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四個人圍著一張圓桌坐下,蘇和悶悶的在我對麵的位置上坐著,眼皮一直沒有抬起來過,仿佛當我不存在似的。我鬱悶的要死,飯粒在嘴裏壓根兒就沒品出味來,我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的往對麵瞟過去。
這家夥拉著一張晚娘臉,好象我欠了他一輩子的高利貸錢賴賬不還一樣。這算什麽事兒?當時主動示好的是他,親熱時主動的也是他,事過之後不見蹤影的還是他,我現在千裏迢迢的找了來,他居然還這副死氣活樣的鍋底臉!這家夥分明欠揍!
大概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吃飯上麵,一頓飯吃的又沉默又別扭,我匆匆把飯扒完,然後收拾了自己用的碗筷。蘇和碗裏的飯還剩了大半,他抬起頭來看我一眼,眼珠黑黑的,臉色卻白的象張紙一樣。我心裏沒來由的一空,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覺得有點沒底氣,和他的目光一對,我竟然呼吸一窒,頭往下一低,避開了他的視線。
奇怪了,明明態度不好的是他,可是看到他那樣的麵容和眼神,為什麽覺得心虛的卻是我啊!這家夥就擅長把自己沒理的事情弄得好象自己受盡委屈一樣,我已經領教過好幾次,每次都是以他占盡上風而我吃敗仗賠小心而告終。
他是不是病了?病的很厲害?不然怎麽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
還是,他嫌我來的晚了?是不是他怪我我下山後沒有第一時間來找他,拖拖遝遝的在路上還耽誤了不少時間才來到南詔?
我思潮起伏,出神了半天。等到所有人都吃完飯,收拾好桌子,我才回過神來。
得——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頓!我這半天都在幹嘛啊?蘇和擺張臭臉給我看,可是沒做錯什麽事情的我卻在拚命的給他找理由,暗示自己他的態度是事出有因理所當然?
我也太……太好欺負了一點吧?
不行,這次我不能再這麽好說話!分明是他欠我解釋,還不止一個。
當初的不告而別,這麽長久的分離,還有,他今天這種欠扁的態度!
要是他不給我一個好好的解釋,我可不能就這麽和他算了。
哼哼,說不定他就是因為心裏發虛,所以才惡人先告狀似的擺出一副臭臉來,讓我以為他受了天大委屈似的——這次我才不能讓他如願以償奸計得逞。
藍師兄起了身說是想早些歇息,莫還真說還有封信要寫,端著一盞燈去了別的屋裏,然後——這屋裏自然就剩下我們兩個人。蘇和一直坐在那裏不動,眼睛也看著別的方向,當我不存在似的,半天沒說一句話。
我先是也把頭轉向一邊,擺架子誰不會?你裝的不在乎,我也可以當成沒事發生過一樣。屋裏靜的有些發悶,可以聽到門外邊,山裏麵的動靜。刮風的聲音,樹葉草叢發出的聲音,小蟲子唧唧的叫聲……
我一副鎮定的樣子,其實不停的在偷偷的打量他。蘇和的五官看起來比以前更顯得俊秀精致,眉毛好象細了一點,唔,也許沒有變細,是我記得不太清楚。下巴是尖了一些,這個我絕對沒有弄錯。總之,他是更好看了,但是……也顯得有點陌生了。以前那常常掛在臉上的,對什麽事都滿不在乎似的燦爛的笑容不見了。燭光躍動著,時光一點點流近,蘇和卻仿佛雕像一樣,坐在那裏始終一聲不響,也不動彈。
或許,他是真有什麽委屈?
隻是為了玩玩,或是開玩笑什麽的原因,他總不會這麽久也不出聲吧。
好吧……
我摸摸鼻子。
蘇和這家夥就是我的克星。好象自從遇見他,我的人生就不是由自己做主了。
大概上輩子欠了他吧?我認倒黴。
既然他要給我下馬威,那我乖乖的讓他整一次好了。不然還能怎麽辦?難道在這裏對坐一夜僵持不下嗎?
兩個人相處,大概就象人常說的,總得有高有低,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我麽……
遇到蘇和,我大概就是總是被壓的那股風。
我站起來,繞過桌子,站到蘇和麵前,正對著他。他的臉仍然垂著,我清清嗓子,用自己認為最甜蜜的腔調說:“蘇和……”
他慢慢抬起頭來,我的目光和他的一碰,我忽然打個哆嗦,下麵的話就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蘇和的臉色是一種奇異的蒼白,近看一點血色也沒有。一雙眼卻漆黑如墨,桌上的小小燭火在他眼瞳中躍動,那一點閃動的亮光襯著他沒有表情的臉,讓我心頭猛然發緊,什麽話也講不出來了。
蘇和就這麽定定的看著我,然後他伸出手,拉起我被白布纏著的那隻手來,盯著那被布包起來的地方看看,低聲說:“疼嗎?”
我覺得納悶,好象在打一個艱深複雜的啞謎,答案似乎就隔著一張紙般的距離,可就是看不到摸不著。
我搖頭說:“不,也沒怎麽疼。”
蘇和喃喃的低語:“那就是咬得還不夠重……”
我沒怎麽聽清,問他:“你說什麽?”
蘇和盯著我,目光突然間變得銳利如刀鋒,刺得我渾身不自在。
我聽見他問:“蓉生,你有沒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
有什麽話說?當然有,而且有不少!多得我都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了。
不過我也不是傻子,看他的表情,怎麽好象還有句沒說出來的潛台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呢?我趕緊在心裏盤算了一下,也沒想出我有什麽需要向他坦白從寬的虧心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