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院裏的氣氛很怪異,連從不關心別人的林熙維都察覺到了。

他放下手裏的泥巴,疑惑地看著發生在眼皮底下的“鬥爭”。

梁風荷直勾勾地盯著楚洪濤,眼圈越來越紅。

她原本想忍回去的,但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波一波往上湧,最終徹底決堤。

崩潰,徹底崩潰!

她明知道自己失態了,但卻完全控製不住,索性蹲下抱著雙膝埋著頭,哭個痛快。

二筒一臉尷尬地看向楚洪濤,後者更是一頭霧水不知所措。

梁風荷真是個優秀的打工人啊!

保護公家財產免遭破壞,對幾個皂角仁的感情比海還要深,比山還要重。

這種人才,如果能進自家食品廠……

楚洪濤突然冒出挖牆腳的心思。

雖然他被父母勒令躺平,隻需要坐等繼承遺產就好。

但誰不想做大做強呢?

企業發展,人才是關鍵。

畢竟規模越大,以後賣的錢越多……

他不再爭辯,趕緊掏出手機,又掃了五百塊錢過去,連聲勸慰:“你別哭,我賠就是了。”

“真不用。”

二筒左右為難,梁風荷如此強硬,比他更像老板。

自己開的又不是黑店,怎麽能昧著良心收錢呢?

但似乎也隻有這樣,才能平息莫名其妙的悲憤。

見楚洪濤眼中湧動著意味不明,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突然察覺到了什麽,“你倆……之前不會真的認識吧?”

有過節,才會沒事找事。

要不真沒辦法解釋。

都鬧成這樣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是認識,有點誤會。”楚洪濤大方承認。

不過,相親惡搞那些細節就沒必要說了。

見梁風荷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有點過意不去。

自己之前惡心猥瑣的樣子,怕是給人家留下心理陰影了。

如果想挖人,怕是要費一番口舌。

於是很誠摯地表達了歉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梁風荷哭得驚天動地,似乎要把這五六年的委屈全都發泄出來。

她耳邊嗡嗡的,根本沒聽清楚洪濤在說什麽。

半天沒出聲的胡貝朵捕捉到了什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她拽了拽傅佳佳的手臂,蚊子似的直哼哼:“佳佳,這男的,不會就是那個死了的前男友吧?”

“怎麽可能?荷姐不是說他被車撞死了,兩人隻是長得像……”

說到這,她突然意識到不對勁。

聯想起梁風荷剛剛惡狠狠的抓狂模樣,還有對楚洪濤惡劣的態度,腦袋一下子轉過了彎,

“天啊,不會是……”

“是什麽?”

沒有人能抗拒八卦新聞,尤其還是發生在身邊的,林熙維出人意料地把話接了過來。

“謔,泥菩薩開口了,真是醫學奇跡!”

震驚的同時,胡貝朵不忘懟他一句。

林熙維懶得計較。

因為有了更驚人的發現,胡貝朵和林熙維的恩怨反而變得可有可無。

傅佳佳甚至忘了去調和,簡潔有力地拋出自己的結論:“楚洪濤就是荷姐的男朋友,倆人吵架了。”

胡貝朵愣怔了半天,再開口時有點兒結巴:

“不……不對,荷姐說她不想去相親局,才躲到山裏來的。她要是有男朋友的話,還相什麽親呢?”

“因為鬧矛盾了呀!”

傅佳佳眨了眨眼睛,一副經驗十足的樣子,

“荷姐故意去相親氣他,然後又玩失蹤。現在人家跟來了,青年養老院即將上演一幕貨真價實的追妻火葬場。”

感情的事曲曲折折反反複複,胡貝朵思忖了片刻,總算理順了,剛剛的擔憂一掃而光。

原以為是戰爭片,沒想到是愛情片。

刻入基因的甜癮犯了,她激動地直鼓掌:“太好了,太好了!現場嗑糖,我是專業的。”

隨後又迅速瞄了一眼依舊“對峙”的梁風荷和楚洪濤。

一個站著,一個蹲著;一個強壯,一個柔弱;一個不知所措,一個梨花帶雨……

她越看越歡喜,雙手交叉撐著下巴,臉上露出如癡如醉的姨母笑,喃喃道:“這也太好嗑了!”

林熙維在二人旁邊,覺得自己就像個傻子。

明明她們說的都是中國話,可偏偏就半點都聽不懂。

見胡貝朵一會兒愁眉不展,一會兒喜笑顏開,不由蹙眉:

“你這是幹嘛呢?好像有病。”

“你懂個屁!”

林熙維在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可能就是來掃興的。

胡貝朵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板,你這到底是不是養老院?”

突然,夏雨軒裏傳來不滿的聲音。

江上舟就住在裏麵,由於隔了門窗的緣故,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的,透著明顯的不耐煩,

“簡直要吵死了!”

這句突兀的抱怨,讓梁風荷一下子清醒過來。

她突然意識到這裏是青年養老院,人家打開門做生意,自己如此鬧一通,實在太說不過去了。

也就是二筒心地善良,換個老板怕是早就發火了。

她迅速抹了一把眼淚,隨後站了起來。

由於起得猛了,眼前一花。

又因為蹲得久了,腳有點發麻。

身形一個不穩,來回晃了晃。

楚洪濤下意識就伸手扶了一把,卻被她狠狠甩開:“收起你的假惺惺。”

這一幕在圍觀群眾看來,無非有了另一番解讀。

“看看,看看,我跟我老公鬧矛盾時候就這樣。”傅佳佳愈發篤定。

“佳佳,你果然是過來人,看得就是準。”胡貝朵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荷姐和那男的,是一對?”雖然慢了半拍,但林熙維好歹跟上了節奏。

傅佳佳和胡貝朵齊齊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憐憫。

“筒哥,實在不好意思,剛剛我沒控製好情緒,以後不會這樣了。”

梁風荷低著頭,雙手揪著衣角,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朋友。

“沒關係沒關係,人生在世,誰還沒個崩潰的時候?”

胡貝朵和傅佳佳的“討論”,或多或少也鑽進了二筒的耳朵。

雖然堪破了梁風荷和楚洪濤的真實關係,但他卻不點破,“發泄出來就好了,青年養老院不就是大家療愈心靈的世外桃源嗎?”

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楚洪濤:“男人嘛,大度點兒,主動點兒,該低頭就低頭,別較勁兒。”

楚洪濤“嗯”了一聲,幾顆破皂角仁,賠了五百塊,心胸不可謂不寬闊吧?

他惦記著挖牆腳的事,偷偷觀察梁風荷,打算等她情緒徹底平複後,再提出要求。

為緩和僵持的氣氛,故意轉移話題,對著夏雨軒喊了一嗓子:“老江,你體力不行啊,走這麽點兒路就趴了。”

你才趴,你們全家都趴!

江上舟在房間裏已然氣成了河豚。

圍觀群眾就在他窗根底下,戚戚咕咕那些話,想裝聽不見都不行。

難怪梁風荷會出現在天堂坳,原來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吵就吵,幹嘛要咒自己被車撞死?

他招誰惹誰了,憑什麽成為他們play的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