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越走黑霧越淡,最後竟然完全沒有了。我們三個麵麵相覷,我的一句話卡在嗓子裏沒說出來——師兄與蘇和都猜錯了吧?這黑霧看樣子完全不象是這洞裏生出來的,不然豈有越來越淡的道理。

可是師兄一句話我又覺得也沒說錯,這黑霧不知道源頭究竟是什麽,但應該是從這洞中生成的沒錯,隻是現在那源頭沒有了,所以洞裏的黑霧反而淡了。

說話的時候我們正站在一處較開闊地石穴前麵,蘇和皺皺眉頭:“雖然說這裏的黑霧沒了,可保不齊前麵還有沒有。而且外麵山間仍然霧多,現在綠珠簾障已經過半了,再向裏走的話隻怕時間不夠。”

我問他:“那你沒有多帶幾道這種符來?”

他白我一眼,一臉看著鄉下土包子表情:“你以為這東西這麽好製的啊?我在山裏休養的時候,一直……反正,統共就隻這麽一道。”

得,算我問的不對。可是他也不對,既然知道這地方不好對付,那幹嘛不多想點別的招兒……

蘇和還要再說什麽,忽然露出有點疑惑的表情:“咦,你們聽到什麽聲音沒有?”

我豎起耳朵聽聽:“沒什麽啊。”

他搖搖頭,側過臉去,仔細傾聽,低聲說:“不,有聲音……”

我有點茫然的看著藍師兄,卻發現他也露出鄭重的神情來。

沒等他們說什麽,我也好象聽到點什麽了。說不上來是什麽動靜,有點嗡嗡的,沉悶的很。而且也說不上來那聲音來自哪裏,似乎四麵八方都有聲音。就這麽一閃神的功夫,那聲音已經隆隆響起,越來越大。蘇和忽然抬起頭來:“糟,這山頂上有個湖……”

沒等他的話說完,頭頂的石壁嘭的一聲炸裂開來,我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一股大水從頭頂衝了下來。我隻來及伸出手去一撈,也不知道是撈著了誰的袖子,那股大水已經把人衝倒裹住,巨大的衝力仿佛許多沉重的石錘砸在身上,我眼前一黑,覺得肋骨似乎都給悶斷了不知道幾根,痛得似乎所有的內髒肺腑都給砸成了一團醬,緊接著就是鼻中口中有水嗆灌進來。我緊緊閉氣,手腳徒勞的掙紮,可是那半片袖子也借不著力,不過是大家一塊兒隨波逐流。我本想著這股水能有多大?這洞也肯定沒有多深。就算洞底漲滿了水,憑我們三個閉氣的功夫自保是肯定綽綽有餘。可是身體被水流帶的奔流直行,轉了一個彎,忽然水聲如雷,同時身下一空,一個倒栽蔥就向下掉。我冷不防吃了一驚,放聲大叫,可是一張嘴便有急流衝進嘴裏。身體通的一聲又掉進另一道急流裏,隻換了一口氣,就又被大水沒了頂。

我暈暈的想,糟,八成不光這山頂有湖,山底下還有暗河!這真是什麽破地方什麽破事兒,我們是來捉妖的,被大水衝的暈頭轉向算怎麽一回事兒。然後忽然腳腕一緊,我一驚,這樣的急流中要是有什麽水獸水妖之類那可要了命了。可是隨即我就明白過來。我們三個人一起掉下來,我抓著一個人,現在另一個人抓住了我。

還好還好,三個人總算沒有分開。

先前還有些意識,知道我們三個在水裏沉沉浮浮,被衝得停不下穩不住。後來就漸漸覺得頭昏胸悶的厲害,閉氣術也不是太頂用,更何況這水下高低不平,我的頭不知道在什麽東西上重重撞了一記,肋骨也不知道又在哪塊石上狠狠的碰過去,痛得我喉嚨發甜,一口血堵在那兒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我隻是咬牙記得不能鬆開手,三個人不要分散。可是到後來究竟是不是鬆開了手,我卻已經不知道了。

身上似乎涼一陣,熱一陣,接著說不上來哪裏疼,感覺越來越清晰,我想睜開眼,卻覺得身上被抽空了一樣,連這麽點小小的動作也費了半天的力氣。

“好了,醒過來了。”

我聽出來是蘇和的聲音,接著有人的手在我額上摸了一下:“還好,沒發高熱,料想無妨。”

是師兄。

心裏先鬆一口氣。

三個人沒失散就是好事。

睜開眼的時候,一雙明亮靈動的眼睛正和我對上,眨了一眨。

蘇和笑著說:“醒了就醒了,還賴著裝睡嗎?”

我倒是想動,可是一抬手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好象全身被打斷打折又胡亂拚接起來一樣,疼的很,也沒有力氣動。

還是師兄又出來主持公道:“他的斷骨才剛接上,你先別玩笑。”

骨頭真斷了?得,我就說,不是一般的疼啊。

我轉頭看看,師兄站在我身旁,蘇和一邊活動手腕一邊說:“他醒了就好。我去探探這是個什麽地方。那水流這麽湍急,我們在水底下又一陣**亂爬的也分不清楚方向,這裏肯定已經不是善空山了。”

我大吸一口氣,胸口就象被豁口鋸子來回鋸動似的要裂開一樣的疼,蘇和說著話,眼卻一時也沒離了我,彎下腰來說:“叫你別動,別自討苦吃。給你上了藥,隻不過要等一會兒才能止疼。要長好的話,沒有三天五天怕是不成。唉,若是早知道,我就把那藥瓶裝的嚴實些,現在被水衝掉了大半,藥效也不大靈驗了。”

我問:“咱們……”疼的頓了一下,又說:“這是什麽地方?”

藍師兄輕輕歎了一口氣:“還不知是什麽地方。”

我左右看看,自己正躺在地下,身上不知是墊了樹藤還是軟草,總之並不覺得硌硬,隻是身體也沒法動彈。我們似乎是在一處淺石灘上,離水應該不遠,還能聽到隱隱約約的水流聲,我身上的衣裳倒是已經被弄幹了。天上沒有太陽,陰雲重重的仿佛立時就要下一場大雨。我喘了兩口氣,一想到剛才那洶湧的急流還是覺得後怕。

怎麽就這樣巧,我們恰好走到那裏,那水也就那時候崩泄了?

“這裏大約已經是山後麵了……”蘇和念叨一句,又把手裏的什麽東西捏了捏,扔在地下:“見了水,不能用了。”轉頭問藍師兄:“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麽?”

師兄搖了搖頭:“就算不見水,這引路符在這裏也沒有用。我剛才已經試過,連土遁術和控水術也都不成。你來猜一猜這裏是什麽地方?”

我愣了下,又轉頭看蘇和。

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來,隻是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

我看著這兩個人活象在打啞謎,事情究竟怎麽樣,他們似乎全都明白,隻有我蒙在鼓裏,實在是說不出的鬱悶。

我試著再抬了一下頭頸,還是沒有力氣,胸口的疼一分沒減,倒象是越來越重。

蘇和蹲了下來,替我把一綹頭發捋到耳後去,隻說:“你先養傷吧,我去找些吃的來。”

師兄卻說:“不必,你陪著他,我去就好。”

他步伐輕盈,轉瞬間便沒了蹤影。我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們的神情為何如此鄭重。

蘇和在我身旁坐下,撿起小石頭隨手拋擲,聽著那石頭似乎是落在了水裏,他低聲說:“這事兒可不大妙,我隻覺得此行怕是不輕鬆,可是……”

“你把話說明白了行不行?”我真是一頭霧水。

蘇和轉頭看看我:“我們這會兒已經不在南詔了。”

“不在南詔?”我愣了下:“難道被衝到了西粵人的地盤上了?”

這地方我隻是聽說過,中原人把南詔人看作蠻子,南詔人又把西粵人看作蠻夷,這裏山林莽莽,民智未開,要找路回去倒是一件難事。

蘇和苦笑:“要真是這樣倒好了。”頓了一下他說:“我們被那水衝的暈頭轉向,爬上岸來半天,又是吐水又是擰衣的折騰,到這會兒才發現不對頭。”

我覺得胸口疼的厲害,閉了一下眼。

聽到他說:“咱們這是到了妖魔鬼怪的老家來了。”

呃?

他說:“當年魔道被大肆掃**,可是正道中人心也不齊,最後沒能斬草除根。有一股勢力留存下來,設了一個結界躲藏起來。我曾聽人說過,這片地域就叫魔域。隻是傳說歸傳說,誰也不知道這片地方在哪裏。想不到今天卻被我們撞進來了,真不知道是我們這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