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投石車投出的石頭也砸到了人群中去。

一團團血霧,頓時飄散了起來。

石頭之下,滿是人體斷肢!

鮮血直接染紅了地麵,麵前那好似修羅場般的場景。

讓跟在其後的百姓們,恐懼了起來。

他們紛紛停住了自己的腳步,不敢再繼續往前。

但是下一秒。

那些不敢往前的百姓,就被烏斯藏人的督戰隊,給斬殺掉了不少。

他們哪裏在乎百姓的死活。

他們要的是勝利!

要的是這直沽西城!

那些本不敢往前的百姓被逼無奈,隻能是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衝。

……

戰鬥持續了兩個多時辰。

護城河的對麵,仿佛人間煉獄,仿佛現實存在的修羅場。

血液匯聚成小河,在到處飄散。

屍體就安靜的躺在上麵,瞪大的眼睛,仿佛在控訴著自己死前的不甘。

這些屍體,有的是大青百姓的。

有的則是烏斯藏人的。

當然居多的,還是大青百姓的。

有一些被重弩或者投石車打中了。

但是卻並沒有死,而是拚命的掙紮,慘叫著。

仿佛野鬼在哀嚎一般。

烏斯藏人最終也沒能衝過護城河。

當然這個戰鬥結果。

莫納汗卻並不失望,也不覺得意外。

一天之內想要攻下偌大的直沽西城,那就是在癡人說夢。

反正,這大青的百姓多的是。

這批打完了又如何?

再抓一批就行了。

直沽西城的補給線都被封鎖住了。

現在的城內的物資,打一點就少一點。

遲早有消耗完的那一天。

當然,這樣屠殺自己的百姓。

士氣也會跟著被消耗。

等到一切都消耗完了。

那攻城的時刻,也就來臨了。

淩月明跟七公主也一直在關注著直沽西城這邊的狀況。

戰鬥一結束,他們就收到了斥候從那邊帶回來的消息。

“先生,是不是該動手了?”

於寧歡緊握雙拳,怒目圓睜,她憤怒到了極點,她巴不得現在就出發,將這些沒有人性的烏斯藏人給碎屍萬段!

七公主站在一旁,表情雖然十分的平靜。

但是那拳頭也是抓的死死的。

她也憤怒。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將這一切表現出來。

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

這一仗會十分的難打。

但是他們沒有想到,會難打到這種程度。

一開始就死傷如此多的人……

光是看到那些數據,眾人就揪心不已。

“先生,我們是不是該動手了?”

於寧歡見淩月明沒有回應她,當即便又開口道。

七公主也跟著轉頭過去。

二人一起等待著淩月明的回應。

“不行。”

淩月明搖搖頭,“明峰那邊還沒準備好,歲甲小組也沒帶回來準確消息,現在忽然動手,我們的勝算基本上是零。”

“那怎麽辦!”

於寧歡著急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這些烏斯藏人驅逐著百姓們去送死嗎?”

“不然你想如何?”

淩月明轉頭過來,冷冰冰的看著於寧歡道,“不然我把親衛隊給你,你帶著他們去跟這些烏斯藏人拚命?”

拿著百姓去做炮灰這種事情。

淩月明不止遇到了一次。

之前打瓦剌人的時候。

淩月明也遇到了。

如今再次發生。

他的心裏照樣很不是滋味。

隻是……

心裏再不是滋味,也沒有辦法。

明峰那邊沒有準備好。

自己這邊若是忽然動手。

那就滿盤皆亂。

越是緊張的時刻,就越是要沉得住氣。

隻能是先忍忍了。

“……”

於寧歡被淩月明這麽一說,頓時不知道如何反駁,低下頭來,心裏很是難受。

“姊姊,先生說得對,現在咱還不能著急。”

七公主看著低落的於寧歡,旋即抓住了她的手,“再忍忍……”

“再等等吧。”

淩月明看著兩人,微微蹙起眉頭。

他心裏怎能不心疼那些被俘的百姓呢。

其中的百姓,有多少是其他人的父母親,又是誰家的兒郎跟女兒。

唉。

……

烏斯藏騎兵大本營。

高銘孫麻木的走在路上,走著走著便倒在了地上,仿佛是一條死狗。

他的身上滿是鮮血,但是卻沒有受傷。

他身上的血液,都是他同胞的血液。

他運氣比較好,這第一次攻城,既沒有被重弩射死,也沒有被投石車砸死。

雖然身體沒有死,但是他的腦子跟精神,卻如同死了一般。

他的運氣很好。

但是那幾個跟在一起的小妾卻沒有那麽那麽好的運氣,她們死了。

被打的屍體都沒能找到。

高銘孫的母親也是如此。

她也死在了第一波衝鋒之下,被投石車砸的屍骨無存。

現在高銘孫的整個家,就剩下了他,以及那結發妻子。

第一次衝鋒結束之後。

高銘孫跟自己的妻子,被烏斯藏人給壓回來了。

戰爭是一個很可怕的事情,跟著一起壓回來的不少人,都精神崩潰了。

為了避免跟嚴重的後果出現,這些烏斯藏人讓這些剩下的人,接下來不用繼續出征,休息三日之後,再出征。

而且,這三天。

烏斯藏人允諾這些壓回來的人。

不會再來虐待他們了。

當天夜裏。

這些烏斯藏人還專門發了一碗糙米飯給他們。

雖然沒有菜,分量也很少。

但是也比沒有的好。

“相公,相公,你再不吃身體會垮掉的。”

高銘孫的妻子,走到高銘孫的身旁,坐下後,輕聲對著高銘孫道,“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家母著想一下……”

聽到這句話。

高銘孫的眉頭緊緊蹙起。

他心裏很是難受。

攻城之前,高銘孫還特別交代,不能讓高家香火斷了的話。

還說讓高銘孫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母親可能回不來了……

想到這裏,高銘孫不由得咬緊了牙關。

心中滿是怒火。

如果不是這些烏斯藏人忽然過來。

他家怎麽可能會遇到這些?

他的母親、父親、小妾!也不會死了!

想到這裏。

高銘孫心中的怒火燃起,拿起旁邊的糙米飯,狠狠的吃了一口。

現在能支撐他活下來的信念,除了家中香火之事以外,便是複仇了。

“相公,會很噎麽?”

高銘孫的妻子,看高銘孫吃的很辛苦,旋即去到旁邊,用手捧了點水過來給他。

高銘孫從小就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如今這好似石頭一樣的糙米飯,確實是有些吃不下去。

但是他不能不吃。

不吃就會死。

他必須要活下去。

為了他的家族,為了他死去的家人們,他必須活下去!

雖然吃著很難受。

但是高銘孫還是忍著難受,將這碗糙米飯給吃掉了。

“高公子,可好吃?”

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走到高銘孫的旁邊坐下,旋即從自己的衣袋裏頭拿出一個窩窩頭道,“不夠吃的話,我這裏還有一個窩窩頭。”

“你是?”

高銘孫沒有接窩窩頭,而是盯著漢子看了半天。

看了許久,都沒能想起這個漢子到底是誰。

“公子可能不認識我,但是我認識公子。”

漢子笑笑,“我是太平鏢局的鏢師銀鈴!在淩先生的手下做事。”

“太平鏢局淩先生……”

高銘孫思考了一下,旋即眉頭皺起,緊接著舒展後道,“是之前那個寫詩的淩先生嗎!”

這大青境內,公子之流,基本上都聽過淩月明的名字。

那些詩句的名頭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這個高銘孫之前也專門買過那些帶包裝盒的香皂。

目的就是為了收集淩月明的那一套詩句。

“兄弟,你不是龍恩那邊的人麽?”

高銘孫忽然疑惑了起來,旋即問道,“這裏跟龍恩差那麽遠,你是怎麽被抓到的,難道是運香皂的時候,不小心被那些烏斯藏人給抓住了?”

“我是故意被抓的。”

銀鈴對著高銘孫笑笑道。

這個銀鈴很早之前就被林甜給召回了。

本來是要叫回來整頓的,因為歲甲小組那邊出問題了。

但是這問題還沒有開始整頓呢。

七公主就來了。

於是乎淩月明便趕忙安排銀鈴混到那直沽百姓群裏頭去了。

緊接著便被那些烏斯藏人給抓了。

“為什麽?”

高銘孫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他現在想跑都跑不掉呢,人家故意進來是為了什麽。

“公子既然知道先生,那肯定也聽說過先生的事情吧?”

銀鈴沒有直接回答這個高銘孫而是反問了一句,“我家先生是一名武將,曾經在白水灣擊敗過瓦剌人。”

“自然聽說過,先生確實厲害,上能寫詩,下能作戰殺敵。”

高銘孫說到這裏,眉頭緊促,“若是我有先生的本事,何至於此。”

“既然先生是讀書人,那我就不同你繞彎子了。”

銀鈴抱拳道,“這次我專門被抓進來,就是為了來幫先生做事的。”

“做事?什麽事?”

高銘孫實在是想不到,他們能做到什麽。

“先生讓我來勸說各位不要為這些烏斯藏人賣命,我家先生在烏斯藏人進攻之前就猜到了這些烏斯藏人會拿大青的百姓來做擋箭牌。這些該死的烏斯藏人害的咱們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咱還要被當成畜生一樣的做擋箭牌,這樣的事情,很不合理不是嗎?”

銀鈴看著高銘孫認真道,“此番賣命下來,還什麽都得不到,圖什麽呢?就算真的要死,還不如快意恩仇,宰殺幾個烏斯藏人,而不是幫著進攻直沽西城,公子,你說先生說的對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