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危機不斷

?這一切,顯得有些撲朔迷離。

該說的已經說完了,男子朗聲說道:“告辭了。”

慕容舒清回過神來的時候,男子已經走到客棧中庭的院子裏,慕容舒清跟了出去,問道:“先生高姓?”

男子瀟灑地回身笑道:“我一個浪**遊人,你就不需費心了。你我今日也算是有緣。”

“有緣?”慕容舒清輕笑,緩步走到男子麵前,笑道,“這緣分,怕是先生創造的吧。”從昨日她們下馬車開始,他就一直在觀察她們,今日尾隨到藥店,最後出聲引起她的注意,如果這也叫緣分的話,她和太多人有緣了。

慕容舒清的直言不諱,男子顯然沒有想到,他微怔之後,朗聲大笑道:“嗬嗬,好,不愧是瑞鳳之身、扶國之臣啊!”他當初跟著她,實則是被她身上的不凡命格所吸引,有鳳凰命數的人他見過不少,並沒有什麽好奇怪的,而這明明是女子,身上竟隱含將相之氣這就奇怪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命數竟然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更是聞所未聞。

男子的話讓慕容舒清心下一驚,這種命理學說,曆朝曆代都是很敏感的。這話若是讓有心人士聽到,宣揚出去,不管結果是信還是不信,對她來說,絕對是一場災難。慕容舒清坦然地直視男子,淡然說道:“先生,有些話還是不要隨便說的好。”

男子斂下笑意,細細地打量眼前始終淡定輕語的女子,聽了他的話,既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驚恐不安,看來,她能身帶異相命格,定有其獨到之處,就不知道她是不信命理之說,還是不從命理之意。男子也欣然與之對視,問道:“你是不信,還是不願?”

玄天成已動了納慕容舒清為妃的念頭,西烈月也明確表示要用她為相,所謂的瑞鳳之身、扶國之臣之說,別人或許覺得不可思議,又或者榮幸之至,然而對她而言,這並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

沒有正麵去回答男子的問題,慕容舒清收回目光,看向客棧後院旁的一棵枯木,幹枯的枝幹,完全失去了生命的力量,在這紛擾的客棧中,尤為突兀和蕭索。慕容舒清走到枯木旁的石凳上坐下,才清幽地回道:“我曾聽聞一句話,覺得很有道理,也很信服,倒是可以和先生討論的。”

男子隨著她,來到院後的石凳旁,並未坐下,立於枯木下,笑道:“願聞其詳。”

“命運的變化如月亮的陰晴圓缺,無損智者大雅。”慕容舒清清清淺淺地低語,似乎是在說與男子聽,又似乎隻是自己品評低歎,不大的聲音,幾乎被寒風吹散。

淡淡的一句話,讓男子隨意觀察小院的目光,再一次落到這個隻能用清淡來形容的女子身上。她沒有大言不慚地蔑視命運,沒有義正詞嚴地宣揚與命運抗爭,隻是隨意的一個比喻,已經說明了命運是會改變的,無須太過於執著在這上麵。他猜想,她該是不凡的,不然不會有這樣的命數,隻是沒有想到,年紀輕輕的她,對於命運就已經有了最簡單也是最明智的回答。緩緩點頭,男子作了一個揖,真誠地說道:“好個命運無常、智者無慮之說。姑娘高見,受教了。”

男子一身的道骨仙風,也一定是世外高人,慕容舒清見他如此認真地作揖行禮,連忙起身,欠身回禮,笑道:“先生客氣。”

男子輕笑,這難得一見的瑰麗女子算是讓他長見識了,這趟下山,不虛此行。不再贅言,男子抱拳幹脆地說了聲“告辭”,便大步離去。

慕容舒清久久立於院內,看著男子瀟灑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臨風關的冬夜更為寒冷,呼呼的風在空曠的營地上吹著,像鬼哭狼嚎一般,讓人聽得毛骨悚然。附近零散的樹木,被風吹得沙沙作響,更是助長了這冬夜裏鬼魅的氣氛。營區裏大大小小的營帳整齊有序地排列著,不時來回巡視的隊伍,讓整個軍營看起來井然有序,紀律森嚴。

最大的營帳裏,或坐或站著幾個人,有人悠閑地品茶,有人焦急地來回走著,有人一言不發地沉思。偌大的營帳裏,沒有人說話。

這時,帳篷外傳來一道短促響亮的聲音,“報!”

“進來。”軒轅逸低沉的嗓音響起,隨後進來一個年輕的士兵,小跑進入營帳中,朗聲報道:“將軍,第三批糧食已經運到了。”

“嗯。”軒轅逸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風起軒悠閑地放下手中的茶,起身整了整衣服,笑道:“既然三萬石糧食已經全部送到,那麽風某的任務也算完成了。軒轅將軍,各位將軍,告辭,後會有期。”

裴徹也跟著起身,挽留道:“風公子何必急著走,不如留下來助我軍一臂之力。”這次蒼月的戰術和以往大不相同,從焚糧就可以看出,尤霄此人詭計多端,陰狠狡詐,在戰場上兩軍對壘,他們是勝券在握,就怕尤霄又會出什麽陰招。這時候,有一些武林高手相助,才能有備無患。

風起軒拱手笑道:“裴公子太看得起風某了,一介武夫,幫不上各位將軍什麽忙,隻怕越幫越忙。”

風起軒的推托,裴徹不是沒有感覺到,但是這時候他還是要爭取,於是誠懇地說道:“風公子何必過謙,軍中正需要像公子這樣的高手助陣。”

他的誠懇,讓風起軒也收了那套虛禮敷衍,坦誠地回道:“風某還有要事在身,實在不便久留,見諒。”現在的形勢詭異凶險,他不能不回慕容家,那裏還有兩個孩子。

“那這次送糧的三十暗士……”既然風起軒已經明確表明不可能留下,裴徹將主意打到押運糧草的暗士身上。剛見到那些暗士,裴徹就被他們身上剛毅傲然的氣勢吸引,這兩天的接觸,更是感覺到了他們紀律嚴明,身手不凡。

一般的江湖人士,都是相互比較,認為自己的武功更勝一籌,就算一起行動,大多都會各顯神通,如一盤散沙。但是這些暗士不一樣,他們身上有著很好的相互協作的精神,他看重的也正是這一點。

風起軒搖頭笑道:“他們並不聽命於我,你要用他們,就得問慕容舒清了。”說完,他有意無意地看向一臉冷傲的軒轅逸。軒轅逸也不說話,轉身背對著他們,不知道是在欣賞繁星還是想念伊人。

“慕容舒清?那個野蠻的女人

?”營帳裏忽然爆出一個驚異的男聲。

野蠻的女人?風起軒好笑地挑了挑眉,看向裴徹身邊那個壯得像山一樣的男子,二十不到的年紀,黝黑的皮膚,微圓的臉型,一臉的憨勁,一看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主。不過他的這個說法還真是有趣,如果她是野蠻的女人,那這世上應該就沒有優雅的女人了吧。

“李鳴!”裴徹嗬斥了口無遮攔的李鳴,餘光查看著風起軒的臉色,現在可不是得罪慕容舒清的時候。還好,風起軒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沒有變臉的跡象。

風起軒已經如此表態,裴徹也隻能順著他的話,輕歎道:“既然如此,裴某就不強求了。”

“告辭。”風起軒也不囉唆,利落地起身,出了營帳。不一會兒,一片整齊強勁的馬蹄聲傳來,很快,聲音漸行漸遠。

李鳴看了沉思的裴徹和軒轅逸一眼,不服氣地問道:“為什麽要問那個慕容舒清?”那女人他幾年前在將軍家見過一麵,無理取鬧,自以為是,傲慢無禮,一無是處。裴徹居然為了這麽個女人嗬斥他,這讓他咽不下這口氣。

裴徹不在意李鳴的激憤,在椅子上坐下,慢條斯理地喝著茶。就在李鳴得不到回應,要走過來和他理論的時候,裴徹才不緊不慢地丟出一個問題,“你以為這次為大軍送糧的是誰?”這茶還真不怎麽樣,還是慕容家的龍誕讓人不能忘懷。

李鳴連思考都不用,直接開口,“慕容家咯!”這次送來的都是慕容家糧倉的糧食,每一包上都打著標記,這還用問!肯定是慕容老爺怕將軍不要他那個野蠻的女兒,趁機巴結將軍,雖然這次的糧食及時送到,解了大軍的燃眉之急,可是這樣一來,將軍豈不是欠了慕容家好大一個人情?

偷偷看了一眼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背對著他們,仰望星辰的軒轅逸,李鳴歎了一口氣,要娶那樣的女子,真是為難將軍了,難怪他一晚上都不說話呢。

李鳴一會兒皺眉,一會兒輕歎,腦子裏想什麽,裴徹也猜出了七八分,他好笑地搖搖頭,看來他是把軒轅逸定位在為了大局,委屈自己的角色上了。懶得打斷他的悲情異想,裴徹轉頭,對著軒轅逸的背影問道:“軒轅逸,你怎麽看?”

軒轅逸仍是那樣看著頭頂上的星空,對於裴徹的話,仿佛沒有聽到一般。軒轅逸久久不回,裴徹也沒有自討沒趣地繼續問下去。喝完杯中最後一口茶,裴徹瀟灑地起身,對身邊還愣愣地等待軒轅逸回話的李鳴說道:“我們走吧。”

“可是……”將軍還沒有說話啊。

“走。”裴徹拉著他,出了營帳。

偌大的營帳,隻剩下軒轅逸一人,他的心情是複雜的,清兒此次送糧,是被朝廷所逼,還是出於自願?他可以認為,她這麽做是為了他嗎

?想起那張淺笑的臉,軒轅逸又有些自嘲地搖搖頭,他什麽時候也變得這麽患得患失起來?不管她這次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他都應該好好地謝她,至於他和她之間的事,她答應等他,而他也答應給她答案。

軒轅逸鷹般桀驁的雙目,在繁星明月間穿梭,這場仗,怕是沒有這麽快結束了,奸險狡詐的尤霄,也成為他目前為止,遇到的最棘手的敵人,這樣也好,好久沒有這麽痛快地打上一仗了。回身來到兩軍對壘圖前,軒轅逸的思緒也陷入了地形圖中,窗外的月亮已經偏西了。

今夜的月很是明亮,又是十五了嗎?慕容舒清站在院前,久久地凝視著一輪明月。月光灑落一地,為原本平常的青磚鍍上一層熒光,就連那失去生命力的枯木,也顯得柔和嫵媚起來。難怪,古今中外,文人騷客,對這明月都寄予了無限的柔情和溢美。

紫鴛拿著披肩,站在慕容舒清身後,柔聲說道:“小姐,夜深了,您也早點睡吧。”

慕容舒清輕聲問道:“綠倚怎麽樣了?”

紫鴛回道:“三天已經熬過來了,應該沒事了,這三天您也沒休息好,小心身體。”

“我知道,你先去睡吧,我一會兒就睡了。”綠倚沒事,她也算放心了,不過這樣的凶險,接下來應該還會有很多,她開始懷疑自己當初讓綠倚和紫鴛留下的決定是否正確。

“嗯。”紫鴛將手中的披肩為慕容舒清披好,悄悄地退了下去。

紫鴛剛剛退下,一抹暗黑人影隨後出現,恭敬地遞上一封黑色的密函,說道:“主子,風雨樓的密函。”

慕容舒清趕快接過來,她讓沈嘯雲查的事,有眉目了?快步走回房中,借著燭光,慕容舒清展信閱讀。

寥寥幾行字,卻讓慕容舒清本就糾結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

他果然也來湊這場熱鬧!

黑色的馬車行駛在熱鬧的街道上,兩邊的叫賣聲不絕於耳,馬車走走停停。綠倚休息了幾天身體漸好,輕輕揚起布簾的一角,好奇外麵的熱鬧。慕容舒清也往窗外望去,她們應該到了蓉城吧。

這座通往臨風關必經的小鎮,因為地理位置好,周邊的小村落都會到這裏趕集。道路兩邊,是青磚砌成的房子,路邊都是鎮上人家擺的小攤點,賣什麽的都有,人們爭相選購,人聲鼎沸,倒未見得多麽繁華,卻是一派祥和。

綠倚看到外麵還掛了些花燈,人們臉上也洋溢著溫暖的笑容,不禁被這樣喜慶的氣氛感染,笑問道:“小姐,這裏怎麽這麽熱鬧?”

“今天是冬至啊!”紫鴛一邊笑著回答,一邊將竹簾放下,這樣既可以看見外麵,寒風也不會這麽直接吹進來。

“冬至?”慕容舒清輕歎,“一年又過去了嗎

?”不知不覺,這已經是第四年了。習慣性地撫上腕間的鐲子,她真的還有機會回去嗎?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們的身影那麽清晰地印在腦海中,可是也那麽遙遠,仿佛永遠也觸及不到。

“小姐,到了。”紫鴛的輕喚讓慕容舒清回過神來。馬車停了下來,慕容舒清輕點了一下頭,下了馬車。

眼前一座青磚小院,門前已經站了十幾個人,都是恭敬地候著。這是慕容家的產業,在鎮上有幾間布藝繡坊,一間茶樓,當時是看在這裏是交通要道,人流大,貿易交換比較頻繁,所以在這裏置了產業。

人群中迎上來一個布衣男子,微壯的身材,三十出頭的年紀,畢恭畢敬地向慕容舒清行了個禮,聲音洪亮地說道:“小姐,房間已經準備好了,您梳洗一下就可以用餐了。”

“嗯。”慕容舒清輕笑地點了點頭,隨他走了進去。這人還是這樣,當年給她做車夫的時候就是這身布衣,這把嗓子,好些年過去了,還是沒變。前兩年聽說他娶了妻,還以為會沒有這麽木杵〔木訥?〕,結果還是一樣。

一群人梳洗完畢,已經是華燈初上。

慕容舒清和綠倚、紫鴛走進飯廳的時候,莫殘已經坐在那裏,冷漠的眼注視著被黑暗吞噬的晚霞,麵無表情的冷臉,讓家丁侍女們不知如何應對,隻得遠遠地站在旁邊。

一桌人落座,菜也很快上齊,雖然都是些家常菜,但是做得倒是很精致討喜。慕容舒清看周荊垂首謙恭地站在旁邊,笑著說道:“周荊,讓夫人、孩子們也一塊出來吃吧。”

周荊連忙搖頭說道:“這可使不得。”

這個周荊什麽都好,就是一塊木頭,慕容舒清仍是輕鬆地笑道:“今天過節,人多熱鬧。”

“這——”周荊一臉為難,腳還是不肯挪動一下。

綠倚知道他的顧慮,自古主仆之分,貴賤有別,身份不夠,連話都不能說的,更別提同桌吃飯了。隻是這條規矩到了小姐這兒,就廢了。

綠倚笑著勸道:“好了周掌櫃,您就別別扭了,小姐出門在外,您就讓夫人、孩子們出來陪陪她,熱鬧熱鬧。”

周荊不為所動,甚至還皺起了眉頭,他想了想,坦誠地說道:“可是拙荊她……”

“別可是了,她這個人我聽說過,就是沒見過,既然來了,當然要見見的。我還餓著呢,快去!”慕容舒清笑著打斷他接下來的話。他的妻子她聽說過,是這蓉城的名妓,周荊幾乎傾盡所有,才將她贖出,並娶她為正妻。這民俗中,娶妓為正妻,是要被笑話的,有些所謂名門,更是稱之為敗壞門風之事。因此,很多人都勸他放棄這門婚事,要不然以他慕容家掌櫃的身份,娶那女子為妾,也未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