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擇法菩提(中)

溫滌塵等人大驚失色,因那孔雀身上突然迸發出極大靈場,將眾人壓製的呼吸都有些不暢,孔雀眼睛已全部睜開,鳥目裏精光四射,隻和它對視一眼,便覺得頭腦劇痛無比。

戴左大駭道:“原來這裏封印的是妖物!”

諸人慌忙祭出法器,和孔雀遙遙相對。戴左又手持陣旗,變換步法,企圖將孔雀重新封印起來。

隻是他如今成為孔雀緊緊盯住的對象,還未一動,孔雀便發出一聲清啼,鳥喙中飛出一道火光,戴左躲個不及,幾番回合下來,周身已被燒的烏七麻黑,十分狼狽。諸人對孔雀幾番夾擊,但那孔雀竟是刀槍不入,法力不侵,溫滌塵等人麵露苦色。

戴左見顏暄和裴華二人站在遠處盯著孔雀發呆,未有任何動作,心中不滿,叫罵道:“你們兩個還不過來幫忙!”他言罷祭出一個巨型機甲人,正是在定禪寺山門前見過的那個四臂力士。

機甲人甫一出來,四條手臂靈力匯集,出手向孔雀攻來,奈何孔雀周身火光四起,任何攻擊都無法突破。孔雀翩躚起舞,烈火衝天,一時之間隻覺得如置蒸籠,眾人皆捏訣抵禦熱浪,亦不能緩解。

顏暄也急忙捏了寒冰訣,隻是寒氣剛散發出來便被大火烘烤殆盡,諸人麵色赤紅,汗流浹背,漸漸被火勢逼至空間角落。

顏暄四下一看,竟不見裴華身影,她一愣,卻看裴華正拿著一套算籌站在火舌之前專心致誌推算什麽,不知何種材質的算籌一枚枚懸浮在空中,形成一個個複雜晦澀的符號,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不停。裴華幾縷發絲飄搖四散,末梢已被灼為飛灰。

眼看火勢嚴峻,要將他吞滅,他兀自全神貫注的擺弄算籌,似乎已忘記所處境地。

顏暄禁不住驚呼道:“裴公子,小心!”隻是她剛出口,火勢驀地增大,裴華整個人便沒入滔天火光中,不見身影。

諸人臉色煞白,連戴左亦透出懼怕惶恐神色。

顏暄內心震動,最早嫌他纏身,後來又相對尷尬,和他在一起時隻覺得不自在,如今親眼看他消失在眼前,心中竟然莫名哀傷起來。畢竟從相識到現在也有一百多年,故人將逝,任她心思如鐵,也不能不動容。

顏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片刻後歎息一聲,搖身祭出磁水隱匿之法。她將在磁水溶洞融合的靈力全部抵禦在外,形成厚厚的一層防護。咬牙躍入大火之中。身後諸人隻以為她憑空消失了,傳來一陣驚呼。

顏暄入得大火,雖隔著磁水的細碎空間鏈,依然能感覺到絲絲熱浪。她畢竟隻是金丹期修士,靈力薄弱,這孔雀之火又非同一般,能在火中支撐片刻已算難得了!

她在大火中放出神識去搜尋裴華的身影,入目全是漫天紅光,刺得眉眼生疼。她來回奔走數次,都找尋不得。磁水之力的防禦已被灼燒掉一大半,顏暄周身都發燙起來,她知道再不出去,自身都性命難保。

隻是剛要飛出,一波巨大的火舌突然襲了過來,四周突然形成漩渦般的火力風暴。“呲——”拖著長長的尾音,顏暄周身磁水防禦頃刻破掉。火浪撲麵而來。

她剛驚呼出聲,便感覺自己胳膊上攀上一隻溫厚的手,身後一聲清俊男聲傳來:“暄姑娘,你怎麽進來了?”

顏暄隻覺得周圍壓力一輕,已被裴華一把拉了過去。她這才發現,竟是孔雀座下的那個蓮台,此地竟然絲毫火氣都沒。裴華此刻正站在蓮台之上,數枚算籌依然漂浮在空中,蓮座周圍發出淡淡華光,大火竟不能蔓延進來。隻是在外麵燃的凶肆,因此沒有人會料到這火的中心竟是絲毫熱氣也沒。

裴華見顏暄麵上仍帶著焦慮神色,已想到她是為了進來救他,心中暖意四溢,不自覺便帶上溫柔笑意。外麵火光滔天,局勢性命攸關,他卻在此刻滿心歡喜,舒展開來的眉眼中倒影出她清澈的影子和跳動的火苗。

顏暄被他這樣柔和的眼神注視著,焦慮拋到九霄雲外,又恢複到不自在的神情。好在裴華已經回過神去,重新認真看著算籌。顏暄知他正在推敲衍算,便安靜立在一旁。

俄頃,隻見裴華開始一根根收起算籌,顏暄便知道他已推演結束。

裴華思索一番,衝顏暄道:“這封印之陣隻解開了一半,孔雀無人束縛,所以氣勢洶湧,需得全部解開,才行。機關就在那十二佛像之上。”他言罷又道:“還得需要暄姑娘幫忙。”

顏暄明白此時關乎二人生死,毫不猶豫的點頭道:“裴公子盡管說。”

裴華卻目露擔憂之色,他從戒指裏拿出兩枚紫靈幣,遞給顏暄道:“一會兒我會告訴暄姑娘方位,你便按照我所說的方位刺入靈力過去,蓮台內有機巧樞紐,我要留在這裏和你呼應。隻是……”他雙目灼灼盯著顏暄,欲言又止。

顏暄已知道他的意思,搖頭道:“裴公子不用擔憂,有靈力供應,我應該還能在火中支撐片刻。”她將裴華遞過來的紫靈幣吞了一粒,另一粒則牢牢握在手裏,巨大的療愈之力內外浸入,之前的虧損瞬間彌補過來。

裴華依舊蹙眉,他看了一眼蓮台四周洶湧的火光:“那麽就開始吧,暄姑娘請放心,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以你安危為第一。”他望了一眼蓮台,眼眸中一抹堅韌一閃而過。

顏暄不語,轉身跳入火海之中。

裴華不斷傳聲給在大火之中的顏暄,報出次序和方位。顏暄努力將磁水防禦運轉到最為強盛,神識也釋放到最大,生怕刺偏一分一毫,這是生死關頭,誰也不敢馬虎。

裏應外合需要極為縝密的布置,如今顏暄的命都在裴華幾聲口令之下,他比顏暄更為緊張,他額頭凝現出粒粒汗珠,隻覺得這是有生以來最難的機巧關卡。

其實並非機巧艱難,而是他心係顏暄,每個口令都要在心中反複推演數遍,生怕自己一個倏忽傷害到她,那將是他終身都難以原諒自己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