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們砍了樹枝做了兩根簡易的火把,雖然都不是普通人,目力在黑夜中也可以視物,但是畢竟不方便。做火把的時候我有點疑慮,問他:“我們要這樣進去,是不是太顯眼了?”

他笑笑:“你放心,僵屍那種東西我遇到的多了,基本上都不是靠眼睛看東西的,他們能撲人,靠的是鼻子,能聞到活人的生氣。”

我知道他說的不假,手下加快速度把火把點了起來,分了給他一支。

他似乎一點也不緊張,腳步也都還顯得輕快。老實說,他真的沒有一個長輩或是前輩應有的樣子,我對他怎麽也沒有敬重的心態。

“你還記得那時候的小狐狸嗎?”他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我有點奇怪,不過還是回答:“當然記得。它現在怎麽樣?”

莫還真聲音裏帶著笑意,濃墨似的暗夜也沒有讓這輕快的聲音顯得凝滯變調。火把燃燒發出輕微的嗶嗶的爆裂聲,他說:“它挺好的。”停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它也挺惦記你。”

我也很惦記它。每次想起那個毛茸茸的小家夥兒,都覺得心頭暖融融的,很愉悅又很輕鬆。

“說起來,這家夥從小兒就有個毛病。”莫還真突然說:“它小時候就很調皮,總愛惹禍,然後如果麵對盤問責難又很會砌詞推托,說起瞎話來眼睛一眨都不眨。可惜啦,它有個大毛病改不掉,每次說謊都會被我識破。”

狐狸說謊?小狐狸對著我的時候隻會啾啾叫,我知道它通人性懂人言,但是它要表達什麽我可是從來沒弄懂過。莫還真這麽說話,顯然他是能聽懂狐狸的叫聲代表什麽意思的。還有剛才他和那隻小狐狸精打交道……

我心裏有點模糊的猜想——這家夥,不會是一隻來頭超級大的狐狸精吧?

這個猜測非常有可能,很有可能!

我順他的話問:“他有什麽毛病?”

莫還真輕聲笑:“你想知道?”

這話問的,明明是你自己提起來的,釣著人胃口又來說這種話,大半夜的搞什麽玩笑啊。

“說起來也很簡單。”他倒是很識相,自己接著就說了:“這家夥啊,隻要一說謊話,尾巴就要不停的搖擺,無論嘴巴說的再天花亂墜,隻要一看它的尾巴,就知道他話的真假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自己就搖頭歎氣,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我笑笑,被他這麽一岔,已經進了鎮,四周的房屋黑黝黝的悄沒聲息豎在路旁,我們手中火把的光焰跳動著,越發顯得明暗不定,叫人心慌。街道空曠,能聽到自己踏在地下足音的回聲。

“你剛才看到僵屍了?”

我的聲音不由自主就放低了,四周那種無聲的黑暗,給人一種無形有威壓,好象危險就潛伏在每一個可能的角落裏,隨時會跳出來擇人而噬。

莫還真好象一點也不緊張:“那當然,就在前頭井欄邊上,我放倒了兩個,都是直接削掉的腦袋。”他步子加快向前走,果然街角有一眼井。

莫還真走到了近前,忽然咦了一聲,火把朝前移了一下,雖然火光不夠亮,但是井欄邊的情狀還是可以照見——地下空****的,除了一個破桶半截草繩,別無他物。別說兩具僵屍,就是兩隻耗子也不見啊!

莫還真自己的驚訝比我隻多不少,繞著井欄轉了一圈兒,冒出一句:“嘿,難道它們還跟貓似的有九條命不成?明明削了頭去,居然還能跑掉?”

莫還真是不大可能在這件事上出錯的,他的本事就算不怎麽高,但是他既然說削掉了僵屍的頭,那肯定是沒錯。我對付僵屍的一慣辦法也是削頭,這是常識,不知道是什麽人第一個發現僵屍隻要掉了頭也就根爛木頭無異了。那麽現在這情況何解?削了頭的僵屍難道還會跑掉?那自然講不通。那就是有旁的不知道是什麽人或是妖魔鬼怪的把它們又給移走了——可是削了頭的無用的僵屍誰還移走它們做什麽?

我這邊越想越驚疑不定,不知道這其中到底有什麽詭異莫測,莫還真仔細看了幾眼井欄邊的情形,又站定了腳往四周放看看,忽然哧的一聲笑出來。

我讓他笑得莫名其妙,覺得這個人腦袋肯定生的和常人不同。這種詭異的情境,有什麽好笑的?

他看我一眼,語氣輕鬆:“行了,你別象隻兔子似的膽小。我大概是猜著這裏麵有什麽古怪了,還有你那個師兄,多半也是發現這其中有門道兒,所以去探個究竟去了。”他指指青石砌的井台,說:“你仔細看看這裏。”

他火把放低,火光閃動著照亮了井台。我湊近過去看了幾眼,也沒有發現什麽。

莫還真好笑的說:“我覺得我當年就夠粗疏的了,你比我還馬虎大意,再仔細看看。”

我很覺得奇怪,井台又有什麽奇怪的?就是旁邊濺了些水,井石大概用得久了,磨得很光亮滑溜。

等等,水漬?

這鎮裏人影兒不見,這些水漬看起來卻是剛濺上的樣子——

我脫口而出:“井裏有古怪?”

莫還真笑著點頭。

我馬上想到的是:“那僵屍跳進井裏了?”

他臉上表情似笑非笑的,我馬上知道自己說錯話。僵屍也不喜歡水,這個大家都知道,於是立刻改口:“是有人把它們扔進井裏了?”

莫還真咳嗽一聲,清清嗓子:“我也是這麽覺得,不過你也隻說了一半。要是有人把我放倒的那兩個僵屍扔井裏了,那麽那個人是誰?為什麽要這麽做?現在又躲在哪裏?他和這鎮上發生的怪事有沒有關係?”

他的一串問題聽得我頭大,想了想沒頭緒,兩手一攤:“我又不是那個人,我怎麽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的事。”

莫還真笑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來,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指。

他手裏的火把放的更低了點,我知道井台上肯定還有什麽我沒注意看的東西……又或是,井裏有古怪。

我腳尖磕了一粒石子,眼見著石子飛落進井裏,然後聽到井下傳來一聲水響,顯然這井挺深的。這井大概用得久了,這麽堅硬的青石砌的井台邊上,都被井繩磨出的一道道明顯的印痕。

可我還是什麽也看不出來,有些沮喪的對莫還真搖搖頭,按捺不住的說:“這會兒又不是打啞謎的時候,你要看出什麽就直說好了!”

莫還真一笑:“其實我也沒看出什麽。”

啥?

趕情他就是拿我尋開心?這,這哪是尋開心的時候?地點境況也太不合適了!

我眉毛一豎,他又說了一句:“其實我是用鼻子聞出來的,這水井裏的味道不大對。”

“什麽味?”我馬上緊張起來。這水裏有毒?還是水裏有妖物?我的手已經按上了腰間的劍柄,他慢條斯理的說:“是生人味兒。”

生人味兒?什麽意思?難道還有熟人味兒?

他看我一眼:“就是活人的味。”

我睜大了眼看他,然後又瞄瞄井口,黑乎乎的什麽也瞧不見,而且我也什麽味道都沒聞出來。頂多,頂多聞到了一點水井邊都會有的潮味。

但是井底下明明有水,他聞到的味兒又是打哪來的?

莫還真把手裏的火把晃晃:“你這麽琢磨沒用,不如下去瞧瞧。”

跳井?

他指指一邊的井繩:“這繩隻有半截了,那半截想是已經有人先用了——保不齊就是你那位先進來探路的師兄。說起來,這樣也就講得通了,他要是在井底下發現了什麽……地底下當然聽不見哨聲消息。”

是啊,剛才哨聲響過之後不見師兄回來,剛才猜著是走遠了,現在一想,若是井底下真象莫還真說的別有玄機,地底可也聽不見哨音的。

我取了半截井繩來,慢慢的順著井壁抓著繩向下縋。莫還真在頭頂招呼一聲:“當心些。”

我回了句:“知道。”

聲音在井壁上回**,沉悶的讓人心裏發慌。井很窄,而且讓人覺得喘氣不暢,胸口象壓了塊石頭,說不上來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