了。”
“二十……”她不敢往下說,因為優子律已經朝她瞪了過來。
好吧,二十五萬就二十五萬。這筆巨款會不會讓她太過興奮不願再畫畫?
終於談攏了,兩個人都鬆了口氣,接著陷入了沉默。
淩晨,燈光昏暗,窗外月朗星輝,適合戀人依偎,但這樣麵對麵坐著一言不發,就太過尷尬了。
好半天,他才緩緩問出一句:“那個、”他頓了一下,語氣有幾分不自在:“晚上來你家吃飯的男人是誰?”
她看了看角落裏,躲在那邊的賤龜一直在偷聽。如果可以,這個問題她真的不想回答,特別是不想回答優子律。
可是,她還是假裝坦然地開口說:“是我男朋友,丁啟文。”
紗繪從來不知道,在一個人麵前承認自己男朋友竟然是一件倍感痛楚的事。此刻,她看不清優子律的表情,到底有沒有跟她同樣難過的成分。她隻是更加確認了,她喜歡優子律,非常非常的喜歡。
“歐陽紗繪,你怎麽會喜歡那個家夥呢!”
開車去公司的路上,優子律的腦子裏一直回放著那個叫丁啟文的家夥。好吧,他承認那家夥條件並不差,用“家夥”來稱呼有些過分。可是,他就想任性這一把,家夥家夥家夥,死家夥爛家夥,最好消失在這個地球上的家夥!
昨天聽到賤龜湊到他麵前一直嚷著什麽敵情出現,他還沒當回事,可是當她親口承認她有男朋友這件事,才發現自己,很不情願接受這個事實。
從什麽時候起呢?就開始習慣自家隔壁住著一個她,賤龜不時奔波著,跟他八卦她的瑣碎,不外乎因為怕蟑螂站到衣櫃上鬼哭狼嚎又或者電飯煲裏剛把米放進去就開始煮……他每次都失聲大笑,對這個女人很無語。
可是,後來就漸漸離不開她了吧!比起她,他其實並沒有掌握獨自生活的本領,家用電器形同虛設,衣服送幹洗店,冰箱裏空****。那天晚上若不是忽然想起他還有個鄰居,餓死在家都未必有人知道。後來就習慣了去她那裏蹭飯,她手藝並不好,可是剛好能填飽他的肚子,而每次吃飽了坐在她軟呼呼的沙發上,他都忍不住想要留下來睡在那裏。
他從未想過跟紗繪之間的關係,似乎並沒有考究的必要。可是昨天,他回到家裏,忽然就覺得不舍。
舍不得她竟然是別人的女朋友;舍不得她以那不佳的手藝招待別人;舍不得他終究有一天,無法理直氣壯敲開她的房門去蹭飯;甚至連賤龜都舍不得……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些搞不清狀況。心底裏麵似乎在認定著某些事實,又很微妙的,回避這個事實。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紗繪當然不會了解他的掙紮,或許是習慣了晚睡晚起,這個時段被開車載出門實在是件備受折磨的經曆,深思有些恍惚,不經意就倒在座位上打起了盹。
她的睡相很有趣,嘴巴微微嘟著,呼吸的聲音很大,像是細微的鼾聲,眼睛閉很緊,不算長的睫毛稀零八落的支愣著,很是好玩。
嗬嗬,好玩。這個詞匯真是太適合她了,優子律不自覺也揚起了嘴角,微微笑出了聲。她臉上還殘留著嬰兒肥的狀態,所以感覺渾身上下都是肉肉的,抱起來應該很舒服吧……
優子律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好在,急刹車雖然突兀,但車子正好停在萬眾大廈的停車場。
他是故意的,故意讓車子發出很大聲響,好讓她停止打瞌睡,快快起來止住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念頭。
可是,她竟然沒有醒!空****的停車場,靜悄悄的車廂,紗繪的呼吸聲更像是下意識的挑逗,優子律握緊了拳頭。
一秒、兩秒、三秒……很多秒、
握緊的拳頭終於鬆開,優子律心一橫,轉身湊過去對著紗繪的額頭吻了上去……
紗繪被驚動了一下,立刻醒來,優子律急忙假裝目視前方一本正經。眼角餘光卻看見她的第一動作是飛快的用手背摸了下嘴角。
優子律明白過來,她肯定有流口水的“習慣”。
這個細節的捕捉,又惹得他不禁莞爾。
不好意思的是紗繪,看著已經身在停車場,就伸了個懶腰,衝他說:“我睡好了,我們上去吧!”
她的語言邏輯總像個小孩子,好像誰不給她睡似的。
笑著走下車,他走在前麵帶路,她一直默默的在身後跟著。他很享受這份沉默,就一直沒有開口講話。
不過,他偷過香的嘴唇,一直熱熱的、甜甜的……
再度在辦公室跟優媽會麵,簽約已不再是障礙,二十五萬的廣告酬勞讓優媽忍不住抿嘴一笑,她之前跟優子傑打賭,紗繪絕對不會接受超過三十萬的傭金,大獲全勝。
可是優子傑也沒輸就是了,他說自己弟弟絕對不會給出少於三十萬的費用。
在合約上簽好了字,紗繪拿到了廣告腳本。基本屬於量身定做,創意是一個宅女在屋子裏忙忙碌碌,傳統BRA扔的到處都是……忽然有一天發現胸部變型,宅女大驚失色。這個時候,優氏宅女救星出現,一件懶人BRA背心出場……
基本上,紗繪在造型方麵不用再做特殊處理,隻是加重了一點點誇張效果,因為她本身的氣質就帶有一絲卡通的夢幻氣息,造型師隻是在細節處下了點功夫。至於場景,廣告公司的場記承諾,三個小時搭建完畢,下午就可以開工。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紗繪看著周圍人都在各有分工的忙忙碌碌,自己想幫個忙卻無法插手,優媽笑著過來把廣告腳本遞給她,說:“優氏的每個人都會找好自己的位置,不用為他們操心!至於你,我們的女主角,隻要認真把心態調整好,到時候不要緊張就好了。”
說完,優媽轉過身加入工作,紗繪拿著腳本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為什麽,本來還不覺得有什麽,聽完了優媽的話,越看那腳本,就越覺得緊張。明明是一點難度都沒有,幾乎是本色演出就可以,可是,她又被自己的“首次論”左右——這是你第一次演出,沒經驗沒功底,會不會演砸?演砸了怎麽辦?糟糕,她忘記看合約內容關於演砸要陪多少違約金了……
一直在幫著老媽部署工作的優子律忙碌之餘把目光投向紗繪——仿佛是情不自禁發生的動作。這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緊張與不安。
忍不住走過去,想要拍拍她肩膀,伸出手卻還是停住了,插進口袋,輕聲開口說:“腳本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喲,布景我也關照過按你家裏那樣子搭建,到時候隻要放鬆演繹,肯定一次通過!”
紗繪聽出他是在安慰自己,抬頭,衝他笑了下。這一笑,燦爛如春,像芙蓉的絨穗在優子律心裏橫掃了一趟,軟軟的、癢癢的。
優子律在她旁邊坐下,扯東扯西分散她的注意力。可是,紗繪還是緊張的不得了,不時抬頭看眼時鍾,秒針每次抖動,都讓她的壓迫感加重一次。看著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優子律歎了口氣,幹脆直接把她麵前的腳本合上,接著站起來朝她抵觸一隻手,說:“走,帶你去打地鼠!”
紗繪本想拒絕,但看著他不容置疑的樣子,還是大膽的,把手遞給了他。
一股異樣的情感走動在兩隻手的脈絡當中,這不是他第一次牽手,亦不是她第一次被人牽。可是,指縫與手掌間的暖流**漾,心髒忍不住拍打出激動的節奏。
他第一次打地鼠是因為跟隊友輸了球在家裏鬱悶難過,被優子傑牽出來玩的。從此以後,每當有不開心的事想要泄恨,他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打地鼠。一顆顆地鼠的頭冒出來,仿佛煩惱與憂慮,隻要拿錘子狠狠的打回去,就會清除幹淨。紗繪打得不亦樂乎,優子律隻是在旁邊幫忙。以前優子傑常笑他幼稚,打地鼠也這麽開心。可是紗繪比他更像小孩,每打完一局便轉過身拉著他的胳膊大叫勝利。
最後,金幣贏的實在太多,兩個人隻好收手,去換了兩份冰激淩。不能指望遊戲城的冰點會有好味道,但紗繪卻吃的很開心,優子律替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體貼的問:“怎麽樣?還會緊張嗎?”
她的回答自然是讓他相當滿意:“好多了!什麽廣告什麽演出,都當做地鼠打跑了!”
優子律笑的很開心:“那好,以後我們一不開心就來打地鼠好了!”
我們、以後……這樣的字眼讓紗繪遲鈍了一下,偏過頭來看他,嘴裏發出含糊的聲音:“嗯……”
優子律倒沒有注意自己說了什麽,隻是忽然看到她的眼睛,晶亮晶亮的,常年對著電腦的人,很難有這樣明亮的眼睛。
而他,感覺自己再也忍不住了,他甚至已經開口:“紗繪……其實我……”
手機卻在這時滴滴答答地響了起來,優子律泄氣的接了起來,是廣告公司,說布景已搭好,請女演員迅速歸隊,準備拍攝。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再沒說話。或許,這就是天意吧,她已經有了男朋友,所以老天也不允許他打擾這個單純的女孩。
一回到片場就開始化妝,忙了將近一小時。要上場的時候,他拍了她一下,真切的鼓勵她:“加油!歐陽紗繪。”
她看著他,忍不住點頭,回答他說:“好的,我會加油。”
轉身,以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可是腳步裏,還是摻雜了幾分猶疑。
“紗繪!”他忽然叫住她。
“嗯?”她站在原地扭回頭的時候,已經被他抱住。
一瞬間的天旋地轉,優子律優子律優子律……紗繪差點忍不住哭出聲音,這是她第一次這樣靠近他,這麽這麽近,這感覺真的很好。
他的擁抱是帶了魔法的安慰,接下來的廣告時間裏,紗繪表現的出奇的好,不管是甜甜的笑容,抑或是苦惱的皺眉頭,都讓人忍俊不禁。準備的兩組廣告片都順利通過,可導演意猶未盡,又臨時起意加了一組。
晚上八點半,廣告拍攝結束,所有工作人員都說,這是迄今為止,拍攝時間最短效果最佳的一則廣告,多虧了聰慧伶俐的女主角。紗繪被誇的不好意思,一直抓頭,優子律則在旁解釋說,你真的不錯哦,上次我們那支廣告足足拍了一個月,就因為演員一直狀態不佳。
優媽請所有工作人員一起吃飯,慶祝廣告順利結束,考慮到紗繪已經累了,在吃了簡單的主食以後,他悄悄的把她帶出了餐廳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倆人話題不斷,說說笑笑的時間過的飛快,感覺才過了幾分鍾,竟然就到家了。
可是,下車的時候,打開車門,卻意外的看見,丁醫生的車子停在樓下,他靠在車子旁,好像已經等了很久。
優子律臉上的笑容迅速凝固消失,紗繪則急忙跑過去,問他是不是等了很久。
丁醫生轉頭,看見了優子律。紗繪本以為他會生氣,卻沒想到,他竟然客氣的衝他笑了下,接著風度極好的把胳膊搭在紗繪肩膀上,突出二人的關係,接著衝優子律說了句謝謝。
“謝謝你,把我的送紗繪送回來。”
優子律回以紳士般的微笑,但暗地裏,卻滋生了一肚子的火氣。這家夥的風度也太好了吧!剛才看到他等在樓下,他幾乎是立刻冒出了一個陰險的期待。那就是,當他看到紗繪跟自己在一起,怒火中燒,立刻大發火氣,拂袖而去。接著自己就可以挺身而出趁虛而入,順利把紗繪搶過來。
可是,事情的所有發展,都不給他一丁一點的機會。他雖知道醫生是故意攬著紗繪給他難堪,但人家才是紗繪名正言順的男朋友,他有什麽理由不開心呢?
這個時候,他最好是學著歌詞裏那樣,安靜的走開,才不會讓自己顯得太過狼狽。
而紗繪,看著優子律一個人默默的走上樓,心底也像是亂麻揉成一團,毫無頭緒。
樓下隻剩下她跟醫生兩個了,紗繪剛準備問他要不要上樓,卻聽他開口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根本不是商量,是已經做好的決定。因為他說完,就立刻轉身為她打開副駕駛的門,她隻好坐上去。
他也坐到位置上,一言不發的啟動車子,離開了小區。
站在窗前的優子律,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紗繪被他帶走了。感覺腳趾頭被咯了一下,低頭,賤龜不知道什麽時候跑了過來,衝他問了句:“你這裏又啤酒吧!”
丁醫生把車子開到了海邊,十點鍾來看海基本已經毫無浪漫可言,倒更像是不得誌的人前來感受生之頹廢。
紗繪有一種並不想跟他下車的衝動,可這僅僅是想想,當他把車門打開的時候,她還是乖乖下車,跟他走到海邊。
夜風吹拂在臉上,已經有了區別於清爽的涼意。丁醫生體貼的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接著他跑去自動販售機旁邊,嘩啦啦投進去一串硬幣,調出了四五罐啤酒出來,還有一瓶花生露。
紗繪找地方坐下,周圍灰蒙蒙一片,惹得她很想蜷縮在一團,免得胡思亂想。
醫生已經抱著啤酒走過來,順手把花生露遞給她。
他看起來有些不開心,雖然表情溫和,但眉宇間分明有一股紗繪觸及不到的冷峻。好在,她從未想過要了解。
好像,從一開始,她就覺得,自己跟醫生,更像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夢幻。稀裏糊塗的相識,再稀裏糊塗的做了他女朋友。一切順理成章的不像話。她所做的,好像隻是在有所準備的,等待著這場夢境的醒來。
發呆的時候,醫生已經喝掉兩罐啤酒,轉頭看她,手裏的花生露一口未動,忍不住問說:“怎麽不喝呢,你不是最喜歡這個了嗎?”
紗繪愣了一下,看看手裏的花生露,她好像從來不知道自己喜歡這個東西,頓時有所領悟。不過她並沒有吭聲,隻是點點頭,舉起瓶子喝了一口。
醫生看著她,用那種深沉的卻若有所思的眼神,在紗繪即將被這樣的眼神盯的不自在的時候,他伸手把她攬到了懷裏。
這是她在這一天裏,收獲的第二個擁抱。
如果換做從前的花癡模樣,或許要興奮的睡不著。畢竟,擁抱她的人,是一個比一個帥的帥哥。
可是,是她太過貪婪了嗎?為什麽,被優子律的擁抱覆蓋了以後,她對丁醫生的臂彎,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異樣情緒。
他身上的氣息並不如氣質上的溫潤,風吹過來的時候,還有一股消毒水與啤酒味結合的味道,讓人很不舒服。
紗繪努力回想,白天跟優子律抱在一起的時候,他身上的味道。可是,想了許久也沒有想起來。或許是她當時太過沉浸其中了,根本沒有機會胡思亂想。
相比之下,她不喜歡丁醫生的擁抱。
是的,她不喜歡。
可是,紗繪感覺他的嘴在靠過來,一點點的湊近她,帶著更濃重的酒氣。紗繪本能的抗拒著即將到來的擁吻,在她確定了他的嘴唇馬上就要貼過來的時候,猛地推開了他。
醫生迷離著眼睛,似乎對她的抗拒很不解。紗繪急急地遠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他的氣息他的眼神他的迷離,她都不想靠近。
“對不起……”她衝他道歉,每說一句就後退一步,最後終於結合成一股龐大的勇氣,落荒而逃。
她跟他道歉並不是她真的心存歉意,隻不過,想起以往他對她的好,而她直到剛剛才發現,她不能以情感作為回報。
遠離了海邊,她走出廣場,抵達燈火通明的大街,手機振動,顯示的是醫生來電。她一把摁掉,接著飛快的回了一條短信:“我先回去了,別擔心。”
醫生果然再沒有打電話過來,而她感覺如釋重負。
可能不是鬧市區的緣故,街上的人並不多,偶爾走過行人三三兩兩,顯得很空曠,很適合邊走邊發呆。
紗繪很想不通,為什麽自己不能傻乎乎一點,像很多大徹大悟的人所說的那樣,找一個愛自己的人在一起,像丁醫生這樣,可以沒有理由的對她好——偏偏,她連接受都不會,卻學會了好高騖遠。
她很明白,自己對優子律已經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因為他,她才會跟醫生連假裝都維持不下去;因為他,她才會整天亂七八糟總對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抱有幻想;因為他,她委屈難過卻不知如何自救。
她不願意自己陷得更深,卻無法阻止感情的漫延。
情不自禁的,眼角有些濕潤,紗繪伸手胡亂抹了把眼角,卻無法阻止淚水掉的更多。正要罵自己沒出息的時候,卻聽見電話響起,拿起來一看,正是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優子律打來的。
卻舍不得不接,吸了吸鼻子,大咧咧的喂了一聲,對麵竟然是賤龜發出的聲音,它老人家的口氣極度不耐煩:“那個,我說紗繪啊,這麽晚了你還不回家,打算在外麵過夜嗎?”
她想起自從賤龜住進她家,就根本沒有在外麵住的經曆,怪不得它打電話來查問。她回它說:“恩,不在外麵,我一會就回去。”
賤龜特地開大了聲音,讓在旁邊假裝不在意的優子律也聽到她說回來。接著,它又多嘴問了句:“那你現在哪了?”
“哦,我在……誒,這是哪裏……”紗繪左顧右盼,這條街看起來並不陌生,可是卻並沒有太過明顯的標識,顯示她身在何方。
不會吧!她都二十多歲高齡了,還玩迷路這套把戲?
還在張望所在方位,卻聽見聽筒裏忽然傳出優子律的聲音,他幾乎是一把搶過賤龜手裏的電話的,問她說:“你別動,我這就去找你,你看看左右,有什麽大型建築沒有?……”
優子律幾乎用了不到半小時,就找到了蹲在路邊的紗繪。
她隻是有些冷,而剛剛從海邊離開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扯掉了醫生披在她身上的衣服。而接到優子律電話的時候,他叮囑她不要動,她就真的沒有動,一下都沒有,隔壁三步遠就有個二十四小時快餐店,她都沒有智慧想到可以到裏麵邊坐邊等的。
她蹲在路邊的樣子,有點像那種無家可歸的小獸。優子律忍不住皺眉頭,這大半夜,也虧她膽子大蹲在那裏,要是遇到居心不良的小流氓或流浪漢,她豈不要吃虧。
等他把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幾乎要蹲在那睡著了。優子律走下去,輕輕叫了聲紗繪,她立刻笑著站起身,卻忽略了蹲太久腿會麻,還未站直就軟軟地倒下去,幸好優子律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攬進了懷裏。
紗繪再度享受到他的擁抱。
這一次,她特地狠狠的吸了口空氣,想要牢牢記住他的氣息。可是,讓人失望的是,她依然無法說清楚他身上究竟有一股怎樣的味道,似有若無,卻讓人很舒服。
他把她抱上車,接著發動車子,朝著回家的方向開去。路上,也不知是誰太過疲倦不願開口。總之,兩個人就這樣一路無言各懷心事的回到了家。
幾次三番,紗繪動動嘴,但終究沒有勇氣問他一句:“你喜不喜歡我?喜歡的話,能不能不讓我傷心。”
首先傷心的,是他吧!之前看到她被人名正言順的接走,他窩火的想找個沙袋發泄,剛剛在電話裏聽說她一個人在街上迷路,他急忙趕過來找她——本以為她是跟醫生吵架被丟下,一副傷心欲絕的悲傷模樣,他幾乎做好了見到她梨花帶雨就表明心跡的準備。可是,他看到她了,卻是好好的,一絲一毫受傷的痕跡都看不出來,他湧上胸口的話,就這樣強硬的壓了下去。
——如果她還很幸福,他憑什麽打擾?就因為他發覺自己喜歡她?他不想太過自私。
車廂內的氣氛已經壓抑到極點,在兩個人都竭力想要找出話題的時候,優子律的電話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他毫不猶豫的當做救星一般接起,對方嗲嗲的聲音卻很讓他頭痛。是某個叫不出名字的模特,找他哈拉。換做平常,他早就冷酷的掛掉,但料想到掛斷以後是麵對紗繪的尷尬,就一邊開車一邊接聽,嘴裏是不著痕跡的敷衍,有留有餘地,不至於那麽快結束這通電話。
可即使是敷衍,在紗繪聽來,也是他的圓滑。她低下頭,慶幸自己剛剛什麽都沒有說——她怎麽忘了,他身邊從來都不缺女孩子的。就算他不去主動招惹,也有很多鶯鶯燕燕奮身撲過來。
剛剛,蹲在路邊等他的時候,還在竊喜他因為她迷路而著急。因為腿麻倒在他懷裏的時候,還在激動他的溫暖……可是現在,火熱的心因為他的態度變得冰冷起來,就算他剛剛心急如焚跑過來找她,也可能隻是出於朋友的情意吧。
於是,她像是最後下定了決心,不再妄想能和他在一起,隻是神色悲傷的問了他一句:“我們可以一直做好朋友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