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韶卿沉聲道:“齊如春沒有殺我的理由。”

“果真沒有麽?你總是將人心往好裏想,她能用眼淚求得你放過了她們滿門,就是因為看死了你這弱點。說實話,我確是不能明白……以你的經曆而言,還有這幅軟心腸,能這般寬容待人……這樣的情形在你身上實在不知是不是一件好事。”林夙輕輕歎氣。

白韶卿眼神一動,黯然不語,恍惚間卻覺心中一暖,轉頭卻見原來是月重錦正拉著她手,笑嘻嘻地看著她。

“你們走後,我一處理完那邊的事,立刻派出人去追你們,想要一路護送你們平安到達。哪知道他們很快傳回訊息,你們竟然沒有在我安排的路上行走……我這時才知……自己安排的人有了錯漏……不管他是怎麽被收買的,總之我的人一路急趕,你們卻始終走的無影無蹤……直到後來他們折回來,碰巧坐進你們坐過的客棧,才知道你們遇襲的事。好在都沒有大礙,我總算能鬆口氣了。”

白韶卿聽他這麽說,明白他所說的遇襲,其實是開始時趕著他們往月國的走的那班人,而後來發生的真正要她性命的那兩人的事,他顯然還不知道,白韶卿想了想,終究還是將事此咽下,改口道:“你看他的病,果然能治麽?”

林夙看了月重錦一眼,點頭道:“這次把脈,他好似有了一點變化,這應該是一個吉兆。你放心吧,我會努力治好他的。”

白韶卿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一事,便道:“你覺得月林此人怎樣?”

林夙一愣,道:“接我來月國的那人麽?這人好似對月王的病十分在意,在路上問我對此類病有沒有經驗,問了好多次。”

“他都說了些什麽?你說給我聽聽吧。”

林夙點頭道:“也就是一直問我能否治好……隻是有一回,還沒到月國之時,他曾問過我這種病能否分辨真假。這話問的有些奇怪,當時我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之後他便不再說了。”

白韶卿點了點頭,眼中有異光一動,放低聲音道:“我想你將此病你能治愈的這個消息透露給他知道。”

“為什麽?”

“那日在大殿上,他神色很異樣,那種緊張竟比柱國公還要迫切,他雖是他的表兄,可他以前極少入宮,和月王的關係應該也是一般,這麽關心月王的病情,令人忍不住生疑。”

“你疑心他什麽?”

白韶卿遲疑道:“現下還不好說,隻是要看你將此事透露給他後,他會有什麽表示再定吧。”

林夙瞧著她點了點頭,靜了一會,忽然苦笑道:“我怎麽覺得你對男子防備心都極重,對女子卻是處處寬容。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白韶卿一愣,立刻瞪他一眼,他這才不說了,隻掩嘴笑了起來,眼神模樣無一不和在楚國時一樣,這倒又引起白韶卿的另一個好奇“你為什麽做林夙和做楚夙像兩個人?林夙冷漠淡定,楚夙則……多嘴多舌。”

林夙一怔,臉上竟似有一絲苦笑:“兩個人自然得有兩種脾氣,若是我在楚王麵前冷漠淡定,一早就讓他殺了。”

白韶卿聞言一震,想到楚室曾發生的殘酷爭鬥,目光停滯在林夙臉上,神思卻不知飄散何方,林夙自若地對著她的注視,看了片刻,他的眼神忽然溫柔起來,輕輕舉手似要撫上這雙眼睛,這是眼前這個樣子普通的宮女身上最讓人移不開視線的地方,那雙包含著太多傷慟,充滿了悲天憫人地眼眸。

他的手緩緩伸出,就要接觸到的那一刻,忽然手被什麽不擋,再看時,便見月重錦正緊緊抓著白韶卿的雙手,道:“小……我今天很乖吧,你答應陪我玩的。”白韶卿以前讓他叫她小青,後來進宮後又讓他叫她小錦,這會兒扮成了宮女,他都簡直不知道叫什麽才好了。

白韶卿這才回過神來,看著他,眼中頓時一片溫柔:“走,我們去湖邊玩吧。”說著朝林夙道:“明白我讓月林進宮來,你找機會告訴他吧。”

林夙點了點頭,一旁月重錦早已不耐地拉著白韶卿往處拖,再出去就能見到別的宮女太監,白韶卿垂頭順目地跟在他後麵,隨著他去了。

林夙看著他們漸漸遠去,臉上那方才和白韶卿告別時的微笑也逐漸冷卻,他的目光變地深邃,木然地低頭去看自己的手,呆呆地看了一好會,才猛地轉身走了。

第二日,果然月林應召進宮,他這幾日本就一直心急想知道神醫醫治後的皇帝可有好轉的可能,這日聽到宣召,心裏卻又打起鼓來,雖猶豫再三,帶著那無法拋去的恐懼,他終究還是來了。

一進宮裏,也不知是不是疑心生暗鬼,總覺得今天的皇帝老盯著他看,炎熱地天氣,他卻硬是流了一背脊地冷汗,隨著皇帝的注視越來越久,他的臉色都漸漸發白了。

其實白韶卿什麽也沒做,隻是讓月重錦今天多盯著月林看看而已,月重錦很認真地執行著這一任務,到後來,眼珠子幾乎是跟著月林的身子轉動。眼看那月林臉色越來越差,白韶卿心裏已有七分明白,便扯了扯月重錦的手,讓他別再設那注目禮了,再看下去,說不定那月林就給活活嚇死了,那可就便宜了他。

總算逃脫了皇帝目光“剮刑”地月林抹著汗,給皇帝請安,又詢問皇帝的病情,又是關懷真誠地祝個不停,隻是聲音幹巴巴地,比上次花園見駕差還遠。林夙看著他的樣子,也是心有疑惑,這時便照平日做的給皇帝把脈,又叮囑了身邊的宮女太監一些應注意地事宜,便起身告退要去配藥。

月林見狀也站起身來要跟著離開,皇帝自然允了。月林出了大殿,快步跑了幾步,果然見到林夙就走在前麵,慌忙上前攔住了,道:“林大夫近日辛苦了。”

林夙淡淡道:“治病救人無非診治配藥,倒也談不上什麽辛苦。”

月林幹笑道:“林神醫醫術高明,配的藥自然也是高明的。這麽些日子看下來,依神醫所見……皇上他……可有好轉的跡象?”說著話,不麵隻覺口幹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