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到第二天我就明白,蜀山派的人說的收下我,與我理解的拜師學藝,還有很大一段距離。
象這樣的弟子,叫做不記名弟子,沒有固定的師傅,大家集合起來睡大通鋪,吃大鍋粥,早上一起出去挑水,又幹了活兒又鍛煉了身體。兩趟水挑回來,天才剛亮。
得,這和在就景陽門幹的倒是一樣。但是這裏不存在誰欺負誰,桶大桶小的問題。一院子裏都是水缸,水桶扁擔擺成一排,一群二三十個和我都差不多大的弟子,一人倆桶,排成行的跑去挑水再跑回來。
其中有一個發過一句牢騷:“怎麽天天挑水不幹點別的?”
就有人說:“嘿,你看不上就別挑啊,曆代掌門祖師還都不多不少挑過一年水呢。”
“掌門也挑過?”
“那是。”
於是發牢騷的人心氣兒也平了,繼續挑水。
挑完水還有站樁。三個人一組互相把腿架在對方腿上,手互相再纏著架在對方肩膀上,一站就是一個時辰不能動一動。一開始大家還都站的挺輕鬆,過一會兒就漸漸覺得身體麻木僵硬有點支撐不住了。太陽漸漸升了起來,照得人有點頭暈眼花,汗珠象小蟲子一樣順著臉頰向下爬,真想伸手去擦一擦。可是手卻不能從對方肩頭撤下來。越是不能擦,就越覺得癢,越癢,就越想伸手去擦。
等到終於能換姿勢,有人已經僵硬的撲通一聲就趴下了,引得一堆人哈哈大笑。
下午又七個人分在一塊兒,沿著幾條不同的路朝後山跑,跑得胸口生疼上氣不接下氣卻不能停下腳,七個人互相監督著對方,有人提議找了條繩兒,七個人都拉著繩兒跑,這樣不會掉隊。
整整一天我都沒見蘇和。本想著晚上吃飯的時候人多,應該會碰見,結果端著碗把整個飯堂都瞅遍了也沒有瞅著他的人影兒。
等我怏怏不樂的低下頭來——
碗裏的菜已經被搶光了!
吃完飯還是有安排,去聽一位道長念經講法。其實按照其他同伴的說法,這跟著念經也不是為了把每個不記名弟子都往道士的路上培養,從第十二代祖師以來,好幾任掌門都不是道士,但是成就也都不比前人差。主要是有的弟子還不大識字,這個講法也有教讀書認字的意思,多念念道經也沒壞處,去戾氣添嚴謹。
真是和景陽門一個天一個地,景陽門那地方怎麽能和蜀山比?
不過,蘇和呢?他去哪兒了?我沒空去見他,他要是有空應該會來找我的吧?
怎麽沒來呢?
臨睡前瞅著有點空檔,我溜出來找人打聽,可是我們都剛來,我拉著路上遇到的兩個小道士問起蘇和,都搖頭。
身後有人說:“你找蘇和麽?他大概沒有空吧。”
我一回頭,藍素靈。
他穿著件藏青的道袍,端著水盆巾帕等物,看樣是要去水房盥洗。
終於逮著個認識的,我趕緊問他:“蘇和他現在在哪裏?他幹什麽了?”
“莫長老把他叫去幫忙,我猜他多半是沒有空溜出來。”
“莫長老住哪兒?”
他指指後麵:“你進不去的,後邊鎖門早,而且長老的院子你也進不了。”
“那,”我有點擔心:“蘇和是給莫長老打雜幹活兒?”
“多半是吧。”他說:“你還不去洗漱?水房一會兒就沒水了。”
我端著水盆去水房打水洗臉洗腳,還有三四個和我一樣的同伴也正洗腳,互相把脫下來的臭襪子亂砸亂扔。我進門,就有個東西往臉上砸過來,伸手一抓,臭氣四溢。
裏麵幾個人哈哈的笑成一群:“我說,咱們別的東西可以不備,唯獨這襪子是一定要備上他十雙八雙的,不然可不夠換的哪。”
這說的也是。
我把自己的襪子脫下來,一樣是臭汗氣。還好我腳底沒和他們似的打起水泡來。
我洗手的時候看看自己的手。
洗腳的時候又看看自己的腳。
雖然皮不粗,但是很耐磨。好,挺好。
把襪子泡盆裏搓搓,擰幹水,拿出去晾上。
這一夜沒做夢。
第二天,第三天……半個月都過去了,我漸漸習慣了蜀山這裏這樣簡單的規律的生活,然後我們開始學簡單的拳腳,也知道出去挑水跑步的時候念的那奇怪的不連慣的字句,原來是可以增強體質,調整呼吸,是一種基本的內功。
晚上睡的特別沉,然後我夢見自己成了一個赫赫有名的大俠,人人一提起來,都要尊稱一聲“蓉大俠”。正得意洋洋走在大街上,忽然有隻臭襪子迎麵砸來,我一氣要把襪子擋開,結果襪子還是結結實實砸在胸口。
我一氣,醒了!
而且醒來我嚇了一跳,不是夢裏的幻覺,而是真有個什麽東西從天而降,落在我胸口上。
而且,這東西還會動!
我捂著嘴,一手把那東西拎起來。
觸手柔軟光滑仿佛沒骨頭似的,卻又比棉花有彈性有韌性,摸起來,摸起來的感覺……
真是摸一下想兩下摸兩下想三下……
呃,回神,我把“那個”捧起來細看。
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我看到這團毛茸茸的柔軟東西,居然長著兩隻非常漂亮的,象星星似的眼睛。
胖胖的尾巴在我手背上臉頰上輕輕的拂過來拂過去,兩隻尖俏的小耳朵,四肢短短,還有非常可愛,非常可愛的小胡子……
這個,是狐狸?
唔,是。而且是隻非常可愛的小胖狐狸。
從哪兒來的?
我看看一旁的窗戶——不用問了,肯定是跳窗戶進來。
可狐狸跳進屋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