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涉嫌銷售不符合國家安全標準的商品,鞋廠被勒令停業整頓。
反轉來得太快,誰也沒想到冉冉升起的明星企業,竟然會明目張膽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
看著沉寂的生產線,一片狼藉的廠區,還有人走茶涼的直播間以及扔的到處都是的鞋子,大家唏噓不已。
真的是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雖然江上舟搶注了強有力商標,但不得不承認,開始那些成人運動鞋的質量還是很過硬的。”
二筒私下裏曾經買過一雙,仔細研究過,也和老鞋廠的產品對比過,不僅用料更紮實,而且還改良了一些設計缺陷。
客觀地說,雖然手段不怎麽光彩,但卻是踩在前輩肩膀上更上一層樓。
就在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突然冒出來有毒童鞋,實在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同樣的生產線,同樣的工藝,材料也差不多,怎麽會……”
響當當的“強有力”被冠上了“毒鞋”的稱號,黃廠長別提多痛心了,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被汙蔑被詆毀。
他沒發表意見,直奔廠房,東摸摸西看看,又找來尚未來得及發出的童鞋,仔細對比。
黃廠長做了幾十年的鞋,對產品的細微差別很是敏感。
甚至不用看工藝,隻需要用鼻子聞一下,就知道是不是同一條生產線出來的。
他特意掰了下鞋底,又軟又彈,幾乎找不到彎折點,鞋子前端也是軟綿綿的,於是給出篤定的答案:
“這款童鞋,明顯不合格。”
“鞋軟,穿著不才舒服嗎?”
二筒迷惑不解。
“孩子的小骨頭和肌肉在慢慢長大,需要適當的支撐來幫助腳長得健康。太軟的鞋底不行,會讓小腳丫沒有力量,容易變成扁平足。”
黃廠長指著鞋底解釋道,
“另外,你知道為什麽塑料摸起來很軟,還能隨意彎曲嗎?那是因為裏麵添加了鄰苯二甲酸酯,這種物質如果超量的話,會導致性早熟,危害神經係統……”
“鄰苯二甲酸酯?”
二筒突然想起餐館老板在直播間給兒子買的毒鞋,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難道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
“小作坊品質不過關倒是容易理解……”
黃廠長抬眼看了看高大寬敞的廠房,
“但他們有這麽多條生產線,為什麽還要去外麵找貨貼牌呢?”
直播間瘋狂的一幕又浮現在腦海中,還有日銷一百萬雙的數據。
二筒瞬間就想通了,鞋廠的產能根本達不到,但江上舟又舍不得放棄如此龐大的訂單量,甚至還在不斷加碼,最後就隻能以次充好。
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必然。
他骨子裏就是個唯利是圖的人,從無下限竊取商業機密,到盲目擴張加盟店就可見一二。
果然厚德才能載物,德不配位,必遭災殃。
當初引進新鞋廠,政府是希望能帶動相關產業的發展,為當地居民提供更多的就業機會,激活民營經濟,進而為鄉村發展注入新的活力。
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領導們自然心急如焚。
經過幾輪探討研究後,除了工作組進駐之外,還邀請黃廠長來主持工作。
希望大家齊心協力,能夠力挽狂瀾。
黃廠長胸懷大局,不計前嫌,欣然應允。
同時也借著這個機會表明,老鞋廠即將轉型為皂莢粗加工產業,牽頭人就是天堂坳第一家青年養老院的老板二筒。
聽到這幾個字,領導突然想起來那一批讓人頭疼的青年養老院。
總部不聞不問,下麵的加盟店簡直要吵翻天,有些情緒過激的,更是跑到政府門口來拉橫幅搞靜坐,搞得烏煙瘴氣。
如果二筒有這方麵的經驗,倒可以嚐試讓他幫忙出出主意,說不定能尋得一條出路。
……
那晚原本就是賭氣離開,才一到家黃錚就後悔了。
明知道傅佳佳有病,自己還要和她計較,想要主動聯係,卻又抹不開麵子,隻能把全家人召集起來開會。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
將見麵後的一點一滴詳細複述後,黃錚就像一隻鬥敗的公雞,他耷拉著腦袋,十分無奈,
“我以為她打消了離婚的念頭,沒想到竟然要分居……”
“你這混小子!”
還沒等黃錚把話說完,婆婆上去就給了他一下子,
“佳佳本來身體就不好,說什麽就應該順著她!”
“媽,你聽清楚了,是分居,這……這也能順著?”
黃錚滿心委屈。
“當然,別說是分居了,就算離婚,就算是要你的命,也應該眉頭都不皺一下,答應。”
婆婆大義凜然,為了這個兒媳婦,她算是把這個兒子豁出去了。
“你到底是誰媽啊?”
黃錚不滿,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事情有些棘手,親家的偏袒讓傅佳佳的父母有點兒過意不去,丈母娘開了口:
“黃錚做得夠到位的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又不嫌棄佳佳作天作地,帶著孩子還能賺錢,這麽好的老公上哪兒找去?”
黃錚感動得熱淚盈眶,關鍵時刻還得是丈母娘能設身處地為自己著想,說上幾句公道話。
“嗐,也沒有那麽好。”
婆婆心疼兒媳婦,越看兒子越不順眼,
“不管怎麽說,他一個人跑回來就是不對,萬一佳佳的病情又加重了,該怎麽辦?”
“我先打個電話安慰幾句,實在不行,她爸我倆過去一趟,當麵勸勸。”
丈母娘其實也沒主意。
在這之前,她從來不懂什麽是抑鬱症,餓了就吃,困了就睡,有了脾氣就發泄出來,人不就應該過這種簡單的日子嗎?
怎麽到了女兒這兒,就如此費勁呢?
“媽,我覺得單純的勸根本沒有效果。”
黃錚歎了口氣,
“我把咱們精心準備的禮物都亮出來了,佳佳倒也有些感動,有那麽一刻甚至觸及了靈魂,但偏偏最後還是要分居……真不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婆婆沉思了片刻:
“咱們從頭捋一下子啊,佳佳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抑鬱症狀的?”
“生完孩子。”
黃錚和丈母娘異口同聲。
大家將目光轉向正在**啃腳丫的小朋友。
仿佛察覺到自己成為了焦點,小家夥停下了對身體的探索,一臉懵懂地回望大家,口水從嘴角流了下來。
“那就是說,孩子是這個病的根源。”
婆婆皺了皺眉,
“可我大孫子都生出來了,總不能塞回去吧?”
“佳佳倒不是不喜歡孩子,而是角色始終轉變不過來。”
繞來繞去,又回到了原點,黃錚焦躁地抓了抓頭發,
“她覺得自己變胖變醜了,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
“主要還是心理落差……”
丈母娘總結了一句,
“可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專業的醫生咱也看過了,效果還是差強人意啊!”
“內因才是最主要的,外因都是輔助,她自己沒有改變的驅動力,咱再著急也是白搭!”
半天沒說話的公公總算找著機會插了一句。
“難道真要分居?”
老丈人不甘示弱,看了一眼女婿。
“不,我不同意。”
分居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黃錚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孩子,孩子……”
婆婆嘴裏一直嘀咕這兩個字,忽然她眼前一亮,
“解鈴還須係鈴人,要不,再生一個孩子?”
啊?
大家驚得掉了下巴,都以為她在說胡話。
別說傅佳佳現在有抑鬱症,就算沒有,兒子還不滿一歲呢,怎麽可能再生?
婆婆眨了眨眼睛,神秘一笑:
“我又沒說讓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