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影落夫人

景和抬眼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淡淡道:“她很想念你。”

阮妙妙眼睛便紅了。

他這冷冰冰的樣子,倒讓顏暄想起傅拾雪來,說話始終是淡淡的,聽不出情緒。卻不料她這麽想著,卻見那男子向這邊看過來,和她對視的一瞬,眸子裏閃過一絲驚訝。顏暄正摸不著頭腦,他走了過來,盯著她道:“姑娘是姓顏嗎?”

顏暄莫名所以的點了點頭道:“我叫顏暄。”

景和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扭頭衝殷繁城道:“影落夫人在裏麵等候了,隨我進去吧。”

殷繁城拱手道:“有勞翊使了。”

景和微微垂了垂首。

顏暄尚在思索剛剛景和奇怪的問話,便看到殷繁城也望了過來,眸中帶著疑惑的神色。看來他也察覺到剛剛景和神色有異了。如果說是為了確認她鏡像宗族的血統,想必自有驗證血統的方法,不至於見到她便先是驚訝……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先擱置下去,顏暄搖了搖頭。

暗鴉和黑羽白冰三人在外麵守著,隻有顏暄殷繁城和阮妙妙進了石門。石門複又合上。

顏暄舉頭四顧,隻見四處布置很是夢幻,到處都是珠貝裝飾,還有青煙似的帷幔,條條垂下,輕輕飄搖。夜明珠浮在張開的貝殼裏,將這裏照耀的華光異彩。

正中是個花頂的長塌,帷幔遮遮掩掩的,隻知道裏麵有人,朦朦朧朧,看不清晰。景和垂手立在塌側。

阮妙妙已經嬌聲喚著:“娘親,妙妙回來啦~”說著便掀開帷幔跑了進去。

那被掀開的一角,露出下麵絕色的女子。顏暄一陣驚豔。

殷繁城笑道:“怕阮姨擔心,所以親自將妙妙送了回來。以後可要看緊點,別讓她亂跑了。”

裏麵的女子笑道:“有勞小城了。”聲音也是出奇的好聽,溫婉清雅。

殷繁城笑了笑,然後看了過來,攬著顏暄肩頭,柔聲道:“阿暄,這是阮姨。”

顏暄知道他又在演戲,輕輕皺了皺眉,罷了,陪他演完這場戲,各走各路罷。她盡量讓語氣聽起來歡喜:“阮姨。”

哪知裏麵女子卻久久未出聲。顏暄正覺得奇怪,景和忽而道:“妙妙,你帶你表哥四處逛逛。”

這下不僅顏暄,殷繁城也是一愣。他此番過來目的再清晰也不過,讓影落夫人見過鏡像宗族傳人之後,能夠相助於他。並聯絡十六域其他老部下,密謀殷式再起之事。怎得還未說話,竟然要他回避起來……

他正皺眉,景和已淡淡道:“夫人要驗證血統。”他這句話是傳音過來,阮妙妙是聽不到的。

既然得了和殷繁城單獨相處的機會,她顯得十分高興,蹦蹦跳跳的走過來,拉著殷繁城嬌聲道:“表哥,走,我帶你去我小時候發現的珊瑚群,可好看了~”

殷繁城雖然還覺得疑惑,但還是跟她去了。隻是臨走之時,回頭看了一眼顏暄。

屋子裏隻有顏暄,景和以及那個影落夫人。石門剛落下,帷幔晃動,裏麵的女子竟然立刻出來了。

顏暄剛剛隻看了一角,便覺得顏色傾城。如今她立在眼前,在夜明珠光華柔和的照徹下,更覺得這女子冰肌玉骨,宛如神女。

她一頭黑緞般的長發直垂到地上,兩鬢的發編在後麵挽成髻,簪了個白潤的珠簪。新月眉此刻輕輕皺著,籠罩了一層愁緒。睫毛下閃爍出點點銀光,更襯托的清透動人。一身淺藍色的襦群如煙如霧,裙擺極大,上麵用暗紋繡著祥雲和雙魚,走起來流光隱動,如同海浪。

她淺銀色的眼眸裏竟然凝結了水珠,一臉激動之色,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來,一把抓住顏暄的手,泣道:“暄兒……”

顏暄震驚不已。

一旁的景和走了過來,溫聲道:“夫人,跟暄兒團聚是好事,你不要難過了。”他本是冰冷冷的人,卻在見到這女子之後,眉目裏布滿了溫柔,像是三月的春風,和煦而美好。

影落夫人衝他點了點頭,擦了擦眼淚道:“暄兒,這些年你可過的還好?一百多年前,我讓景和將你掉包送往一個凡人富戶,從此日日牽掛,卻因為被玄陰堂盯得太緊,無法將你接回,我一直以為你……早已化為塵土,我們母女再無相見之日了……”說著眸子裏又閃動出淚光,一旁的景和皺著眉頭,好看的臉上滿是心疼。

顏暄卻禁不住後退數步,滿臉不可置信。

影落夫人見她如此,知道此事對她而言太過突然,想到她們相隔百年,母女生疏,又悲從中來。

景和拍了拍她的背,衝顏暄正色道:“小姐,當年殷家主身死,隻有你一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女兒。夫人剛剛生產,無力保護,隻得假死,將嬰兒托付給我,讓我務必將你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我被追殺一路逃到林州,正聽到嬰兒啼哭,便是那顏家。後麵追兵又多,我便偷偷將你和那個凡人小姐掉了包。”他言罷又歎了口氣:“你和夫人眉目相似,必定不會錯了。”

顏暄兀自在震驚之中,無法回神。影落夫人又擦了擦眼淚,歎道:“是我著急了,這麽多年來,我沒有盡到任何做母親的責任,你怎會認我。”

景和沉默不語。

顏暄內心驚濤駭浪一般,突然多了個生母,她不知該作何表示。她心裏一直認那個噓寒問暖的凡人女子為母親,雖然她重病早逝。

她忽而想起,當初傅拾雪救她之時,曾說她和他五百年前見到過的鮫族族長神態相象,她當時並未在意,此刻看來竟並非巧合,而是命定。

從傅拾雪救她,再到後麵屢被追殺、殷繁城的交易、和親生母親相聚……所有的原因皆因為她的身世——她是鏡像宗族殷家的女兒。甚至姬蔻蔻,也是因她這個不一般的身世而被趕出顏家才能相遇。

一步邁入修道世界從此步步為營,之前她隻道是自己倒黴,此時方懂,既有前因,才有這後果。她興許是根本逃脫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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