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能點播一首背景樂,趙斐華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那首Mission Impossible。
擱這兒演《碟中諜》呢?
婁保國倒吸一口氣,胸腔鼓得老高,像快炸了。
紀凜沒他倆反應這麽誇張,但也為裴鳴的話詫異了一瞬。
這是什麽戰術?親自深入敵營獲取情報?
虞度秋安靜了兩秒,不長不短的思考時間,既不輕率也不猶豫,像是認真考慮了才回:“裴哥要投資我肯定樂意,可我這項目不確定性太大,你的錢很可能會打水漂哦。如果你想涉獵天使投資這塊領域,我可以給你物色幾個更有潛力的初創公司。”
裴鳴搖頭,順便換了一個略微低頭的角度,顯得睫毛更為纖長,鼻梁更為高挺:“你別謙虛,我相信你的才能,而且我聽說你已經拉到十億投資了?擺在眼前的未來’獨角獸‘,我豈能白白錯過?這一輪是趕不上了,A輪的時候希望能給我留個位置。”
婁保國聽得雲裏霧裏,打字問趙斐華:[什麽是獨角獸?]
趙斐華手速飛快:就是市價估值超過10億美元的未上市的初創公司,說明潛力巨大,投了必定賺錢,一般人想投資都沒位置,姓裴的想走後門讓你家少爺帶他裝逼帶他飛。”
這麽通俗直白地一翻譯,婁保國秒懂:[呸,他想得倒是美!]
虞度秋不置可否地“嗯”了聲,慢慢悠悠的,也不知道在打什麽算盤。紀凜先忍不住了,開口道:“裴先生,不好意思打斷你們的談話,但我需要掌握他所有往來人員的信息,包括商業往來,而且您剛才提到了毒|癮問題,和我們正在調查的案子有些關聯,所以容我冒昧問一句:您為什麽對這這個項目感興趣?”
“紀隊長真負責啊。”裴鳴接過秘書遞來的金邊眼鏡,往鼻梁上一架,後仰靠到沙發上,翹起腿,氣場全開,攝影師坐到地上,采用仰視拍攝法,拉長他的下半身,將他的長腿優勢充分展現。
紀凜:“……”
婁保國:[這自戀程度,也就比少爺差那麽點兒。]
趙斐華:[我截圖了。]
婁保國:[?!]
“實不相瞞,我感興趣是因為我爸。”裴鳴眉頭微鎖,“他的事至今仍是我們家頭頂的陰雲,我想投資這個項目,一方麵是出於私心,想挽回我家的名聲。另一方麵是出於誠心,想為我爸贖罪,即便任重而道遠,我也一定傾盡全力。”
後一條理由堵得人沒法開口拒絕,誰拒絕誰就是沒人性、冷血無情,不讓一個孝順善良的兒子為父贖罪。
紀凜不如這些商界驕子精明狡猾,一時想不出什麽周全的話來回應,隻好幹巴巴地說:“原來如此。”
旁邊的虞度秋忽然輕笑了聲,不知是否在笑他笨拙,但他似乎聽出了一絲嘲諷。
紀凜怒瞪過去:我倒要看看你怎麽拒絕。
虞度秋壓根沒拒絕。
“好啊,如果能存活到A輪,我一定給你留位置。不過……”他頓了頓,傾過身,進入了打光板的照射範圍——銀發瞬間折射出耀眼的光華,整個人亮得奪目,反將裴鳴壓得黯淡無光。
“所謂’贖罪‘,不過是一種自我安慰,對於被伯父直接或間接害死的人來說,哪怕以死贖罪,他們也不能死而複生。你那點兒誠心,又算得了什麽呢?況且人隻有一顆心髒,哪兒來的兩種心?你所謂的一半私心一半誠心,其實完全是私心外加一條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婁保國和趙斐華同時在心中出了口惡氣。
這些話以婁保國的受教育水平難以表達,以趙斐華的身份職位無立場表達。
殺人誅心,還得靠辯口利舌、不可一世的虞度秋。
裴鳴修養驚人,聽了這夾槍帶棒的一席話,居然麵不改色。
隻有正在給他拍麵部特寫的攝影師察覺了他鏡片後稍縱即逝的一絲陰鬱,嚇得手一抖,整張拍糊了,相機屏幕上留下一張扭曲駭人的臉。
“我話說得刺耳了點兒,但都是大實話,裴哥你可別生氣。”虞度秋話鋒一轉,“那些罪又不是你犯的,你贖什麽罪?過好自己的人生最重要,不要走上伯父的老路,毒|品那種東西,可比尼古丁容易上癮多了。”
茶幾上的雪茄尚未熄滅,一縷若隱若現的白煙垂直往上,宛如兩人之間一道似是而非的裂痕。
裴鳴摘下眼鏡,夾起茶幾上剩下的大半截雪茄,叼在嘴裏,聲音穿過朦朦朧朧的白霧而來,難辨虛實:“他那條路,我是斷然不會走的。但你這條路,又何嚐不是險象環生呢?二十年前的事故足以說明,即便是天才,也會有失手的時候。”
雪茄的濃鬱氣味隨白霧散開,沙發後的趙斐華不喜尼古丁,皺了皺鼻子。
婁保國想嘲他嬌氣,沒察覺身旁的另一人,在室溫適宜的會議室內,冷汗涔涔而下。
市人民醫院,VIP豪華病房。
最後一片擦血的棉片飛進了垃圾桶,外科主任醫師孫興春放下鑷子,如釋重負般歎了聲氣。
周毅忙問:“孫醫生,我同事他沒事吧?”
孫興春擺擺手:“不想多說。”
周毅心裏一緊:“啊?很嚴重嗎?我看就是個小傷口啊。”
“知道是小傷還來!”孫興春怒喝,白眉豎起,唾沫亂飛,拳頭在辦公桌上捶得砰砰響,罵一句捶一次,“再晚來幾分鍾傷口都結痂了!還直升機送來,我以為多嚴重呢!耽誤我午休!你回去轉告那臭小子,回頭我就跟他外公告狀去!”
周毅縮起脖子,不敢吱聲。
虞度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外公生氣,畢竟從小跟著外公長大的。
孫興春罵夠了,周毅趕緊賠禮道歉,好說歹說,總算勸阻了一場險些爆發的家庭矛盾。
孫興春已經相當不耐煩,收著工具發著牢騷:“他小時候精神病也就算了,怎麽現在正常了還來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嫌我活太久了是吧?”
周毅不敢說其實現在也沒多正常,一個勁兒賠笑:“哎喲,您這哪兒的話,您一定能長命百歲。回頭我勸勸少爺,盡量不打擾您,這是第一回 ,肯定也是最後一回!”
孫興春停下動作:“什麽第一回 ,這小子不是第一次來了吧?我看他有點麵熟啊。”
周毅奇怪道:“不會啊,這是我新同事,您以前應該沒見過。”
“是嗎,那估計我記錯了。”孫興春嘀咕了兩句,接著指向門口,“好了趕緊出去,看見你們這些不知輕重的小年輕就煩。”
周毅立馬領著傷號恭恭敬敬地道別離開,一回頭,看見傷號正在扯剛貼好的紗布。
“你幹什麽!”
柏朝手一抖:“……不舒服。”
周毅拉下他的手:“不舒服也貼著,有傷口就要包紮,你沒常識的嗎?”
“我的常識是這種小傷過陣子就會自己好了,不用管,也沒人會給我包紮。”
周毅從這句語氣平平的話裏腦補出了孤兒的辛酸過往,老父親的同情心瞬間泛濫成災:“現在有了,聽長輩的,這樣好得快。你看我臉上這道疤,當初就是傷口沒及時處理,留下了這麽難看的一長條,直到現在去小果的家長會都要戴口罩,怕其他同學嘲笑她有個凶神惡煞的爸爸。”
柏朝不以為意道:“如果我爸長這樣,我會覺得很酷。”
周毅心頭湧起一股暖流,但下一秒又忽感不對勁:“你什麽意思?暗示我當你爸?打我女兒的主意?!”
“……”
柏朝抽出手,乖乖貼平脖子上的紗布,轉移了剛才的危險話題:“你這疤是怎麽來的?”
周毅一擺手:“嗐,別提了,以前在雲南部隊的時候跟一群緬甸偷渡來的毒|販幹仗,被手榴彈碎片劃傷的。在那之前我也算是玉樹臨風,英俊倜儻,否則也追不到那麽漂亮的老婆。”
“這種疤好像可以通過手術袪掉,既然在醫院,要不要順便去麵診?”
“不用,這疤也算是我的武器之一了,有時候啥都不幹就能嚇跑一片。走吧,回公司去,少爺那邊還不知道什麽情況呢,我怕保國應付不了,斐華隻會打嘴炮,打架沒用。”周毅轉身朝外走,“打車回去吧?那架直升機雖然是少爺捐的,他隨時可以用,但也算醫療資源,沒事兒占用總歸不太好。”
“嗯,電梯在那兒。”柏朝拉了他一下,朝另個方向走,問:“他經常給醫院捐東西嗎?”
周毅很少來這兒,平時的小毛小病虞家的家庭醫生就能解決了,這次正好公司離市醫院近才飛過來,一時沒察覺不對勁,跟著柏朝往右拐:“也不是經常,好像就給這家醫院捐了。”
“為什麽?”
“你也聽到了,剛剛的孫主任認識少爺的外公虞院士,少爺小時候精神狀態不佳那會兒,就是在這家醫院休養調理的。孫主任雖然是外科醫生,但經常到內科住院部來看望少爺。”
“他被綁架之後的事情嗎?”
“嗯,對——誒,不對。”周毅盯著眼前乍然出現的電梯門,疑惑地問,“你怎麽知道電梯在這個角落?從我們剛在的位置看不到吧。”
“我是這兒的常客。”柏朝按了下樓的按鍵,退回原處等待,“裴氏會給員工報銷醫療費,每年還有全麵體檢,都是在這兒做的。”
“這樣啊,難怪孫主任剛說你眼熟,興許真見過你,沒想到裴氏的福利還挺不錯。”
“沒什麽,很多公司都有。”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們那個年代就沒有。”周毅笑笑,“如果有……小果他媽可能就不會走那麽早了。”
柏朝張開嘴,停頓半秒,又閉上了,似乎很想問,但不知道適不適合開口。
“叮!”電梯到達了此層,門徐徐打開,兩人步入,和一群病人及家屬擠在一塊兒,沉默地下至一樓,跟在最後出了電梯。
剛邁出兩步,柏朝終究沒忍住好奇,扭頭朝周毅看了眼。
周毅哈地一笑:“想問就問,真是的,你突然這麽小心翼翼我都不習慣了。”
“我一直很小心。”柏朝辯了一句,用眼神問他:可以說嗎?
“哎,好多年前的事兒了,早就走出來了,用不著避諱。”周毅的笑容淺淡,透出幾分寂寞,“那會兒我在部隊,一年回不了幾天家,婚後家裏的事都是我老婆一個人操持,暈倒了兩次還以為是自己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一直沒去醫院看,也沒告訴我,後來發現是腦癌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
周毅像感冒了似地,吸了吸鼻子,低頭看著腳底下的路:“為了籌錢治病,我從部隊退役,應聘了很多富豪的保鏢,但治療費要得急,沒人願意提前給我發工資,賣房的錢也不夠,眼看著就要山窮水盡了……直到遇見了少爺。”
“那會兒他才十四五歲吧,但已經很有名了,我印象最深的是當時虛擬幣剛剛誕生,沒有人相信這種虛無縹緲的玩意兒能掙錢,少爺卻花幾百美金買了幾千個幣,說:‘越瘋狂的投資,越容易獲得驚人的成功,就算沒有,我也享受了賭一把的樂趣,何樂而不為呢?‘,簡直無法相信這是從一個小孩嘴裏說出的話,事實證明,他眼光確實很有前瞻性,現在他賬戶裏的那幾千個幣,價值上百億。”
“但同時吧,我也聽說他脾氣古怪,對下屬很苛刻,一言不合就會辭退,所以我本來不想去應聘的,可當時真是走投無路了,沒辦法,就不抱希望地去了,心想著要是還不行,就去賣血、賣器官,能籌多少是多少。”
“沒想到麵試的時候是他親自來麵,和我一塊兒進終麵的還有十幾個候選人,他們的履曆都很專業,也都很會說話,讓人感覺很忠心很可靠。我嘴笨,說不出什麽漂亮話,隻能實話實說,還以為肯定沒戲了。”
周毅說到這兒,似乎回想起了當時的畫麵,不禁笑了笑:“沒想到少爺最後選中了我,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大膽問了他。他告訴我,其他人的忠心都是假象,不過是為了高薪,一旦有人出更高的價錢,他們很容易叛變。但同樣的錢,給到我,我會感激他一輩子,為他拚命為他死,當然是招我更劃算。”
柏朝搖了搖頭:“借口罷了,他總是這樣,用勢利的借口,掩藏自己的善意。因為他知道,善良對於他那樣身份地位的人來說,是一種會被利用的弱點。”
周毅認可地點頭:“我也明白,少爺並不像他表現出的那麽自私自利,我入職後,他立刻預付了我未來十年的工資,幾百萬……我當時都覺得他瘋了吧,也不怕我卷款逃跑,哪有正常人敢這麽做?可他真的轉錢過來了……這筆錢讓我老婆多活了三年,她看著小果長大,讀幼兒園,給小果寫了很多信,留下了很多影像,這樣即便她離世了,小果也能感覺到她的陪伴。我倆甚至帶小果去了很多地方旅遊,都是少爺出的錢,住最好的酒店,我老婆玩得特別開心,說這輩子都沒這麽奢侈過。”
周毅的眼眶微微紅了,聲音也有些哽:“最後她走得很安詳,說自己所有的心願都完成了,了無牽掛了,在我懷裏閉上了眼……後來,少爺幫我把我老婆的骨灰做成了鑽石,說等到小果結婚那天,婚禮上可以戴,相當於她媽媽出席見證了……”
醫院門口,人流不息,有的拖著病痛的身軀,去麵對一場忐忑不安的審判,有的神色輕鬆地走出來,呼吸著沒有消毒水氣味的新鮮空氣,享受著六月的最後一片豔陽天,仿佛重獲新生。
人來人往,人留人走。
到這個夏天結束、秋天到來之前,這世上又會上演多少場生離死別?
“世事一場大夢罷了。”柏朝揮手攔了輛出租車,打開門,“你老婆隻是離開了你的夢,你女兒還在,這還是一場美夢。”
周毅坐進去,對司機報了地址,側頭笑笑:“你年紀輕輕倒活得豁達,是啊,我還有女兒,還有父母,當然還有少爺,做人要知恩圖報,我很感激他,用餘生來報答他也是應當的。別人總說他這兒不好那兒不好,但我覺得他本性是很好的,比大多數看似善良的人都好,你也覺得吧?”
“他本性怎樣都沒關係,我不在乎。”柏朝流了不少血,又坐了高速飛行的直升機,有點暈機,臉色略微蒼白,可說話依舊擲地有聲,“無論他仁慈善良,抑或窮凶極惡,被所有人唾棄,我都陪著他。”
“你這話說的可就表裏不一了,咱們哥幾個就屬你最不聽少爺話。”
“他身邊不缺聽他話的人,如果我太聽話,會很無趣。”
周毅一開始沒聽明白,琢磨了一會兒,猛地領悟:“小柏,夠心機啊!”
柏朝閉目養神,沒搭腔。
出租車駛離醫院,開到紅綠燈處等待時,一輛救護車從背後強行擦肩而過,刺耳的警報聲迅速刮過耳畔,呼嘯而去。
周毅仔細端詳身旁這位新同事,回想起洪良章說,虞度秋正在調查他,而且是最嚴格的級別,和當初自己入職時一樣。
會這麽做,其實未必是有所懷疑,更可能是出於另一個原因——虞度秋真的想留下他。
短短一個月,就從臨時工轉為正式工,恐怕是有史以來頭一回,何況虞度秋從不把看上的情人和貼身的員工混為一談,卻為他一再破例。
這世上真的有人能控製住火嗎?
如果能,或許不是什麽壞事。
周毅腦子一轉,旁敲側擊地提醒:“既然你打算死心塌地跟著少爺,那當哥的好心勸你,別光想著吸引少爺注意,忘了本分,咱們當保鏢的,最要緊的還是保護雇主安全。這次少爺回國搞這個太迷死項目……”
“……”柏朝無語地更正,“是Themis,古希臘神話裏代表法律與秩序的正義女神,可見他這個項目就是為了破案而創辦的,否則不會叫這個名字。而且,他本人不信神,所以這個項目究竟能不能實現……恐怕隻有他自己清楚。”
周毅愣了愣:“原來少爺能好好起名啊……我不了解這些生意上的事,我隻知道,無論少爺他是認真還是胡來,都已經引起各方關注了,你也看到這段時間發生了多少事,務必小心,不要讓少爺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轍。”
柏朝似乎對最後句話產生了興趣,掀開眼皮:“二十年前究竟出了什麽事?聽你們提過好幾次了。”
周毅:“你不知道啊?也對,你那時候還小,過去那麽多年了,當時的新聞都不好找了。我沒親眼見證,但看過新聞,洪伯也透露過一些,大概是這麽回事兒……”
二十年前的平義市,高新科技行業初綻頭角,新金區也是差不多那時候設立的,政府投入了大量資金、引進了大批人才和企業,開展各類先進項目。虞度秋的外公虞友海,作為國內鼎鼎有名的科研專家,政府必然另眼相待。
當時虞友海兼任大學教授,門下有位名叫岑婉的得意門生,專攻腦神經領域。岑婉是國內最早研究腦機接口的學者之一,市政府很看好這個領域的前景,撥了不少科研經費,也自然少不了對外宣傳,籌集更多社會讚助,其中就提到了在未來,腦機接口或能幫助治療毒|癮。
然而,就在宣傳新聞出來後一個月的某天,岑婉一家遭遇了重大車禍。
“汽車衝出盤山公路,墜下懸崖,油箱爆炸,一家四口,包括年幼的兒子和女兒,無一幸存。”周毅惋惜地歎氣,“虞院士趕到現場的時候,親眼目睹了愛徒一家的慘烈死狀,大受打擊,從此就半隱退了。而且岑小姐還是虞董最好的閨蜜,所以當少爺說要研發腦機接口的時候,虞家上上下下一致反對,實在是當年留下的陰影太大了。”
紅燈切換成了綠燈,出租車重新起步,司機饒有興致地偷聽著後座乘客的秘聞,識相地裝聾作啞,靜候下文,可後排另一位遲遲不接話,他忍不住瞥了後視鏡一眼——麵容英俊的年輕男人低垂著長睫,似在為那結局淒慘的一家子默哀,過了好一會兒,才問:“凶手抓住了嗎?”
“沒有凶手,起碼明麵上沒有。”周毅道,“他們一家去野外郊遊,上山下山的路就一條,看監控那段時間沒有別的車經過,警察檢查了汽車殘骸,也沒發現異常。不過二十年前的偵查技術不比現在發達,或許遺漏了什麽細節,但現在也不可能追溯了。”
“自那之後,岑小姐生前的研究就被政府叫停了,因為據說車禍前一天,她剛在實驗室裏試戴過最新研發的腦機設備,很多人懷疑是這個原因導致她精神錯亂,不當駕駛,最終釀成悲劇。但虞院士和虞董都覺得,那不是一場意外,可惜沒有證據。虞院士在兩年後嚐試過重啟愛徒的研究,卻恰逢少爺遭遇綁架,不知道和這件事有沒有關聯,總之虞院士當時忙著照顧精神狀態不穩定的少爺,沒精力繼續研究,後來這個項目就不了了之了。”
“再後來,國內陸陸續續出現不少科學家研究這塊領域,可平義市再也沒出現過。雖然現在社會太平多了,但保不準當年的‘意外’再次發生呢?少爺這回要啃這塊硬骨頭,免不了遇到危險,你得像保護……保護……”周毅尋思著什麽詞最能體現虞度秋的重要性,靈光閃現,猛地一拍腦門,“老婆,對,你得像保護自己老婆一樣保護少爺。”
司機險些一腳踩重油門,突然感覺自己是條被騙進來殺的狗。
柏朝始終麵無表情的臉上浮現一層淡淡的笑意:“不是‘像’,他就是。”
“……”司機確定了,自己的確是那條狗。
周毅聽慣了他這些以下犯上的話,沒往心裏去,嘿嘿笑了他一句“口出狂言”,抱胸後靠,準備休息會兒。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突然狂震起來。
來電人是婁保國,周毅擔心是公司那兒出了什麽事,急忙接起來:“喂?”
婁保國招呼也不打,心直口快地吼了出來:“老周!你們好了沒?快回來!”
柏朝聞聲,伸手搶過電話按下免提:“怎麽了?”
“那小保安突然發神經!又說胡話又砸東西,紀凜懷疑他吸|毒了!”婁保國飛速描述現場,“警察剛衝進來控製住他了,但裴鳴帶了攝影師,拍到了照片,斐華怕他發給媒體,攔著不讓走,裴鳴看到埋伏的警察估計起疑心了,硬要走,感覺隨時會打起來!”
作者有話說:
司機:今天載的客人太精彩了,我可以吹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