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善心(四)

於心而論,楊存和時敬天有比較好的私交,這狼狽為奸的事也幹了不少,雖然身份尊卑有別不過二人間隱隱有種朋友一樣的感覺。

權衡再三後,當下楊存就決定把劉奶奶字號的最後一個白字,高成白堂的牌匾給他,瞬間把時敬天激動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就差沒跪下來給楊存舔腳了。

最後的一個字給了時敬天,眾人雖然嘩然一時但除了嘀咕幾聲外倒沒多少人反對,有的隻是無盡的羨慕嫉妒恨。

這一是時敬天在杭州城最久了,離恩師住得近往來得多,盡孝的時候也比他們多

二是劉奶奶肯同意下山住,興建高家莊園乃至賜牌匾也都是他時敬天跑前跑後的功勞,於心而論他確實也當得起這個末尾的白字,最起碼來說人家就是受這個寵。

當然了,不可避免的考慮因素就是人家姓時的是地頭蛇老陳的女婿。眼下還在杭州的一畝三分之地總要給別人點麵子,盡管說敬國公才是浙江的無冕之王,不過陳家身為人家的爪牙也不容小覷啊。

俗話說閻王好講,小鬼難纏,在這件事上陳老爺子的惡名多少是起了些作用。

畢竟這老陳家是地痞流氓的世家,幹這坑蒙拐騙的事那是祖宗級別的。身為良民多少得給人家一點麵子,最起碼自己的身家姓命得顧及一下吧,鬼知道時敬天這表麵純厚的家夥會不會暗地裏下黑手。

眾弟子哪怕是心裏發酸但嘴上還是不敢抱怨什麽,當然也會圓滑的恭喜幾句。隻是這恭喜完了所有人眼都綠了,直接盯向了其他的兩個堂號,婉字號雖然也誘人,但那個劉字號的牌匾在他們眼裏的**已經不異於三千騷首弄姿的美人在你麵前脫光。

隻是接下來的情況讓他們徹底的傻眼了,楊存隨後就宣布這劉字號的牌匾已經有歸屬了。這婉字號的牌匾則暫時封存起來,等若幹年後倘若有那美名德讚在外的弟子時,才會賜於那最是優秀的人。

封存一個牌匾,待到日後才賜給聲德雙佳之人,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

畢竟恩師過世了,身為她的弟子得顧及她老人家百年後的美名,誰把這高家的牌匾發揚光大誰就有指望賜這高成婉堂的字號,有能者居之的事倒也無可厚非。

可為什麽封存的不是最為尊貴,以姓為冠的高成劉堂,而是高成婉堂呢?

楊存的話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這高成劉堂的牌匾竟然是早有所屬,這堂下誰有那個能耐和德性配得上它。按弟子們的想法,這高成劉堂才該是封存起來,待到日後有德者居之才是。

當下徒弟們互相大眼瞪小眼,互相鄙夷的打量著身邊的師兄弟們,眼裏透著**裸的敵意。

那鄙視的眼神簡直像是**裸的說:以恩師之姓為字號,就這樣的敗類也配,那簡直就是有辱師門

一幫老男人因為醋意是群情而起,誰還管什麽國不國公之類的,立刻就憤慨的要楊存給出一個說法來,他們心裏一致認為在場的人不配有誰得到這劉字輩的牌匾,劉字輩的牌匾該永世封存才對。

至於婉字的牌匾他們不敢說什麽,就是這劉字的牌匾,在場的人可沒一個有能耐懸掛的。

楊存也有些發毛了,這群基情四射的老東西,剛才還一個個亂吃橫醋的,眼下又抱成了一團。師門這東西果然是自己難以理解的,最起碼在賊老道的手下,自己還真沒有這種虔誠而又感恩的心。

眾人喧嘩之時,楊存馬上板下臉了,和他們神神秘秘的說劉奶奶還有一位高徒有事在身沒法前來,不管從醫術還是師承上,這劉字的牌匾理應是屬於他的。

這下眾人更是坐不住了,紛紛的追問著那人是誰,個個互相瞪來瞪去的,依舊覺得這附近的人看起來沒一個德行比較像人的,他眼下看誰都像是在看牲口。

對於龍池敏感的身份,在場的弟子中唯有時敬天和白木恩心裏有數,盡管他們二人都知道這位所謂嫡傳大師兄的存在。

不過龍池那可是第一欽犯啊,又有誰敢說出他的名號來,這事倘若宣揚出去沒準還會給高家招來滅頂之災。當下楊存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當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龍池為苗人應該沒這種師門之見的,況且他和劉奶奶也沒那麽深的交情在,雖有那師徒的名份不過才數麵之緣。

楊存腦袋那個疼啊,自己也是私心之見才想給他留這個牌匾的,沒想到最後事鬧得這麽大,眼下想自圓其說都有點難了。

白木恩和時敬天無奈,隻能站出來神神秘秘的說了師傅門下還有一個嫡傳的大師兄。此人得盡師傅的真傳,隻是行事低調乖張,所以恩師一直密而不宣,極少有人知道這位關門弟子的存在。

這話說得委婉隱蔽,最起碼把龍池的身份和名字這個尷尬的問題繞了過去。

隻是這一說更慘,那些弟子頓時紅了眼,一個個罵道此人真是喪盡天良。恩師入殮之時也不見他前來祭拜,為徒者無異於為子,不守孝床前乃是大逆不道,此等不孝之徒更不配擁有劉字號的牌匾

罵吧罵吧,你們罵得越狠老子聽得越爽,楊存在一旁聽之由之,笑咪咪的表示沒什麽意見。那賤人老子是懶得罵了,現在聽著這些大夫嘴下不留德的大罵,混身那叫一個舒坦啊。

最後這事不了了之,畢竟龍池的身份太敏感了。在座的弟子不說是朝廷的走狗,大多也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和他們說龍池的身份沒必要,甚至可能惹禍,楊存也隻能裝傻般的把這事饒了過去。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劉字和婉字的牌匾最後還是一起封存起來。也算讓這些心裏感恩的弟子們有了些盼頭,畢竟這份殊榮在他們看來比金山銀山更是重要,這些人心裏的虔誠是一向離經叛道的楊存無法理解的。

這事也算是落定了,那劉婉二字的牌匾暫時封寸。所以這段日子裏時敬天可謂是揚眉吐氣了,師門兄弟間的帖子天天下個不停,互相炫耀著各自的牌匾。

最高峰的時候時家的門子欲哭無淚,一天光收到的帖子就小山一樣,送貼的人前腳沒出去後腳就有進來的。等回過神來時敬天也不甘示弱,狠咬著牙招來他的弟子,全天候不休息的寫著請貼。

你請個午飯,請個晚宴。老子錢多一天三餐全包了,這夜宵也管,要吃什麽喝什麽都有,一天送幾份請貼,不讓你們嫉妒死,老子也要惡心死你們。

隻是這宴請需要名目,揭牌匾這事隻能用一次,這個是無法拒絕的理由。接下來請貼上的名目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每人都是全家總動員,攪盡了腦汁把所有能想的理由全都想上。

發展到最後,幾乎是家裏的母蟑螂懷孕都得擺宴。有時候一翻開請貼,上邊的理由已經足夠讓人噴茶了,母蟑螂母狗之類的就算了,家裏門衛喜得貴子,這算什麽由頭,難道是你給他家的老婆娘下種不成。

什麽丫鬟的七表姑嫁閨女,什麽管家的遠房姨媽過世,再接下來還有馬夫的妻舅的四姥爺家的連襟的孩子百日之類。那理由一個個不忍入目,誰一看都是先罵娘幾句,再自己琢磨一下還有沒有遠房親戚可以拿來做文章。

這樣火拚,最後的結果是胡吃海喝一頓,山珍海味吃多了不是好事。頂不到半個月幾乎個個都喝得麵無血色,腸胃也是受到了重創,到了一聞酒味和肉味幾乎要反胃的地步

這事是不能再拚了,這麽血拚下去別的不知道,身體很容易就跨了。花錢如流水就算了,但這樣幾乎是在拚誰的命長,再持續下去的話恐怕不到一個月,大家就看誰先給自己擺喪事請客了。

彼此疲憊不堪不過大家在互相攀比中始終有咽不下一口氣的時候,在這種情況下,所有人躺在病**立刻又把戰場轉移了,這次都很默契了把文章做到了牌匾上。

每天各家的學徒都在別人家門前晃悠著,你的牌匾木頭用桃木,呸,金絲楠木奉上,總之這牌匾既求最好也求最貴,怎麽樣都不能弱了門麵,目的就是叫誰從底下走都要嫉妒一番。

這百年的金絲楠木一掛上,那頭的一看直接買來萬金難求的陰沉烏木。牌匾上的字請當世大家寫,什麽朱砂之類的都小兒科了,這年頭不用個純金大字鑲嵌都上不了台麵,燙金那丟臉的世是沒人幹的。

各種各樣的名貴之物如八仙過海一樣,腰包裏盡是銀子的大夫們各顯神通,為的就是爭這個麵子。

沒兩天的光景一看大家最次的也都陰沉烏木了,哪家的牌匾不是純字做字。原本還得意洋洋的時敬天第一個坐不住了,據說陳家正在為他聯絡買西域最好的純雪白玉,打算不惜血本造一個江南獨占矛頭的玉匾。

攀比一時成風,大家都是卯足了勁想爭這一風頭。也就白木恩樂嗬嗬的在一旁看著熱鬧,盡管他的牌匾是普通的黃楊木,字也是燙金水而已,不過到底是劉奶奶親賜的,字也是劉奶奶親寫的,就這一點上其他人再怎麽折騰都沒法和他白木恩相比。

這些大夫不敢說富甲一方但哪一個不是家財萬慣,這一攀比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散盡家財難道隻為了將那幾個字裝裱漂亮而已。

盡管他們都家大業大,可這麽折騰下去還真有散盡家財求一笑的意思。爭的隻是一口氣,不胳花多少錢他們都願意,可事實上那麽名貴的牌匾掛上去卻沒什麽用,頂多就是給百姓一些談資而已。更何況不少人那都是紅著眼來的,一是衝著有劉奶奶親自賜字的白木恩,二是衝是得了高成白堂牌匾的時敬天。這二人家底再厚,背後哪怕是有陳慶雷的支持,可是再鬧下去的話肯定有傷筋動骨的一天。事情越演越烈,高家有些看不下去了,一向低掉的高憐心立刻以高家家主的身份出了麵,定下了規矩阻止了這場沒意義的鬥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