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而且魔宮這件事並沒有到此結束,在我們繼續上路的時候,鬱悶的發現魔宮的那兩個人和我們做了一路,而且一副“既然相識,何妨同行”的態度,臉皮真是不薄!
師兄倒沒有什麽,八成他還想從這兩個人嘴裏多套出一些魔宮的情況和魔域的其他事情來,蘇和則是不放在心上,愛搭不理的,隻當那兩人不存在。唯有我,戰戰兢兢的,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說什麽不該說的,做什麽不該做的,讓人發現我是一個……
用蘇和的話說,叫臥底。
臥底這個詞是以前和他聊天的時候他說起的,雖然新奇,但仔細一想,卻著實貼切傳神。
記得他當時還說,這種事情最折磨人。一個人天天揣著決定自己生死的大秘密,在危機四伏處處險境的地方呆著,還要讓自己和身旁的人說一樣的話做一樣的事,其實自己心中裝的卻是完全相反的東西。這樣的日子,一天,兩天可以過,一年兩年能撐下來,但是時日一久,這人心難免扭曲變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是鬼是奸是善,就算是最後成了,以後一輩子恐怕也擺脫不了這件事的陰影。而做這種事,更大的可能性是被識破之後,下場萬分淒慘,人們對這種臥底的痛恨,比明刀明槍遇上的仇敵往往還要來的強烈,所以多半臥底一被發現,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而派出臥底的一方,卻不會為這個小角色做任何事情。
孤單的,扭曲的,時刻恐懼的日子……
雖然我的處境不像蘇和所說的那樣,我有他,有師兄,有師門長輩們的關心友愛,好多時候我都忘記了自己來自什麽地方,忘記了自己生命中還有那麽一段模糊的,隱憂的時光。我隻記得自己要加入一個名門正派,這個信念牢牢劑在我的腦子裏,一開始的時候特別的強烈,自己沒有一點力量可以與之抗衡,完全被這個信念支配著去行動。但是時日一久,這種執念就慢慢的淡了。但是這時候我也已經成了名門正派的一分子,木已成舟。
那兩個魔宮的人似乎還不死心,大家一起趕路,他們就緊跟著我們寸步不離,不時的和師兄說話,時時不忘遊說勸說一句。師兄臉上的笑容仍然從容恬淡,讓人既不會覺得不舒服,又實在找不著什麽破綻,走了兩天的路,他們硬是如老鼠咬刺蝟一般,找不到地方下口,又舍不得離開,難免有些焦躁不安起來。那個吳田還能沉得住氣,他那個同伴叫洪三還是洪什麽的,卻漸漸顯得不安起來。我猜他們那天說的話,大概是說一半留一半,還有什麽重要的想拉我們入夥的原因他們沒有說起。離那個叫做月劍穀的地方已經不遠,我們在一個小鎮上投宿過夜,師兄說,明天倘若順利,快些趕路的話,天黑前就可以趕到月劍穀。
其實若不是魔宮這些人緊跟著,我們的腳程還能再快些。但是因為他們一直不肯走,我們的輕功也難免要保留一半,打了個大折扣。
好在快要到目的地,他們再跟也沒有什麽意思了。
好幾天餐風露宿,也洗不上澡,身上的汗臭都熏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我要了一大桶的水,把自己狠狠扔進桶裏。
到底魔宮……是出於什麽目的而把我們這些人派出來的呢?又不是要刺探什麽秘藉或是要謀害哪個人。
以前我曾經想過,也許有人在暗處監視我,可是這麽多年下來卻發現不是這樣。也猜過或許在某個時候會有某個人跳出來說,好,我是來給你下指令的,你應該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這個人,也許會出現,也許不會。
起碼,現在為止我還沒有碰上。
後來在蜀山上,聽師傅和師門中其他前輩說起,有什麽藥物,蠱物之類的,給人吃下去,或是種在人的身上,本人並不能察覺,到一定時候,毒性藥性的發作起來就會令人受苦難當,又或是要人性命,很多邪魔歪道就好用這種手段控製下屬和門人,以防他們不聽使喚,或是另存異心。
可是我也旁敲側擊的問過,請旁人幫我看過,和蘇和在一起的時候也曾經有意無意的打聽過,都沒有發現我身上有什麽不妥。
越是想不明白,我越是擔心。
到底……到底這件事,後麵的真相是怎樣?
近來每天晚上都難以睡實,半睡半醒,睡睡醒醒的口而且這一年多來,我發現自己白天還能打岔忙碌,令自己不去想起這些。可是晚上卻不能夠揮走這陰影。
時常剛剛入睡就心悸著醒來。
我知道這是自己的心魔,這是我的恐懼在作祟。
可是我卻沒有辦法。
這樣的日子,到哪一天是個盡頭?
頭上仿佛懸著的那要命的利劍,到底何時會墜落下來?
師兄知道我的來曆,會怎麽看待我?
蘇和知道我一直在欺騙隱瞞,又會怎麽樣?
我不敢想,卻又不能記。
我割不開,拋不掉。
我忘不了。
其實……其實……也許這件事,可以有另一個解決的出路。
蘇和對我情深義重,師兄對我愛護有加……
如果我對他們坦言這件事情呢?
當時到魔宮去,又不是我的自願,生死一線,身不由己,被別人擺布使喚,到這裏,到那裏,豈是我能決定的?
而後來能離開魔宮,我自然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隻是……隻是我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加入一個名門正派。我知道自己是毫無惡意的,可是這件事情如此蹊蹺,蘇和還有師兄,他們能理解麽?能相信麽?
他們知道了之後,會因為我主動坦白而……原諒我麽?
我不知道,我猜不出。
我……能冒這個險嗎?
我們投宿的這家客棧雖小,但是酒飯卻做的不錯。為了不再和魔宮那兩個人囉嗦,師兄說我們便各自在房中用飯,別再到飯堂去和他們碰麵。蘇和湊過來笑嘻嘻的拉了我手,小聲說:“咱們一起吃,嗯?”
那最後一聲嗯,聲調有些微微上揚,仿佛一隻手在心口輕輕的摸了一把,我臉忍不住就有點熱起來,象是抹了一層辣椒汁水,輕輕點點頭。
蘇和說喝些酒驅寒,我以前喝酒都隻淺嚐一口,今天卻有些恍恍惚惚,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覺的喝了不少。
蘇和手按在我的手上,我抬起頭看他。
“喂,不能再喝了。“他說:“你小心回來醉了難受。”
我仔細一瞧,一壇酒,居然被我已經倒的見了底。
這可是五斤的壇子啊。
就算酒不甚烈,發作起來也肯定不輕。
我胡亂點點頭,扒了兩口飯,又繼續神遊天外,琢磨我的心事。
其實……其實……
蘇和對我情深義重,師兄對我愛護有加,
如果我對他們坦言這件事情呢?
當時到魔宮去,又不是我的自願,生死一線,身不由己,被別人擺布使喚,到這裏,到那裏,豈是我能決定的?
而後來能離開魔宮,我自然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隻是……隻是我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加入一個名門正派。我知道自己是毫無惡意的,可是這件事情如此蹊蹺,蘇和還有師兄,他們能理解麽?能相信麽?
他們知道了之後,會因為我主動坦白而,……原諒我麽?
我不知道,我猜不出。
我……能冒這個險嗎?
“喂,你想什麽呢?”
蘇和又推了我一把,我才看到自己的筷子正在醬油碟子空夾,不知道已經夾了多久,有點不自然,有點尷尬,有點心虛的一笑,把筷子收了回來。
飯吃的差不多,酒意上來了,我覺得頭有點暈暈漲漲的。蘇和讓店裏的夥計把碗碟收走,送茶上來。
我忽然衝口說:“蘇和,我有事情和你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