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億!

聽到這個天文數字,二筒嚇得差點兒從椅子上掉下來。

他瞠目結舌地看著江上舟,神情有些恍惚,恐怕自己搞錯了。

胡貝朵也驚呆了。

但江上舟怎麽看也不像能拿出這麽多錢的人,隨身帶著的行李箱甚至還缺了倆輪子。

她忍不住揶揄了一句:“真的假的?不會是一億日元吧?”

話音落,轉念一想,那也要折合五百多萬,不由咂舌。

“人民幣。”

明明被質疑了,但江上舟一點兒都不生氣,他笑眯眯地看向二筒,

“錢由公司來投,我隻是跑腿辦事的。”

二筒全身血液都沸騰了,似湖泊大海,如長江黃河,自帶BGM。

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

這可不就是天上掉餡餅!

才開業十幾天的青年養老院,就吸引來了風投,還是上億的資金!

簡直不可思議!

不管這事最後能不能成,都夠自己吹噓一輩子的了。

他不由將目光轉向爺爺屋前那段緩坡,耳邊回**起老爺子鏗鏘有力的聲音:屋宅入門步步高,須知日後出富豪。

出富豪,出富豪……

敢情在這等著呢!

早知有今天,自己又何必去大城市苦苦掙紮?

不過,如果不去大城市,不經曆各種辛酸苦楚,少了這些個機緣,怕是也不會等來飛黃騰達。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人生就是這麽奇妙,吃過的苦,終究照亮未來的路。

正在這時,兩扇房門突然開了,楚洪濤和梁風荷幾乎同一時間邁出了門檻。

一個億帶來的震撼實在太強大,胡貝朵還沒緩過勁兒,竟沒留意誰先出來的。

想起直播間的賭局,急得直拍大腿。

這幅場景實在怪異。

餐桌旁的三個人,一個抓狂,一個傻笑,還有一個誌在必得。

再看皂莢樹下那兩個,全然沉浸在泥塑的世界中,如癡如醉,仿佛人世間的任何事都不能影響他們。

“聊什麽呢?”

經過兩三個小時的沉澱,楚洪濤已經沒有了剛剛的局促。

餘光瞥了一眼梁風荷,見她麵色沉靜,想必情緒也穩定了。

心想等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趁著氣氛和諧,找個機會先拋出橄欖枝試探一下。

他轉向餐桌,讚道,“美食美酒,清風明月,人生最奢華的晚餐,不過如此。”

說實話,在房間這段時間,梁風荷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

江上舟的臉時不時跳出來,對她造成了很大的幹擾。

一會兒是驚喜,一會兒變冰冷,一會兒欲言又止,一會兒笑著要微信……

那顆埋葬多年的心被慢慢喚醒,就像一雙無形的手在輕慢地操控著。

拿起來放,放下又拿,反反複複,沒完沒了,扯得厲害。

過期的感情擁有巨大的殺傷力,尤其是如果中間摻雜了某一方的意難平。

梁風荷傷得太深,前兩年就像畫地為牢一般,無論如何也走不出那個圈。

直到開始學習跆拳道。

一次次身體的傷痛,勉強覆蓋了內心的傷痛。

她咬著牙,慢慢從廢墟中爬起,將被打碎的那個自己一點點重新拚接。

以至於後來認識的朋友還有同事對她的評價,都是大方、自信、有魄力。

誰也看不出來,曾經的弱不禁風。

但江上舟的出現,彷佛一柄照妖鏡,一下子將她打回了原型。

雖然已經做出決定,提前結束假期離開天堂坳,但掙紮了許久,還是沒能抗拒最後的晚餐。

就當再一次告別吧!

滿足那一點點根本不該有的貪念。

“過來坐啊,就等你們開飯了!”

江上舟笑著揮了揮手,心無芥蒂的樣子,就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沒有憤怒的吼聲,沒有不滿的黑臉,沒有重逢的喜悅,沒有分手的決絕,甚至沒有戀愛時的癡纏。

此時此刻,梁風荷對他來說就像一個陌生人,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不,也不完全是。

因為下一秒,他竟然開口道歉,

“下午的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發脾氣的,主要是工作上有點兒麻煩。對了,你們和好了吧?”

“啊?沒事沒事……翻篇了……”

楚洪濤立刻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麽,下意識想要解釋,“其實我們……”

“懂,都是過來人。”

江上舟可不想看前女友和現男友秀恩愛。

他表麵淡定,心裏早就翻了醋壇子,開口打斷了楚洪濤接下來的話。

二人一唱一和,就這麽把自己安排出去了?

梁風荷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狠狠瞪了楚洪濤一眼。

真不要臉!

誰跟你翻篇兒?

咱倆很熟嗎?

“就是,和氣生財。”見又有戰火重燃的可能,二筒趕緊轉移話題。

衝著皂莢樹那邊喊,“小林,佳佳,過來吃飯了!”

“馬上,還差一點點……”

林熙維這次的作品難度很高,又是搓擰又是刮削,各種工具紛紛上陣,精雕細琢了很久,看得傅佳佳眼花繚亂。

眼看就要完工了,她屏住呼吸,連大氣兒都不敢喘,比創作者本人更緊張。

不知不覺就成為了對方的代言人,“馬上就好。”

“江哥,投資的事,還沒說完……”

胡貝朵比二筒更上心,追著江上舟問個不停,

“能詳細介紹一下你們的業務嗎?”

“草廬民宿管理有限公司。”

江上舟仰靠在椅背上,流露出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全國有三千多家連鎖店,行業前三。”

草廬?

梁風荷心裏一滯,上次公司團建就選的這個品牌,沒想到竟跟江上舟有淵源。

“哦,這麽厲害啊!”

二筒對這個行業不太了解,但聽規模,想必是很有實力的。

如此說來一個億的投資應該比較靠譜,但行業匹配度似乎差了點兒意思。

於是提出自己的疑惑,“但你們是做民宿的,我這是養老院,好像差別還挺大的。”

“沒差別。”

江上舟晃了晃杯子,紅酒在裏麵**來**去。

他衝老宅努了努嘴,又指了指麵前,

“住宿餐飲,休閑娛樂,有什麽不一樣的?”

二筒沉思了片刻,沉聲道:“我創立青年養老院的初衷,是給年輕人提供一處靈魂棲息地,從精神層麵來說,和民宿有著本質的不同。”

“靈魂棲息地?這個定位倒挺能提供情緒價值的。”

看得出,江上舟並沒有被觸動,他隻是從商業價值考慮問題。

見二筒一臉認真的模樣,不由笑了,帶著些許輕慢,

“筒哥,現在沒直播,也沒媒體采訪,你真沒必要唱高調。跟我說句實話,所謂青年養老院,其實就是躺平擺爛,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