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半夜裏被憋醒了,迷迷糊糊起來往外走。

有隻手拉住我的腳:“幹嘛去?”

我嚇一跳,然後想起來,我旁邊還睡著小八呢。

他喊我小七,我就喊他小八,公平的很,誰也不吃虧。

我說:“放水。”

“一塊兒去。”

也不用找茅廁,出了門拐到屋角,一人找了一棵樹,嘩啦啦的開閘放水。

因為我們倆都沒幹完道士規定的活計,所以晚飯被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想了個辦法,喝水補足。

這法子以前挨餓的時候我常用。

然後我的水聲停了,提褲子。

他那邊也停了。

“喂,小七,我有話跟你說。”

“什麽?”

他說:“我餓了。”

屁話,我也餓。

風一吹過來,打個哆嗦,人清醒不少,肚子也跟著清醒過來了。

他對我說:“你等著。”

等著什麽?

我就看他“吱溜”一聲鑽出了門,沒影兒了。

大半夜的不睡覺……

我摸著扁扁的肚子回屋,倒頭繼續睡。腹如雷鳴,吵得睡不著。

“喂,起來。”

小八回來了,推了我兩下。

我的鼻子比眼睛先一步察覺到**,一個翻身坐了起來。

他捧著用樹葉包起來的肉,捏了一塊遞給我,然後又捏了一塊喂給自己,眼睛在夜裏都閃閃發亮:“好吃吧?”

我猛點頭,但是顧不上回答。

我的嘴巴牙齒舌頭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忙著呢。

我們你一塊我一塊的把他帶回來的肉吃光,我一邊舔著猶有肉末油渣兒,香噴噴的手指頭,一邊問他:“這是什麽肉?”

他搖頭:“不知道,反正不是人肉。”

==,剛吃飽啊,他說話真是……

“哪兒來的?”

“偷的唄。”

我一下子緊張起來:“偷偷偷……偷的?”

“不是‘偷偷偷’偷的,是我偷的。”

“被人發現怎麽辦?”我擔心的問。

“被發現了再說唄。”他在我身上蹭蹭摸摸。我一把拍開他:“你幹嘛?”

“擦擦手嘛。”他說:“我不喜歡帶著一手油睡覺。”

我瞪他,但是估計我眼沒他亮,瞪也瞪不出什麽成果來:“我也不喜歡帶著一身油睡覺。”

“好吧,下次我不在你身上擦了。”

我們又一起躺下。

這個景陽門新招的雜役就我們兩個,其他人不和我們睡一起。

“小七。”

“嗯?”

“我發現你盯著肉的時候,眼神兒特別好看。”

好看?

“直放光。”

我嘿嘿笑:“那是。趕明兒時間長了,你還可以發現,我盯著雞鴨魚蛋,眼神兒也都一樣好看。”

他笑出聲:“嗯。本來我家裏是讓我去蜀山那裏拜師的,我不樂意去,所以跑到這裏來了。”

我奇怪:“蜀山那裏不是更有名有更有派頭嗎?你幹嘛不去?”

他說:“不想去。”

我說:“是你知道人家不會收你這樣兒的,所以就自己打了退堂鼓吧?”

他問:“那你呢?你怎麽不去個更好的門派試試運氣?”

我歎口氣,翻個身,有些淒婉的說:“象這樣要文沒文要武沒武的,去哪裏還不都是一樣?”

他讚同:“這說的也是,你這人就是這點特別好,特別有自知之明。”

“咱倆彼此彼此吧。”

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閑話,不知道幾時睡著的,感覺剛合上眼就天亮了,然後被五大三粗的管事兒吆喝起來,我被拉去燒火,他被安排了去劈柴。

燒火的時候我問那個架籠屜蒸饅頭的大師傅:“師傅哎,這景陽門不也都是修仙練道的人嗎?怎麽還要吃喝拉撒呢?我聽說這些人都是喝點露水,吸點日月精化就飽肚子的,叫那個什麽,對了,叫辟穀。”

大師傅哼一聲:“辟穀?你是說書的聽多了吧?”

我睜著無邪的大眼:“難道不是嗎?”

他喝一聲:“過來。”

我趕緊過去幫他搬麵盆。

大師傅教訓我:“少說話,多幹活兒。昨天晚上餓的不好受吧?幹完活兒才有飯吃。”

昨天晚上我們的口糧八成扣進了他自己的肚裏。看那個肥肥的肚腩,不知道是吃了多少回扣才養出來的!死肥豬!

我不敢再問。等把蒸好的饅頭都送出去,小八過來了:“咦?你臉這麽髒。”

我沒好氣:“你往灶前蹲一早上試試,煙熏不死你。”

他笑嘻嘻的拿出兩個蘋果:“來來來,先吃這個,等下上麵那些人吃完了我們也就能吃飯了。”

我的習慣總是行動比思考快,蘋果都進了肚,果核扔到一邊,才想起來問:“哪來的蘋果?”

不出所料,我和他異口同聲:“偷的。”

這家夥以前多半是個賊。

但是得承認,他就是不笑的時候,也是個很漂亮的賊。我要是有這麽漂亮的一張臉,我肯定不當偷兒,光是騙騙大姑娘小媳婦兒的私房錢,就肯定餓不著我。

我頂著一臉灶煙熏的黑灰,也懶得去洗。吃完早飯,得去打水。這山上有泉水,但是隻供幾個據說有身份的人喝。其他人得喝半山腰的溪水。我們得去溪邊打水回來。

我一看那個水桶差點腿抽筋,娘咧,這是裝水的桶麽?我看把我裝進去也不在話下啊!

小八倒是笑嘻嘻的不當回事兒,一手拎起兩隻大桶,一手拿起扁擔:“走走走,權當散心去。”

帶著桶散心?

我想承認,散心是好事。

但是帶著桶,我的心怎麽也散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